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她已經是我的人了。”
什麼叫做安靜如雞,葉挽總算是體驗到一把了。
她怔愣地站在原地,仰頭看着褚洄的模樣難得的顯得有些呆。不過不光是她,應該說,整個大殿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等等等等,他們沒聽錯吧,嘲風將軍剛剛說了什麼?
他說,葉挽已經是他的人了,算是什麼意思?是他們想象的那個意思嗎?
原來褚將軍,和葉都尉,是那樣的關係啊!
大殿安靜的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清晰可聞,連歌舞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樂師呆愣愣地看着褚洄的方向,手僵在了半空中。不知道是誰失手打翻了一隻酒盅,緊接着無數的酒盅接二連三的掉在地上,發出丁零當啷的清脆聲響。
狄娜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道:“可是……他不是男子嗎?”
“嗯。”褚洄應了一聲,更加握緊了抓着葉挽的手,“我是斷袖。”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大殿再一次沉寂下來。
比起聽到小道消息說褚將軍可能是個斷袖,和手下不清不楚,還是現場聽到褚將軍親口承認自己是個斷袖更加勁爆啊啊啊!
沒想到參加個宮宴還能親耳聽到如此令人震驚的消息……實在是,太滿足他們的八卦心理了!
別人怎麼想的葉挽不知道,她只聽得到自己胸腔裡沉悶有力的心跳聲。褚洄是大燕最炙手可熱的武將,是豫王最得意的義子,隴西的第二片天,他卻在今天,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大殿上,牽着她的手毫不避諱的承認自己是斷袖。
想起昨日在陸英院外,褚洄說的那句“我想告訴義父,我中意你”,原來並不只是說說而已。他無所謂葉挽是個什麼身份,不在乎她在外到底是男是女,更不關心外人是怎樣看待他們的關係的,只是因爲葉挽是“葉挽”而已。
那麼自己在北境時,莫名其妙的被褚洄撞破身份之前……他大概都以爲自己真的是個斷袖吧。葉挽微微勾起嘴角,眼中光芒亮的驚人。
覺得整個世界都玄幻了的不止葉挽和吃瓜的百官們,隊伍首列的一些人臉上都陰晴不定變幻莫測。
曾後強行剋制着內心的驚怒坐在座位上,尾甲不住地在手心刮擦。底下兩個人這番作態,顯然是早就已經暗通曲款,以褚洄的精明,想必早就已經查到了葉挽的真實身份!那麼,她是自己的……的事情也就暴露了,是不是就代表着豫王此時手裡也捏着她這麼大一條把柄!該死的,曾家死士爲何如此無用,有鎮西軍護着,她還動得了葉挽嗎!
她的目光在葉挽褚洄和豫王之間快速遊移,心跳如擂,臉色蒼白如紙。
“娘娘,稍安勿躁。”馮憑在其後低聲提醒道。
注意到曾後目光的豫王神色淡定的扶着酒杯,只是杯中微晃的酒液也代表了他此時內心其實並不平靜。洄兒這孩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甚至說,相當的有主見,甚至超越了他。否則也不會爲了鎮西軍的存亡以弱質之齡混跡江湖,創辦暗閣,用大把大把的銀錢來補貼軍餉,解他的燃眉之急。
可是這孩子也太有主見了些,或者可以說是隻要自己心中認定,那換誰阻止那都視同於空氣。他當自己看不出來葉挽是個女娃麼?但正是因爲葉挽是曾如水的女兒,女扮男裝混進軍中,明顯意圖不明,即使是這樣以洄兒精明的性子還是一頭栽進去了,這纔是令他擔心害怕的地方。
要知道他們到底不是常人,更是肩負深仇……曾如水的女兒,狡詐如狐,心性未知,怎麼能是洄兒良配?若是站在將士之間的立場上,他承認他很欣賞葉挽,但是站在一個父親的立場上……只怕是得做一回惡人,阻止這段沒有結果的姻緣。若葉挽當真留不得,哪怕是拼着洄兒的怨恨,他也在所不惜。
他的思緒飄到了千里之外,元楨望着豫王變幻莫測的神色,不免冷嗤。蕭天鳴還是老樣子,該操心的事情要操心,不該操心的事情也要瞎操心,三十年前被貶隴西的教訓還沒有吃夠,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元炯摺扇停在半空,好半晌才繼續緩緩搖動着。清雋的臉上掛着適宜的淡笑,似乎已經從剛纔被戳痛腳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雖早就查到有關褚洄和葉挽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小道消息,但是能親耳從褚洄口中聽他這麼說,到還是稀奇。
誰不知道隴西嘲風將軍這麼多年來都不近女色,他倒還真以爲褚洄是個斷袖。沒有想到,到底英雄難過美人關麼,不是不喜女色,而是不喜那些庸脂俗粉,這麼看來,這褚將軍的眼界當真還是挺高。
他平滑的眼梢饒有興致地盯着葉挽,若這葉挽換個女裝……只怕也當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二字,清新脫俗,眉眼之間又不失媚態。不知嚐起來,又是何種滋味?當真有些想當着褚洄的面蹂躪她,看看褚洄會有何種難看的瘋狂之姿呢。
元燦看看自己父王,又看看兄長,臉上驚訝之色不溢於言表。
虧得她初見褚洄時還覺得此人英武不凡,俊冷疏淡,沒有想到竟然是個斷袖!還和自己的手下有了齟齬,虧得父王和兄長還時時刻刻關注着他想要拉攏,只怕現在也被噁心的失望了吧?
