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蓋清揚、白詩詩、陸雲鶴、龍以及克桑做完最後的道別後，雲綺與鍾子情一起返回焰雲國。
路上，鍾子情有問雲綺是否會不捨。
對於在鏡水國結實的朋友，對於自己王位繼承人這樣的身份……
可雲綺卻搖搖頭。
“捨不得朋友們是真的，但對王位……我沒什麼好不捨的，更何況我已經和陸雲鶴約定好了，陸雲鶴會成爲我理想中的王，只要鏡水國的百姓安居樂業，誰當王又有什麼關係？”
鍾子情知道這是雲綺的心裡話，不過他也從雲綺的側臉中讀出了其中的落寞。
雲綺，是一位有抱負的女子，不甘心屈居人下，有成爲王的器量。
單手托腮，望向窗外的目光飄回到雲綺身上。
對於雲綺無法成爲鏡水國的王這件事，鍾子情感到十分可惜。
“雲綺……既然你不想做鏡水國的王，那麼焰雲國……”
“焰雲國的王是趙崢。”
聲音斬釘截鐵，說這句話的雲綺，連看都沒看鐘子情。
鍾子情明白，是他失言了。
馬車就這樣一路顛簸一路行駛，日頭升起落下，落下又升起。
就在回程的路上，雲綺做出了一個決定。
一個足以影響一個人和一個國家未來命運的決定。
終於，於夕陽西下之時，馬車返回到焰雲國，現在的季節已經是碩果累累的金秋了。
一進入到王都紫陽，雲綺就有種回家的實感，即便焰雲國其實並非她真正的家。
“感覺紫陽比以前更熱鬧了嘛！”
乘坐馬車只到城門口爲止，進城裡的路雲綺選擇和鍾子情步行。
從前她還是公主那會兒，能躺着的時候決不坐着，能坐轎的時候絕不走路，但現在她卻更願意徒步欣賞街邊的風景。
“都是趙崢治國有方，焰雲國比以前要繁榮得多。”
“嗯，至少比我父王在位時好很多吧？”
之所以用的是疑問句，是因爲雲綺並不知道朱厲王在位時的焰雲國究竟是個什麼樣。
“雲綺，你並非朱厲王的女兒。”
“我知道。”
明白鍾子情是變相安慰自己，雲綺笑了笑。
“即便和父王沒有血緣關係，可不管怎麼說我也是父王養大的……沒能阻止父王變成那個樣子，我有責任。”
這話不是說着玩的，雲綺的確在自責。
如果說那個時候的她有哪怕一點點身爲公主的責任心，她父王最終也不至於到要被趙崢砍頭的地步。
“應該說……朱厲王會變得昏庸無道，有一部分原因是昭玉妃。”
銀鈴般動聽的聲音輕輕撥動耳鼓，雲綺似乎有很久沒有聽到有人提起“昭玉妃”這個名字了。
“說起來，昭玉妃後來怎麼樣了？”
扭頭問鍾子情，只見鍾子情神色凝重，搖搖頭，道：“不知道，昭玉妃似乎一早就得知我和趙崢的計劃，想要去抓她的時候，她已經逃掉了。”
“果然是個狡猾的女人啊！”
雲綺發出感慨。
雖說一國之君的失道絕對不能把罪責推到女人身上，不過對這個昭玉妃，雲綺怎麼都喜歡不起來。
甚至可以說是，深惡痛絕。
至少在她母后鏡華妃在世時，她父王仍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好君王，可自從昭玉妃進宮後，她父王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性情大變不說，對她也不像從前那麼疼愛了。
“等等……”
緩緩停下腳，雲綺摸着下巴。
該不會……是昭玉妃對她父王做了什麼吧？
雖說是大膽的假設，但云綺會這樣想其實並不奇怪。
畢竟，她曾親眼目睹，林朔夜的異能。
“擁有異能的一族麼……”
呢喃着這句話，雲
綺總覺得有哪裡想不通。
例如深宮大院的，連他父王都沒能逃掉，昭玉妃又能逃到哪裡去？
再例如只有青龍神力量的繼承人才能使用水龍劍，林朔夜又爲何想要呢？
