因着將軍夫人不能挪動,受不得馬車顛簸,邵氏便做主,在三豐觀多住幾日,等夫人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再回去。
“將軍回來還需時日,你府中事情又繁雜,不適合你母親將養,不若就在這觀中多住上幾日,等你母親身體好些了,再回去也不遲。”
“多謝伯孃,母親纔剛去除邪祟,留在道觀確實更爲妥當,可府中那些雜碎也需抓緊處置,等母親回府,也好還她一個清淨,還望伯孃和安知替我照看好母親,待我清理門戶,再接母親回府。”
顧安知思忖了片刻,開口道“回府之事,我覺得可以暫緩。”
“爲何?現下母親已然大好,若是不趁早回府,恐生變故。”
“將軍夫人此次出門並非私密,套車,出府,留宿,不出片刻功夫全府便都知曉了,既然下毒之人想神不知鬼不覺的置夫人於死地,肯定留有後手,若是心思歹毒些,恐已經找好了替罪羊,說不定還會把這些過錯都栽在你們院兒裡,將軍又不在府中,你如何掙得脫?”
“是啊,清瑤。毒害你母親之人還未查出,壓制蠱蟲的鎮物也不知是何物,若是此時發作,怕是落有把柄,索性晾他們幾日,讓那些惡人提着心吊着膽。”
白清瑤想了片刻,覺得有理,自己確實太過莽撞,看了看牀榻上的母親,已經恢復了血色,心裡也放心不少。
“伯孃說的是,人證物證還需查找,回府發作也得有章法,還需商議,那便聽伯孃的。”
天色漸晚,顧安知坐在榻上想着今日雲林說的那些話,心中有些慌亂。
青梅端了熱茶過來,見她心神不寧的,以爲還在擔心將軍夫人的事情,便寬慰道“姑娘,喝口熱湯水吧,您就別擔心了,那真人菩薩不是都說夫人已經大好了麼。想來再過兩日便可好全了。”
顧安知笑了笑,溫熱的茶盞把她的思緒拉近了些。
“青梅,替我燒些熱水吧,我想洗個澡。”
“姑娘,這裡沒有暖閣,這天氣,怕是要着涼的。白日裡再洗吧。”
“無妨,今日見得東西噁心,不洗睡不着,好青梅,替我燒一鍋吧。”
青梅拗不過她,只好道了聲好,便去燒水了。
最近天氣漸漸熱了,開着窗戶也不冷,顧安知趴在窗前,想是在山頂,今日的月亮格外大些,沒有了牆院和樹枝的遮擋。月光更亮了。
門口想起了敲門聲。
“小隻,是我,清瑤。”
顧安知開了門,見她只穿了裡衣,披了一件外裳就來了,趕緊讓她進屋。
“你怎麼不多穿點,先不說有沒有人看見,這萬一着涼了,你們母女倆一起躺着啊。”
白清瑤撓了撓頭,笑了笑,說自己來的急,忘記了。
“你這不睡覺,跑過來幹嘛,白天嚇着了?還是夫人的傷口有變故?”
“母親挺好的,已經醒了,就是太虛了,說了兩句話便又睡着了。我來啊,是找你商量,怎麼找出幕後之人,你腦子快,幫我想想。”
顧安知讓她躺進被窩,替她又披了一件外裳。
“現在她們也該知道事情敗露了,我問過雲林真人了,這種蠱蟲壓制解除後需得半日纔會如此瘋狂,讓夫人一度昏迷不醒。”
“那不是剛剛出府到山頂那時辰麼?”
顧安知點了點頭。
“嗯嗯,這蠱下了已有二月,雲林真人也確定是食蠱,下在吃食當中,那小七,馬伕,思一,思雲都排除了。”
“所以賊人還在府中!”
“是的,今日出行,昨日便準備好了,不說滿園皆知,你們院兒裡肯定是知曉的,若是你們自己人,今日出門,便早早的準備好。但其他幾房才收到消息,來不及講鎮壓職務帶出來,我也想過是不是此物太大,所以不方便帶出來,但一月前永昌伯的法事上,也是在三豐辦的吧,你母親也來了。整整兩日,都沒有異樣,想來那物是可以隨身攜帶的。我想你也有所猜測,纔會想快些回去。”
“不是方小娘,就是錢小娘,只有她們兩個平日裡最對母親不敬。”
顧安知想了片刻。
“平日裡那兩位小娘對你母親是如何?”
白清瑤說起這個就氣。方小娘是父親行軍時帶回來的孤女,原本母親想替她找門親事嫁了,也好有個依靠,卻不想那日家宴,趁父親醉酒,爬上了父親的牀。母親無法,只得納了她。
“那方小娘就是個白眼狼,我父親好心救了她,母親也大度容下了她,給了她名分,她卻處處與我母親作對,每每再父親年前裝乖巧懂事,在母親面前確是一副蛇蠍嘴臉,弄的父親母親總是吵架,久了便生了嫌隙。”
“她爲何如此怨恨你母親?”
“她前幾年懷過一個孩子,但是到了五個月就流產了,醫師診斷說胎兒也是個死胎。早早便死了。”
“那位姨娘便以爲是你母親做的手腳?”
“嗯嗯,那段時日,母親把她接來了自己院子,吃食上別提有多精細了。也不曾有對衝的食物。每餐都有醫師在旁照看着,生怕有點閃失。一日母親出門祈福,剛回來就聽說方小娘流產了,胎兒也死了。母親剛進產房,方小娘就指着母親罵,說是母親害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從那以後,方小娘就在母親面前沒個好臉色。”
顧安知覺得此事蹊蹺,但事情久遠,也不好細問。只好作罷,接着聽。
“那位錢小娘呢?”
“她呀,她就是個牆頭草,誰硬就跟誰,剛開始還替母親說會兒話。後來就和方小娘一道了。”
“以前可有過這種事情?”
“雖說臉上不好看,但真的下毒殺人倒是沒有的。這還是第一次。”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現下手頭沒有更多的證據和線索,咱們在這兒瞎想也沒用,你府中可還有親信?”
“自然是有的。”
顧安知附耳過去,悄聲說着什麼,白清瑤皺起的眉頭漸漸的鬆散了,眼裡也出現了光亮。
“小隻,你這招,過癮!我得和母親好好商議一下。”
白清瑤得了辦法,便回了夫人的院子,青梅也恰好燒水回來。
“姑娘,不早了,快些去把,山上天氣涼,水涼的快。”
顧安知泡在溫熱的水裡,身上的不適終於得到了舒緩。今日那些景象,說沒嚇到她是騙人的,若不是秉着一口氣,恐怕早就跑了。
現在閉上眼睛還都是那密密麻麻黑色的血塊從將軍夫人的身體裡爬出來的景象。顧安知打了個冷戰,索性把頭也埋進了水裡。
顧安知又做噩夢了,夢見自己身上都是黑色的蟲子,密密麻麻的爬着,臉上,脖子上,貪婪的在身上快速的蠕動着。顧安知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