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跳動,偶爾有枝節斷裂的啪啪聲響起。舒夜抱着花未央坐在火堆旁,跳動的火光映着他俊秀無雙的臉,黑眸如深潭一般夜色漸深,花未央已經進入夢鄉。
“主子。”冷風悄無聲息的自空氣中分裂出來,單膝跪地,“屬下來遲,請主子責罰!”
“噓,別打擾她。”舒夜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什在花未央鼻間晃了晃。
冷風會意,立刻動手把火堆移開,脫下自己的風裘鋪在地上。舒夜輕手輕腳的把花未央放在熱乎的地面上,再脫下自己的衣服爲她蓋好,才起身和冷風一起往河邊走去。
“小萱呢?”舒夜問,臉色凝重。對於女子來說,貞潔比性命還重要,倘若小萱有個三長兩短,他如何向秋閣老交代?
“已經回到驛館,情緒很不好,一直尋死覓活的,我讓大夫給她用了藥,恐怕要睡上幾天,到那時我們已經離開容城了。幽冥宮已經夷爲平地,也算是爲秋姑娘報仇了。”冷風道。
舒夜臉沉了沉,望着河面,目光森冷:“若無舒蕘,時寒夜決不敢如此!此仇,該算在他頭上!”
“主子放心,公子儀已經出手,幽冥宮與太子結盟的事很快就會上報朝廷。”
“很好!”舒夜心裡微安,“是我連累了小萱……”
“恕屬下直言,秋姑娘實在不該來京城!”冷風說,面有忿色,“若不是秋姑娘老闖禍,主子也不會和時寒夜結下仇怨,更不會有今日之事……”
“住嘴!”舒夜不悅的喝斷他,“小萱已經變成這樣了,說這些又有什麼用?爲今之計是好好撫慰她!”
“是!”冷風只好忍下去。其實他是不喜歡秋若萱的,太膩歪太任性,像主子這樣的人當有王妃這種能力者才配得上。回頭看了看草地上昏睡的花未央,他問,“主子,你打算什麼時候帶王妃回驛館?怎麼過了七個時辰了您還沒有恢復?”
“如果不是她,我恐怕要走火入魔了。”舒夜苦笑。
冷風大驚失色:“時寒夜竟然……”頓了頓,他眼神複雜的看着舒夜,語氣鏗鏘,“主子,你不該受他的影響。天下任何要都不應該影響到你!”
舒夜垂下眼眸,水流潺潺,折射着月光如同碎銀一般晃眼:“既然時寒夜知道了問天的弱點,那麼舒蕘也知道了。他一擊未中,必定會在容城之外佈下死局,此行危險重重。”
“主子,今日參與幽冥宮混戰的乃是怪門之人,而怪門似乎是……”冷風悄悄看向不遠處昏睡着的花未央,不敢說。
“果然是她!”舒夜輕輕的笑了,目光溫柔似水,“我的王妃,果然是全能型的!”話音一落,他的臉色陡然轉冷,“爲了培養這麼個全能的女兒,花靖豐用心良苦,功不可沒!”
冷風一驚:“主子的意思是……”
“從今往後,瑞英堂不再需要他的供給了!”舒夜冷聲道。
“是!”冷風拱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舒夜凝望着夜色,緩緩眯起眼:如此用心良苦,花靖豐到底意欲何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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羣山之中薄霧茫茫,花未央睜開眼想動,卻感覺身上有重物,偏頭一看竟是舒夜!他長手長腳的掛在她身上,頭埋在她頸間,她一動他便不滿的往前拱了拱,準確的尋到她的頸窩汲取溫暖,睡得無比香甜。
身邊的火堆已經快要熄滅了,白霧之上隱約可見一輪白日。又過了一夜,不知他恢復了多少。
未央擔心的想着,並沒有叫醒他。睡眠也是一種恢復方式,希望他醒來又和以前一樣活蹦亂跳。昨個那種半死不活的樣子實在是令人生厭。
兩人就這樣躺着,她心事重重,他睡得香甜。這是成親以來他們第一次相擁而眠,感覺並沒有想像中的糟糕,反而很溫暖。
從來沒有人用自己的性命
問天的反噬如此嚴重,怪不得他不能現身阻止舒蕘和花煙雨刺殺她。可笑自己還一直懷疑他,還中了舒蕘的計說了那麼多傷害他的話。未央爲自己之前的幼稚行爲感到汗顏。
她動了動,側過身來看着他。
睡了一夜,他的臉色比昨天好多了,白皙的皮膚微微透着紅暈。長眉入鬢,鼻樑高挺,薄脣輕抿,只是眉心微皺着,似有煩惱。未央伸出手,想撫平他眉間的皺紋。
離開了她溫暖的頸窩,他立刻醒了,迷茫的看着她:“央兒?”
