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知再睜眼時,是被青梅叫醒的。身旁已經沒人了。
也不知道怎麼了,這都快一年了,除了剛開始的那幾日,日日做夢,自從回了朱府,便再也沒有做過噩夢了,昨日不知怎麼又開會了。
“姑娘,該起了。一會兒吃了早飯就該出門了。”
顧安知後來睡得很沉,什麼夢也沒做。
“王爺呢?”
“王爺才走沒多久,看時間還早,囑咐說讓您再睡一會兒。”
顧安知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起了身。
昨晚失態了,被夢境牽絆住了。如果不是謝懷瑾。顧安知可能真的又一次沉溺在噩夢裡。收斂了心情,滿手傷疤的撿起破碎的心,一片一片的粘合好。短暫的放縱,讓她恢復了不少。
青梅知道她心情不好,特地放了青竹進來逗她開心,還好,還好自家小姐又恢復了。青梅也放心了不少。開開心心的看着她們鬥嘴。
吃了早飯,顧安知挽着邵氏就上了馬車。出門前特地囑咐過,別讓邵氏知道昨晚的事情。在邵氏面前也和平常一樣。
白清瑤已經在城門口等着了,一塊兒來的還有將軍夫人。三豐道觀在白雲山頂,得花一兩個個時辰。到山腳下時,已經接近午時了。
將軍夫人和邵氏本就是舊相識,關係匪淺,二人倒是說說笑笑的往前走了,反而是顧安知,爬了一半就爬不動了。
“青竹,你去和孃親說,不用等我,我自己慢慢悠悠上去就好了。”
顧安知憋着一口氣才把這句話說完全。
“小隻啊,這才半山腰呢,你這體力,也太不行了。”
白清瑤叉着腰看着坐在地上攤成一攤泥的顧安知,這才哪兒跟哪兒啊。
“祖宗,你是練武奇才,我就是個平民老百姓,能一樣麼。”
白清瑤也學她找了塊兒乾淨的地兒坐着,自從跟着顧安知,真是一件大家閨秀的事兒都沒做過。真自在。
顧安知爬的耳朵都耳鳴了,疼得直鑽腦殼,靠在白清瑤的肩膀上喘粗氣。
“你這也太沒用了,這一共一千七百六十二個臺階,這才三百個呢。”
顧安知歪着頭看怪物似的看她
“你是什麼做的,臺階你也數?”
白清瑤捻着帕子把她頭歪過去看臺階。
“這需要數麼?”
顧安知被捏的嘟了嘴,這纔看見臺階上有模糊的一個三百一十七階。日子久了。數字都模糊了,不蹲下來看都看不到,更別說看清了。
顧安知第一次來這種道觀佛寺,許是她是異世界的人。總有一點心虛。還有就是道觀,佛寺大多在山裡,一些皇家寺廟倒是在郊外的平原上,可是這人吧,總覺得爬上山頂纔算有誠意。偏生喜歡高處的。
“好了。歇一會兒就起來吧,這兒兩個老太太都該快到了。”
顧安知被拖着往上爬。才走了兩步。顧安知就開始撒潑了。死活不起來。
“青梅,益連,拉着小姐,扛上去!”
青梅,益連也不廢話,叉起顧安知就拖着走。
白清瑤拍了拍手。笑嘻嘻的往前走,全然不顧後頭顧安知的哀嚎。。。
幾人到達山頂時,紹氏和將軍夫人已經去過三清殿,現在正在後院賞花。
白清瑤有些氣喘,但好在她常年習武,只是費些體力,倒不算什麼,只是可憐了青梅和益連,還得拖着顧安知。
三人踏上平地後便坐在廊下的橫椅上,不願動彈了。
白清瑤從益雲手裡接過團扇,輕輕的扇着風,坐在顧安知身旁。
“早知道坐馬車上來了,你又無事可求,何必這麼辛苦?”
顧安知耳朵疼,往白清瑤身邊靠了靠,蹭點涼風。
“這馬車哪裡上的來?騎馬都得累死一匹馬。”
白清瑤有些好笑的替她扇涼,原來是不知道有別的路才走的。
“我道是你怎的如此心誠,原來是不知官道。”白清瑤指了指長廊盡頭的桃樹林。
“穿過桃樹林就是官道,可以直接驅馬駕車上山頂,不然那些年紀大的,腿腳不便的怎來參拜?只一些有大事相求者,秉着心誠,才從這千階路上來。”
顧安知往前伸了伸脖子,隱約還能聽見馬蹄聲,又看了看身後令人眩暈的臺階。只覺得耳朵更疼了“你怎麼不早說呢。。。”
“你沒問啊,再說了,朱夫人時常來進香,怎會不知。”
顧安知想起自家孃親在馬車上說今日便不回家了,想來也是太勞累,住觀裡便可。那時候顧安知還在想,去道觀有什麼勞累的。現在看來,孃親早就想好了,還在生昨日的氣呢。真是越來越孩子氣了,當初財大氣粗,威風凜凜的朱夫人呢?
