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真的勇士(下)
安娜回到了莊園的大廳,她從手包中拿出了一個精巧的小尾巴外掛聲卡,接入到了手機上。
然後給對方回撥了過去,網絡電話沒有任何等待的就被接通了。
“Hi。”
顧爲經聽見樹懶先生的聲音出現在筆記本的揚聲器裡。
“《貓》的畫稿畫完了?”對方語氣輕快的問道。
“是的,剛剛畫完。”他將手中熱敏打印機打出來的「魅力貓·左視圖」的便籤貼在的塑料頁表面,隨口說道。
“只是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跟您提一下。”
“嗯。”
伊蓮娜小姐輕輕的嗯了一聲,等待着對方開口。
“其中有幾張卡通貓的三視圖,我畫的是線描的結構稿。嗯……準確的說,有三張畫稿是不設色的素描。”
“素描稿?”
她顯然沒有想到,偵探貓一大早就打來電話,是爲了這件事。
安娜愣了一下。
“嗯。”
顧爲經說道:“它們的配色都能在其他的設定圖上找到。但是,這件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向您提前說明的,如果會造成什麼麻煩的話,我很不好意思。不過我要臨時出趟門,所以……可能暫時就只能畫到這樣的地步了。”
“明白了,幾張三視圖的話,素描稿問題並不大。”
安娜想了想。
她說道道:“用來作爲建模的參考,它應該足夠用了,如果劇組方面有什麼不滿意的話,上色什麼的,簡·阿諾先生的插畫工作室那裡,也完全可以勝任。”
女人的手指撫摸過胸口襯衣的衣領,她莞爾一笑。
“不過,我想《貓》的音樂劇藝術總監那裡,他沒有什麼可以不滿意的。”
“你交出的那些設定稿,都已經足夠好了。我很喜歡你筆下的劇院貓的蕭瑟感,如同一隻幻滅的幽影,當然,魅力貓畫的也非常出彩,一隻具有少女感的老貓,我在她的身上,能看到每一隻貓的影子……”
如果艾略特秘書此刻就在身邊,看着安娜的樣子,那麼她一定會覺得大吃一驚。
她何止是在不易察覺的微笑。
笑容在她臉上簡直從未消散過。
伊蓮娜小姐的注意力明顯沒有放在對方突然提出三視圖裡夾雜了三張素描畫稿這樣子的小事。
她一張一張的點評着偵探貓準備用在新加坡雙年展上的作品。
伊蓮娜小姐輕聲的說。
顧爲經靜靜的聽。
“——我很少會覺得,有哪些卡通主題的繪畫作品能在藝術雙年展的評委面前佔到主觀優勢。原本我也只是想着,靠着《貓》的大衆知名度和宣發資源,佔到一些場外資源罷了。但當我看到您的畫稿的時候,我改變了主意。它不需要佔盡主觀優勢,它也不需要什麼場外宣傳資源的幫助。”
安娜頓了頓,“還是那句話,真正美好的藝術品,它自會發聲。”
“是啊,盼望着它能發聲,給我要來一個獎呢。”顧爲經輕嘆。
“何止是要來一個獎,告訴您一個秘密。”伊蓮娜小姐言辭篤定而簡潔,“這屆的金獎是您的,我說的。”
顧爲經沒有說話。
他只是聽着樹懶先生溫和的聲音,忍不住的微笑。
電話頻道里安靜了一小會兒。
伊蓮娜側過頭。
她透過莊園會客廳的雕花玻璃,看着草坪上忙碌的工程團隊。
青銅雕塑似乎終於落在了基座之上,大家正忙着拆除上面捆綁着的各種安全索具。
“偵探貓太太。”
她忽然輕聲問道。
“嗯?”