花未央尷尬的縮回手,俏臉微紅:“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舒夜爬起來,活動活筋骨,忽然向河面出掌。
砰!
掌風激起水花無數,幾條魚被炸上岸,在水草上蹦跳着。真氣在周身流竄一圈,舒夜神清氣爽:“已經好了!”
未央大喜,也跟着爬起來:“真的?太好了!”
她的臉上洋溢着歡喜,那歡喜足以溫暖一季。舒夜心裡暖洋洋的,只覺得從未如此舒爽過的。
“我們必須搶在敵人找到我們前離開這地方!”花未央把他的外袍遞給他。
舒夜接過外袍隨意披上,漫不經心的說:“其實這裡挺好的,山青水秀……”
“再好也不能拖了,還不知道小萱現在怎麼樣了呢!”花未央一邊說一邊從火堆裡刨出昨天烤着的雞蛋,剝了殼放河水裡洗淨遞一個給他,“諾,快說,吃完了我們就分頭找出口!”
“只有雞蛋嗎?”舒夜忽然覺得好委屈,拿着雞蛋怎麼也咬不下去。
花未央眼一抽,鑑於他“重傷初愈”,昨晚又才“冰釋前嫌”,耐着性子問:“你還想吃什麼?”
他飛身過去,從草地上撿起兩條一尺長的大魚,調皮的眨着桃花眼:“娘子,我們今天吃烤魚吧!”
清晨的山風吹起他凌亂不堪的髮絲,衣服上也滿是皺褶。便是狼狽至此,他那與生俱來的絕代風華亦不減絲毫。這樣的男子誰會拒絕他的請求?花未央含笑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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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驛館,劉言文因爲幽冥宮一案導致王爺失蹤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王妃出容城後失蹤的事也被人捅了出來。身爲地方接待官員,竟讓皇子皇妃遭遇不測,那是殺頭的大罪!
朝中很快來人取代了他的官職,劉言文哭的地方都沒有!他的功勞,他的財寶,怎麼一夜之間就變了呢?
二樓臥房裡,秋若萱昏昏沉沉的躺在牀上,臥房裡燃着寧神靜氣的安息香,儘管藥物讓她沉睡不醒,那些不堪的記憶仍在夢中驚擾着她。
“秋若萱,是你負我!”
“小萱,我這樣愛你還不夠?你爲什麼就不肯嫁給我?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哈哈哈……”
“舒夜,你廢我武功,毀我容顏,我要你的命——”
……
“不要,不要啊——”秋若萱痛苦的緊擰着眉,用力掙扎,“夜哥哥你快跑!快跑!”
她在夢中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冷風看來亦不過是微微動了動手指,她的呼喊也如蚊蠅一般。
“她怎麼出了這麼多汗?是不是要醒了?”冷風問隨行的李大夫。
“哎!”李大夫嘆了口氣,同情的看着秋若萱,“我已經下了很強的藥了,秋姑娘還是不能睡個安穩覺,她所經受的折磨難以想像,只怕醒來後無法接受現實啊!”
冷風聞言,臉色凝重了幾分。昨天王妃把秋姑娘交給他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回到驛站後爲了避嫌他並沒有看到她身上的傷痕。但時寒夜能激得王爺在使用問天的時候險些走火入魔,其殘忍手段可見一斑。
“李大夫,你一定要救秋姑娘,她是王爺很重要的人。”
“老夫知道。”李大夫點點頭,上前去探了探脈,又是一陣嘆息:“此事非同小可,身體上的傷老夫能治,這心靈上的傷……老夫無能爲力啊!”
“李大夫,你的意思是……”
“秋姑娘脈象已亂,只怕會瘋了!”李大夫道。
“啊?這麼嚴重?”冷風驚訝極了。
“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不過目前只是老夫的猜測,一切得等秋姑娘醒來才能下定論。但看這脈象,怕是再不是從前的秋姑娘了。”李大夫抓了一把藥粉灑進牀旁的香爐,香爐裡頓時升起淡紫色的煙霧。秋若萱這才慢慢停止了掙扎,沉沉睡去。
冷風憂心忡忡:“可能性是多少??”
“百分之七十。”李大夫搖頭嘆息一番,提着藥箱走了。
冷風看着牀上安然入睡的秋若萱,心潮起伏。秋姑娘失貞一事已經十分棘手,若真的瘋了倒也罷,就怕她半瘋不瘋賴着王爺,以王爺的心性,爲了保全她納成妾側妃什麼的皆有可能。可是,王爺與王妃纔剛剛和好,若秋若萱再影響了他們……不行,他必須要爲王爺做點兒事情!冷風咬咬牙,招來一個侍女:“你幫秋姑娘穿戴整齊,收拾好包袱,我這就送她回子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