顧安知認命的嘆了口氣。
坐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了,將軍夫人差人來請,顧安知這才動了動屁股,起了身。
剛繞過東邊的花園,便看見將軍夫人身邊的思一跑了過來,看見白清瑤便抹着眼淚直直跪了下去。
“姑娘,姑娘,夫人暈死過去了,您快去看看哪。”
白清瑤來不及細問跟着思一一路小跑。顧安知也提裙跟上。
“思一,我娘可安好?怎麼回事?”
“回姑娘,朱夫人安好,只是我家夫人遲遲未見兩位姑娘,便想起身出來尋,可誰知,剛起身便暈死過去了,奴婢出來的時候思今已經去請雲林大師了。”
顧安知牽住了白清瑤的手,暗暗的捏了捏,示意她別慌,幾人腳下也沒耽擱。
衆人到靜室時,那位雲林大師已經在牀前診脈了。
白清瑤上前喚了一聲母親,可沒有得到一絲迴響。
顧安知走到自家孃親身邊,見到孃親無恙,這才鬆了口氣。邵氏知道她擔心,握着她的手,說了句沒事。
屋裡沉寂了好一會兒,雲林這纔開口“姑娘,請借一步說話。”
顧安知一心都在白清瑤身上,雲林開口了纔看向他,一直以爲大師都是白鬍子老人,誰知這位道爺年輕的很,面容俊朗,出塵脫俗。
白清瑤擦了擦眼淚,跟着雲林去了外間。沒一會兒便聽見白清瑤的聲音。
“你說什麼?可是真的?”
“這羣畜牲!他們怎麼敢!!”
顧安知鬆了邵氏的手,準備出去看看,卻見白清瑤掀了簾子進來了,跪在牀邊,泣不成聲。
雲林揹着手,看不出神情,淡淡的開口“姑娘,救命要緊。”
白清瑤擡了頭,拉起母親的衣袖,手肘處赫然一片黑紫,驚的邵氏掩住嘴,生怕自己喊出來。
若只是黑紫倒還好,皮膚下時不時的鼓起涌動,就像,,就像是有蟲在裡面。
邵氏實在看不下去了,顧安知便讓西橋扶着她去院子裡。
白清瑤也不忍看下去了。替自家孃親整理好衣袖,吐出一口濁氣。
“有勞大師了。”
“姑娘莫慌,令堂中蠱時日尚短,只到四肢,未到心肺。取出蠱蟲,去除餘毒,再修養一月即可。”
白清瑤死死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來,顧安知上前擋住她的視線,把她抱在懷裡。
白清瑤埋頭,無聲的抽泣。
顧安知看着雲林冷冷道“真人若是有空,便直接動手,這些廢話可以等夫人脫離危險再說!”
這牛鼻子,你們看破生死了,這裡的小姑娘可沒看破,嘮嘮叨叨一大堆沒用的。
雲林也不惱,只點了點頭,隨後從盒子裡取出銀針在牀上鋪好。
“白姑娘,一會兒我會施針,封住夫人的重要脈絡,然後用刀。。。。”
“真人!只說我們要怎麼配合便可!”顧安知打斷雲林的描述,現在她真想給雲林一個腦瓜奔兒。還用刀,說的這麼仔細。是嫌白清瑤還沒哭出聲麼?
“只需有一人端住此碗。”
顧安知看了看他身旁的“碗”,說是盆還差不多,和窗臺邊的花盆差不多大了。
白清瑤剛想擡頭說她來,便被顧安知按了下去。
“你出去陪着我娘,這裡我來。”說着便鬆了手,還推了推她。
白清瑤也知道,剛纔雲林沒說完的話是什麼,要動刀見血。雖說她是武侯世家,但是平時並未有過傷人,殺戮,別說自家孃親,就是普通人,她怕是也會害怕。
顧安知揮了揮手。讓她快出去,白清瑤回頭看了一眼,知道孃親不能再耽擱了,含着淚,衝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