“你打電話來,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麼?”安娜側頭望着手機,身體靜止不動。
在有些人耳中,沉默,就只是沉默。
而有些人耳中,沉默卻帶着萬千的迴響。
伊蓮娜小姐從來都是一個很敏銳的人,即使對方僅只是安靜的聽她說話,她卻依然察覺出了不同的東西。
“沒有——”
“如果有想說的話,任何話都可以。”安娜打斷了對方。
“那就……”顧爲經頓了頓。
“樹懶先生?”
“我在聽。”她說。
“謝謝你,很高興遇見您,真的。”顧爲經對着電腦的麥克風說道。
“爲什麼突然想起和我說這個了?”安娜盯着手機的屏幕。
“只是忽然想向您道個謝,沒什麼。”
她耳邊聽見偵探貓笑笑回答。
“我是您的經紀人,偵探貓。”安娜頓了頓,重複說道,“我是您的經紀人。”
我是你的經紀人。
你是我的畫家。
所以。
不用說謝謝。
——
顧爲經掛斷電話,將最後一枚便籤貼到了文件夾之上。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表——「下午1:36分」
覺得時間還算早。
顧爲經把文件夾合上放到桌子上。
他沒有着急出門,而是去廁所取來了苕帚、墩布和水桶,一點一點的打掃起家裡的衛生來。
他掃乾淨地板上的灰塵,用墩布將昨夜裡家中人來人往在地面上踩出來的腳印全部都拖乾淨。
直到家裡再次變成了一塵不染的模樣,就像往日裡嬸嬸打掃過的一樣。
然後。
他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隨便從流媒體上選擇了一部電視劇,放了起來。
電視機上自動斷點續播,屏幕上出現了經典美劇《絕命毒師》的片段。
這是一部講述得了癌症的中年教師,從想要靠着製毒,給家人留下一大筆錢,結果“蛻變黑化”成爲了叱吒風雲的大毒梟的熱門美劇。
此刻屏幕上大概是第二季某一集的前情提要。
主角光頭老白和他的助手小粉跑到郊外去製毒,過程中,老白的癌症突然發作,十分沮喪,小粉正在奮力的勸說他應該要振奮起來。
“I have it coming. I deserve this.(死亡快要來了,我罪有應得。)”老白說。
“You snap out of it.(別扯了,快點tmd清醒一點。) First off, everything you did, you did for your family, right?(還記得麼,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的家人,對吧!)”小粉大喊道。
“All I ever managed to do was worry and disappoint them and lie.(我帶給家人的不過是謊言、擔心和失望。)”
老白搖着腦袋說道。
顧爲經笑了笑。
真有趣。
儘管他準備做的事情,和電視劇裡的主角正在做的事情,某種意義上是截然相反的兩件事,就像磁鐵永遠不會靠在一起的兩極。
可此時此刻。
這真的是一部很應景的電視劇。
顧爲經靜靜的縮在沙發上,就這麼慢慢看着屏幕上的電視劇。
他盯着電視機的屏幕,回憶着很多年以前,這部劇在網上大火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晚上就這麼縮在沙發上,一起刷着劇。
回憶像是泛了黃變了調的老膠片。
影影綽綽。
往日的事情都是一些零散的片段。
他依稀記得顧林寫完作業總是比她慢,所以她總是嚷嚷的讓家人等她,誰也不能提前開始播放。
伯伯總是在旁邊評價,這像是在看美國版本的“發財指南”,嬸嬸則會絮叨這,絮叨那,看個電視劇時也不安生。
至於爺爺。
顧老頭恰恰相反,這部美劇不是很吸引他,他一般在電視機前什麼話也不說,偶爾會評價兩句拍的不如《上海灘》或者某部老香江電視劇來的過癮。
不過。
顧爲經能看出,每次老爺子看着主角那個剃掉的大光頭的時候,他經常會忍不住摸摸額頭上的幾撮頭髮,撇撇嘴,眼底有某種奇怪的優越感在流淌。