毫無關聯的事，明明就是毫無關聯的事，可雲綺卻鬼使神差的，一起想起了這兩個問題。
並且兩個問題她都想不通。
百思不得其解，雲綺乾脆放棄，正打算邁開腳，鍾子情的手臂伸了過來，攔在了她身前。
“鍾子情？”
扭頭看過去，雲綺發現鍾子情正直視前方，一雙鳳眼中的笑意，散了。
下意識地，她也看向前方。
前方，正有一羣人經過。
清一色的打扮，清一色的佩劍，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侍衛，侍衛的後方跟着一輛馬車，簾子上印着的圖案，雲綺認得——
彤雲山茶。
是九大貴族之一歐陽一族的族徽。
胸口咯噔一下，雲綺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有如此強烈的不安。
仰頭看身旁的鐘子情，毋庸置疑，鍾子情臉上的神色告訴她，鍾子情也和她一樣不安。
“鍾子情，這些人不是……”
“嗯！”
點點頭，鍾子情輕聲道：“錯不了，是九大貴族之一的歐陽家。”
對於九大貴族，雲綺的認知也就停留在認得他們各自的族徽罷了。若沒有發生她被騙到峽郡州那件事，她連東方墨和慕容玄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歐陽家……歐陽……”
呢喃着這個姓氏，突然，林朔夜曾經對她說過的話掠過腦海——
“小云綺……我偷偷告訴你哦，想要造反的可不止我們林氏一族，就在今天，九大貴族中的慕容一族已經和我大哥達成了協議，還有新貴族久襄王、嶽溪王……還有九大貴族的歐陽一族我大哥正在周旋，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吧……”
沒錯！
在林新夜打算謀反的時候曾經遊說過歐陽一族加盟，不過在出兵的時候除了慕容玄鈺似乎並沒有其他九大貴族到場。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林新夜沒能拉攏到歐陽一族的宗長麼？
可眼下，歐陽一族的人卻來到了王都紫陽，雲綺有種直覺，趙崢要出事！
“鍾子情，我們別在這裡閒逛了。”
心知肚明雲綺擔心趙崢，鍾子情頷首。
實際上，他也擔心趙崢。
“王宮就在前面，我們快走吧！”
“好！”
加快腳步，雲綺和鍾子情幾乎是用跑的，跑向皇宮。
皇宮裡，趙崢正在用一雙佈滿硬繭的大手揉太陽穴。
無論怎麼揉，無論揉多久，太陽穴都生疼生疼。
就在剛剛，九大貴族之一的歐陽一族宗長歐陽觴駕到。
無需多想，光看歐陽觴陰沉沉的臉，趙崢就知道對方不是來找他喝酒暢談的。
結果不出所料，歐陽觴是來向他抱怨他新頒佈的那條法令觸犯了多少人的利益，順便再給他個下馬威。
“唉……”
嘆了口氣，這口氣嘆的很長很長。
趙崢靠在龍椅上，仰着脖子，閉目養神。
“趙崢！”
記憶中不知聽了多少次的聲音真的響起，趙崢猛然睜開眼。
坐直身體，映入眼簾的是朝着他飛奔而來的雲綺。
雲綺的身後，跟着鍾子情。
“趙崢……”
“嗯，你們回來了啊！”
站起身，趙崢走上前去。
“抱歉，沒法去迎接你們。”
看了一眼雲綺，趙崢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鍾子情身上。
雲綺總覺得趙崢是在故意避開她的目光。
多日未見，趙崢和以前一樣從頭到腳散發出王者的威嚴之氣，只不過，
那張刀削斧砍的臉上多了些疲態。
趙崢……是不是國事繁忙，累壞了呢？