她默默地往後坐了坐,似乎刻意要與褚洄拉開點距離,坐的遠一些了就不會被噁心到了。
同樣臉色黑如鍋底的還有對面曾家的人,尤其是一襲白衣輕紗的曾零露,那張曼妙惑人的臉已經扭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早就知道褚洄和葉挽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關係,也幾次三番的想要除葉挽而後快。但是她當真不介意褚洄一步行錯,要知道朝廷百官,哪個又是乾淨如斯,沒有半點齟齬的了。一個個看着人模狗樣的,只怕去過小倌館的也不在少數。她不介意自己的丈夫有這麼一點點醃攢的小心思,權當玩弄了個兔兒爺罷了,日後消除了葉挽在軍中存在過的痕跡,自然沒有人敢當着她的面,當着曾家的面說什麼的。
可是……可是!褚洄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承認自己和葉挽這令人噁心的關係,他算是什麼意思?認真的嗎,對葉挽不是玩玩而已的嗎?
這一認知讓她覺得瘋狂,整顆心都扭曲起來,恨不得現在撲上前去將葉挽撕成碎片。她一個雲州鄉下來的村夫,憑什麼,憑什麼就能站在洄哥哥的身邊,憑什麼露出那種令人瘋狂嫉妒的喜悅神色?
只不過……只不過是一個令人噁心的斷袖罷了!
百官行列靠中間,謝青聞無奈地支着額頭,所有人都震驚的不能自拔的時候只有他仍兀自往口中送着佳釀玉液。他早就知道這兩個傢伙遲早是要公開的,從還在北境時暗暗的“打情罵俏”到戴着面具手牽手出現在中秋佳節,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這兩人似乎都是絕配。
因爲他們從來不理會世俗的眼光,哦,或者說,葉小都尉還害羞一些,知道避諱避諱,褚大哥的臉皮簡直厚的堪比城牆啊!和外表那副清心寡慾的模樣簡直差之千里。
只是謝青聞不知道的是,褚洄和葉挽不理會世俗的眼光原因是葉挽又不是真的男人,他們兩個自然就不是真的分桃,有龍陽之好,自然就不用在乎別人怎麼想了。
有好事官員暗暗扯了扯謝青聞的衣袖,問道:“謝小侯爺,褚將軍真的是……那個那個啊?”
“褚將軍都自己這麼承認了,難道還有假麼?”謝青聞夾起一粒花生米送進嘴裡,高高揚起了眉。問他作甚,他表面上可是跟褚洄是“良性競爭”的關係呀!
“呵呵,”那官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還偷偷豎起了大拇指,“敢作敢當,褚將軍真乃純爺們是也,是我等學習的榜樣。”
謝青聞:“……”學習什麼,您老也是個斷袖需要公開出櫃一下麼?
狄娜公主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盯着兩人緊握的手轉了轉眼珠子,笑道:“哎呀,褚將軍和葉都尉,真是郎才……男貌,鶼鰈情深,羨煞旁人呀!”她也不知道是哪裡學來這些莫名其妙的成語,懟着現在的場景就是一通亂用。她又嬌聲道:“這位葉小都尉本公主倒是也有幾分耳熟,本公主現在倒是想起來了。先前我國那木亞大將軍不懂事,胡亂對大燕的北境發動了戰爭,聽聞還是這位葉小都尉解決的,佩服佩服。”
她一通話讓不少人翻了白眼,也從剛纔的震驚中緩了過來。這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那木亞將軍不懂事?對北境胡亂發動戰事?難不成沒有你阿瓦王的授意,那木亞還能自個兒領着三十萬大軍和百萬石糧草大軍壓境不成。
葉挽收回目光,偏過頭道:“狄娜公主此言誇張,倒不是葉挽解決的,還要全靠我家大將軍和定遠侯的謝家軍纔是。跟葉挽沒有什麼關係。”
“葉都尉這話就謙虛了,”狄娜指了指身後的那木亞,“你的事蹟在我們北漢可算是傳開了,將士百姓們對你都崇拜的不行。那木亞將軍告訴本公主說,你只率了兩千人,穿越重重風沙,抵達鷹澗峽救了被困的謝將軍,還帶着幾個人摸進了我們大軍的駐地,一把火燒了我們的糧倉,就連我們的那木亞勇士也被敗於你手,被你挾持,安然回關。這樣的事蹟,肯定也只有幾年前的褚將軍能匹敵了吧!”
照她這麼說,那整個北漢應當對葉挽恨之入骨了纔是。什麼狗屁崇拜的不行,睜着眼睛說瞎話。這公主先前竟然還天真的開口要納葉都尉爲王夫,別說她現在還沒繼承阿瓦王的王位了,就算她已經是北漢王了,納了葉挽只怕要被全北漢的子民的唾沫星子淹死。
百官如是想到。
葉挽淡笑着看着她,看她接下來準備說什麼。
果真狄娜又道:“其實吧,我們那木亞回去之後悔恨非常,又被呼察汗勇士罵了一頓,罵他不爭氣,連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葉都尉都比不過。那木亞勇士發憤圖強,此次跟着本公主一起來燕,除了隨行保護之外,還想再找葉都尉比試比試。”
衆人譁然,繞來繞去,竟然是想跟葉都尉動手。
葉挽是真的看不透這個奇怪的公主在想什麼。
那木亞聞言陰測站起,一雙鷹眸緊盯着葉挽,似乎真的是爲了找場子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