顧爲經一邊看着電視機屏幕上主角所念的臺詞,腦海中想着那些回憶。
他忍不住笑了又笑。
回憶是掛在相框裡的老照片,裝在水晶球裡的舊日風景的切片。
當你照相的時候,在旅遊小店裡購買水晶球的時候,那些人和風景充斥在你的四周,你從來不覺得有什麼。
但很多年以後。
當他們已經或者即將離你遠去的時候。
你把它抱在懷中捧着去看,即便只是過去一鱗半爪、吉光片羽般的回憶,也顯得是那樣的可親、可愛、可念。
顧爲經甚至開始懷念起,顧童祥喜歡看的那些超級尷尬的老年人短視頻和嬸嬸沒完沒了的絮叨聲了。
今年新加坡雙年展的主題叫做“人間喧囂”。
如果什麼是人間喧囂。
那麼大概這就是這樣的聲音吧。
想到這裡,顧爲經又忍不住笑了,他今天已經不知道笑了多少次了。
真好笑。
他都已經把畫作全部寄給了獅城雙年展的組委會,他才忽然之間,真正徹悟了人間喧囂的真意。
顧爲經無奈的搖搖頭。
他就坐在沙發上,慢慢的看完了兩集沒頭沒尾的電視劇,然後又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下午3:56分。」
差不多了。
等他抵達目的地,爺爺、嬸嬸、堂姐他們的飛機大概已經飛躍緬甸海的上空了。
顧爲經關掉電視,走回了自己的臥室。
臥室的牀上,規規整整的放着一套黑色的正裝,爺爺幾年前去東夏旅遊的時候,在品牌店買的,要一千多塊錢人民幣呢。
這也是顧爲經除了德威的校服以外,最好的一套西裝禮服了。
他本來把這套衣服,已經收進了行李箱中,準備帶到新加坡去在畫展期間參加藝術家宴會時穿。
剛剛在打掃家裡的時候,顧爲經又把這套衣服從行李中拿了出來。
他去浴室裡洗個澡。
然後在穿衣鏡之前,將這套正裝一件一件的穿好,襯衫、馬甲、外套,皮鞋,打好領帶。
既使是在下過雨的午後。
在仰光穿上這麼一大套,依然是很熱的,走在大街上甚至像是個神經病一樣。
可顧爲經還是收拾的一絲不苟。
他甚至對着鏡子又專門梳了梳頭髮。
“社交場上誰不是在那裡裝逼的……甭管你真牛逼,假牛逼,做大事的時候,至少都得把那種牛逼轟轟的範兒給端出來。”
這是自家老爺子的經典教誨。
顧爲經覺得他的心跳的越來越快,神色卻越來越安寧。
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是古人所說的“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但他凝視着鏡子裡的面容平靜的年輕人。
不需要在腋下夾着本海明威的散文集,也不需要在嘴裡含着一根雪茄指點江山。
依稀之間。
他竟然真的在對方的眉眼中,看到了幾份“牛逼”甚至是“英挺”的味道在其中了。
勇氣是男人的新妝。
顧爲經朝鏡子中的人點頭,表達致意,然後他轉過身,拿起桌子上放着的文件夾,抱起阿旺。
他最後一遍檢查好了家裡的自來水與燃氣管道的閥門。
鎖好大門。
轉身離去。
……
顧爲經先去了一躺街邊的郵局快遞點,把手中的文件夾寄給美泉宮事物所的本地辦公室。
“小顧,穿的這麼正式?幹啥去啊?”
快遞點的老阿姨看見顧爲經的這幅裝扮,一邊填寫的郵遞單,好奇的問道。
“學校裡有個同學聚會,要合影,所以得穿正裝出行。”
顧爲經說。
他目光注意道了旁邊的小貨架,就是兼職賣點小零食的那種,他伸手拿了一個打火機。
“還有這個。”
“打火機?抽菸可不是好習慣哦,別跟你爺爺亂學。”老阿姨的目光露出了一絲警惕。
這邊的老街大家都是多年的鄰居了,小孩子們都是大人們看着長大的,所以很是熱心。
“不學不學。”
顧爲經擺擺手,從錢包裡又遞了一張1000緬幣的鈔票。“家裡的燃氣竈沒電了,打不着火,臨時點一下。”
“哦。”
老阿姨這才放下心來。
她不等顧爲經說不用找了,就慷慨的一揮手,“那你就直接拿去用吧,別跟我客氣,聽說你和你姐買上就要出國了,就等阿姨送你的禮物。”
她的眼神中又閃過一絲小市民式樣的狡黠。
“以後出名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老街坊哦!”