不由得心疼趙崢，雲綺剛想問趙崢是不是都沒有好好休息，只聽趙崢開口道：“子情，剛剛歐陽觴來過了。”
話題一下子扯到了正經事上，連整個宮殿的空氣都變得嚴肅了。
“嗯，我知道。”
點點頭，鍾子情與雲綺目光交匯，接着說：“我和雲綺朝皇宮走時正巧碰到了歐陽家的隊伍……坐在馬車裡的人，應該就是歐陽觴了吧？”
“不錯。”
簡簡單單說了兩個字，趙崢充滿威嚴的臉，臉色很不好。
“趙崢你做了什麼？竟然惹得九大貴族之一的歐陽一族宗長親自前來？”
心知肚明歐陽觴不會專程來朝貢趙崢這樣一位名不正言不順的代理君王，鍾子情鳳眼中一貫的笑意消失了。
“也沒什麼，我只不過是頒佈了一條法令，從今往後九大貴族的軍隊由三軍變爲兩軍，新諸侯王的軍隊由兩軍變爲一軍。”
聞言，鍾子情兩道眉隱隱蹙了起來。
“你這是在明目張膽地削弱諸侯王的軍事力量。”
“是！我就是這麼打算的。”
趙崢回答得斬釘截鐵。
從以前起鍾子情就覺得從某種意義上趙崢和雲綺有相像之處，一旦認定什麼便會義無反顧地去做，也可以說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雙脣勾起一絲苦笑，鍾子情也不知道趙崢這樣的性格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還有，我還禁止了各郡向九大貴族和新貴族納貢。”
雙脣輕啓，鍾子情看着趙崢，趙崢的表情像是在說“我一直就想這麼幹”。
最終，到嘴邊的話化爲了一聲嘆息。
“操之過急。”
這四個字，鍾子情認爲趙崢還是聽得進去的。
而這個時候，始終默默站在旁邊的雲綺插話道：“鍾子情說的沒錯……”
微微一笑，鍾子情用眼神示意趙崢：“你看吧，連雲綺都這麼認爲。”
默默嘆氣，趙崢堅毅威嚴的臉稍稍有那麼一絲放鬆。
在鍾子情和雲綺面前，他沒必要武裝自己。
晃了晃脖子，他心知肚明，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十分沮喪。
“我也知道我是心急了點，不過焰雲國不可以再任由貴族們胡作非爲下去了，無論是九大貴族還是新貴族……即便廢除了奴隸制度，奴隸買賣依然在進行，像這樣削減九大貴族的軍備和財富，就會惹來非議，然而事實上，一個國家怎麼可以容忍這樣與王平起平坐的貴族？”
這是第一次，雲綺見到趙崢受挫的模樣。
彷彿被逼入了一條死路，走不通又出不去。
“的確如此，可焰雲國自古就存在九大貴族，漫長的歷史並非朝夕所能改變，若是沒有九大貴族，也就沒有現在的焰雲國，和焰雲國的王，所以他們自然有恃無恐，而且……最爲關鍵的問題是……”
說着，鍾子情的話語中斷了。
他不知道接下來的話，是否會令趙崢感到難堪。
“最爲關鍵的問題是，我做出的決定並不是王命，對於向來和王平起平坐甚至比王還要高貴的九大貴族而言，我頒佈的法令，和廢紙一張沒有任何區別……你想說的，是這些吧？”
默默點頭，鍾子情與趙崢對視，看得出趙崢內心的糾結。
一切問題的癥結所在都是——趙崢不是王。
沒有朱雀神的庇護，沒有繼承朱雀神的力量，無法使用鳳王刀，無法調動禁軍。
雖說趙崢的命令不至於被當做一紙空文，但九大貴族若真不想服從，趙崢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嗯！所以你們還在猶豫什麼呢？”
這時，雲綺的聲音響起，清脆響亮，瞬間捅破了籠罩在大殿之上的沉悶空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