“一定。”
顧爲經點點頭。
他轉身走出了快遞點,走到了無人的拐角處,把阿旺在腳邊放下,從錢包裡抽出了一張巴掌大的紙條。
這是昨天晚上,酒井太太遞給他的那張瑞穗支票。
整整100萬美元。
“嘶啦。”
顧爲經平靜的把這張也許能夠買下他腳下整整一條街的紙片撕成碎片,然後用剛剛買的打火機點燃。
紙條快速的在空氣中變的焦黑扭曲。
幾縷帶着火星的紙屑被風吹的沾在了他的領口上,給白色的襯衫領子上留下幾點被燒灼的痕跡。
顧爲經就默默的站着,不爲所動。
直到他確認這張些着“酒井一成”個人簽名的紙條所有的痕跡都被火焰吞沒,化成了飛灰。
阿旺也一動不動。
它只是安靜的趴在年輕人的腳邊,擡起頭盯着對方看。
“你真的要跟我去麼?你現在還可以去做一隻自由自在,快樂的野貓。”顧爲經望着腳下的貓。
阿旺依舊不動,只是看着他。
他這才重新把狸花貓抱在懷裡,轉過身,在街上攔停了一輛出租車。
“西河會館。”顧爲經說。
司機面帶驚奇的看了他一眼。
這個名字似乎帶着某種神奇的魔力,他的眼神中立刻帶上了一抹討好。
顧爲經也不說話,把錢包裡的所有現金直接都遞給了的哥師傅,然後坐在後座,低頭拿出了手機。
“我們分手了。”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稍微遲疑了片刻,繼續打字道:“但是我很高興能認識你,謝謝你。”
顧爲經點擊確認,將消息發給了酒井小姐。
現在。
對方應該已經在日本降落了。
他又點開蔻蔻小姐的頭像「我很高興能認識你,謝謝你。」——他把剛剛文字中的一行選中,複製。
想了想。
顧爲經又覺得這話聽上去太過露骨,也太像是告別。
所以。
他又把文字刪除了,改成了。
“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德國見!”
他選擇了一個笑臉的顏文字,點擊了發送,然後便將手機關機。
司機似乎看出了這個年輕的乘客似乎希望安靜。
所以他既不聊天,連音樂都沒敢放,只是在那裡靜靜的開着車。
從後視鏡裡看過去。
顧爲經側靠在椅子上,窗外夜晚的一支支路燈透過車窗,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橙黃色的光影,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尊沉默而安靜的塑像。
只有那隻胖胖的貓,趴在他的腿上,用腦門一下一下輕輕蹭着他的肚子。
……
「我帶給家人的不過是謊言、擔心和失望。」——“海森堡”《絕命毒師》
……
有些話是騙蔻蔻的,比如德國再見。
有些話也是騙爺爺和嬸嬸的,比如陳老闆已經把這件事解決了。
顧爲經確實給陳生林打了電話,遺憾的是,陳老闆不在國內,是他的秘書接的電話。
秘書很熱心,但他也做不了什麼,只說可以想辦法把這件事轉達給陳先生。
僅此而已。
顧爲經最終還是給豪哥打了電話,他們達成了新的約定,昨天晚上他把顧林放回來,做爲交換,今天他去西河會館去見對方。
這件事或許可以通過其他辦法解決。
比如再等等陳老闆那邊的信,比如要酒井大叔出錢,比如聯繫畫廊,聯繫曹老……甚至剛剛再打電話的時候,他也有機會對樹懶先生開口。
他幾乎確定對方應該是Scholastic公司的高管,這種跨國出版巨頭的高層管理人員,如果對方願意幫自己的忙,也許能帶來國際上的施壓也說不定呢。
顧爲經有一種直覺。
只要他開口了。
樹懶先生一定會幫自己的忙的。
甚至……顧爲經內心裡,還有一個想法。
“偵探貓”——他可以直接把這個身份曝光,不光是他現在身上的那些影響力,也許能夠讓豪哥有所顧忌。
更重要的是。
那位安娜·伊蓮娜,對方在幾個月以前,剛剛在歐洲美術年會上當衆宣佈,將一座價值幾十億美元的美術館,用自己的名字來命名。
哪怕爲了這座美術館的聲譽,她也許也會願意去拉自己一把。
伊蓮娜小姐是權貴,都不用加上布朗爵士這般的“藝術權貴”的前綴修飾語,人家是真正意義上的權貴階級。
倒退兩百年。
恨不得老歐洲人要跪着親她的手的那種。
這已經不是財富的問題了,而是權力的問題。
豪哥也許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在本地跟個土皇帝一樣。
也許他也真的同樣超級有錢。
伊蓮娜小姐的主要財產構成,除了那些藝術品,主要就是祖上留下來的各種各樣世界各地的不動產、牧場、田莊什麼的。
豪哥和伊蓮娜小姐,雙方也許都有幾十億級別的身家。
他這種專業洗黑錢的人,真論現金流,沒準可能要比伊蓮娜家族還要寬裕的多。
然而。
雙方要是真的遇見了。
不好意思。
你豪哥算什麼東西啊?
白手套,黑手套,終究是上不得檯面的玩意罷了,伊蓮娜家族這種,以前纔是戴手套的人。
人家伊蓮娜小姐但凡拿正眼看豪哥這種下九流一眼。
都算是她輸了。
可顧爲經還是沒有選擇這樣做。
豪哥那個罐頭的理論,有一點倒是沒有說錯——不管細菌是怎麼來的,無論是它原本就沒消毒好,還是從外界的環境中落了進去。
壞掉的罐頭就是壞掉的罐頭。
你強行把一隻有着細菌的壞掉的罐頭,倒在一大鍋好罐頭裡,並不會因此消滅掉細菌,而會讓這一大鍋好罐頭,都變成壞掉的罐頭。
豪哥就是罐頭裡漂浮的細菌。
酒井一成和他的妻子說,“這從來都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他幫忙容易惹上很大的麻煩。
這句話對其他任何一位能幫上顧爲經忙的人同樣適用。
先是顧林。
然後是他。
酒井一成幫忙,酒井一成就被牽扯到了這個泥潭裡。
曹老爺子幫忙,曹老爺子就被牽扯到了這個泥潭裡。
也許他確實能逼迫着伊蓮娜小姐幫忙,也許伊蓮娜小姐根本就不在乎豪哥是什麼玩意。
但是。
如果她剛剛在歐洲美術年會力挺的“草根”畫家,結果被報出來,跟東南亞洗錢團伙糾纏不清。
她就會成爲圈子裡最大的笑柄。
他知道即使如此。
只要他真的開口了,有些長輩還是會跑來幫他的,比如酒井太太,但他不能這麼做。
人生有些事情。
你是不能永遠的躲在大人的身後的。
有些路。
註定別人不能替你走,酒井一成,曹老爺子,阿萊大叔,伊蓮娜小姐……都不行。
你只能自己去面對。
他和豪哥,兩個人,Man to Man。
徹底把這件事情解決。
顧爲經確實說了謊,但他不是海森堡。
或者說。
他選擇不去做海森堡。
他無法避免去不對家人和朋友說謊,他也無法避免讓他們擔心。
但顧爲經可以不帶來“失望”。
不讓他們失望,也不讓曾經的自己感到失望。
從春節到現在,他已經逃了六個月,顧爲經不準備讓自己再逃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