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拉着我幹什麼!”元煜受了懲戒卸了兵權,自是當場就被釋放了。西秦帝與諸位大人還有別的事情要說,他和元炯就先被趕了出來。
一出大殿,元煜就好像是一根着了火的炮竹,一點就燃。
要不是周圍有不少宮禁侍衛守着,元炯的身邊還跟着個武功非凡的元秋,元煜差點就要對他動手先來個百八十拳的再說了。
元炯說:“不拉着二哥,難道看着二哥在大殿之上發瘋嗎?這麼多朝臣在,你當衆打死妻子還不算,還想試試當衆打死親弟是什麼滋味?”殺了他,就不是簡單的卸了兵權可以彌補的了。烈王府兩子相殘,說出去是多引人矚目的消息啊。
“呵,被卸兵權的又不是你,你當然這麼說。這下你滿意了?想來也是,你自己做了快十年的廢人,心中豔羨於我也是正常。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卑劣,竟然用這種手段來騙我兵權!”元煜冷着臉,到現在他想到剛剛在大殿之上西秦帝對自己的處罰還是一陣一陣的心悸。他花了快十年纔將元家軍中一支捏在自己手上,現在卻因爲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讓他把兵權交出去,那十年的心血豈不都等於喂到了狗肚子裡。
元炯冷下臉來,嘴角掛着陰鬱的笑容。他輕蔑的“哼”了一聲,幽幽道:“難道我就沒有體會過卸任的感覺?也是了,當年你不過是我的副手,你手中這支兵難道就不是我帶出來的麼?吃了我辛辛苦苦熬出來的成果的感覺那麼爽快,現在讓你吐出來倒是不肯了?”
“元炯!”元煜怒吼一聲,“我知道你心中記恨我接任你的事情,可是你也不能用這麼卑鄙的手段來陷害我啊。”
“你搞搞清楚,”元炯嗤笑,“人難道不是你親手殺的?到頭來說什麼陷害,你的臉皮簡直是比西秦的城牆還要厚了。這樣的腦子,難怪被人陷害了還不自知,當真是活該被人利用了。”
“是,確實被人利用。幕後黑手現在應該很開心吧,只不過破財消災,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元煜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元炯,就差沒有說出“幕後黑手就是你”這句話來了。
兄弟二人站在秦宮的白玉大道上,旁若無人的爭吵着。
看在有心之人的眼裡就是元煜和元炯兩兄弟正在爲了剛剛西秦帝的處理而覺得心中不平。
元炯無奈的扶着額頭,元煜實在是蠢過了頭,讓他心中最後一點解釋的慾望也沒了。不過就算解釋了也不能怎麼樣,他和元煜本就是不死不休之勢,或早或晚都會直面上兵戎相見,更別提元煜還曾經做過派人暗殺他這樣低劣的事情來。
他從來都不介意是否會與元煜直接槓上,說白了,他心中的對手從來都只有褚洄一人。像元煜這樣沒腦子的蠢驢只不過是他半路上的調劑品而已。
只是可惜了,這次被褚洄和葉挽打了個措手不及,讓他們佔了便宜。
“你知道爲什麼我剛剛要阻攔你嗎?”元炯停下來,似笑非笑地看着元煜。看他繃着臉的表情,元炯繼續道:“因爲父王根本就沒有對陛下的處置有半點意見的意思。對他來說,無論這件事情是你做的,還是我做的,或是元燼做的,他樂見其成。父王要的從來都只是一個強者,而不是隻會滿嘴唸叨着公平與不公平的弱雞。”看着他陡然驟變的臉色,元炯又說:“兵權或許對你來說很重要,如同性命。但是對父王來說不是,他想要的,自己會去奪取,不是等着別人捧着手送上門來。你不懂這點,你不瞭解父王,但是我瞭解。所以他平日只會讓我去做事情,而不是你,明白嗎?”
元煜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元炯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哥,你要學的事情還很多。今日弟弟在這兒就給你上這一課,免費贈送,你可要記好了。”
他利落地將摺扇收起,負着手悠然地踏着潔白的玉階而去。那翩然的身姿,沒有半點剛剛被處罰過的難受。元秋緊跟其後,看都沒有看元煜一眼。
父王當真是因爲元炯成了個廢人沒辦法保護自己,纔會派元秋跟着保護的嗎……元煜這麼想着,心裡越發的難受,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宣泄的當口。
……
入了秋的天氣總算是在接連幾日的大雨之後露出了些許秋高氣爽的味道,只是下了朝的午後還帶着夏季尾隨而來不願意離去的熱意。
司馬宥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了府,剛一進門就看到一名臉色難看的中年女人朝着門口殷切的望了過來。雖是沒有司馬宥說的那麼嚴重躺在牀上奄奄一息,但是臉色蒼白泛黃身體很差是真的。
“怎麼樣了?今日上朝陛下怎麼說?”司馬伕人急切的問道。再怎麼說也是死了一個女兒的母親,司馬晴說起來怎麼都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肉,眼睜睜的死在了她的面前,她如今能強打起精神來自己行走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
司馬宥心中本就不怎麼爽快,看見司馬伕人這副黃臉婆的模樣心中煩悶更甚。他不耐煩地推開司馬伕人,臉上不掩不愉之色:“能怎麼說?還能把元煜砍了給咱們晴兒賠命不成?”
“你怎麼這麼說話,跟吃了火藥似的!就算元煜死了又怎麼樣,是晴兒能活過來還是咱們家能有什麼好處?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倒是跟我說說呀!”司馬伕人生氣的瞪了司馬宥一眼,她知道老爺現在心情不愉快,晴兒一死和烈王府的聯繫也就斷了,關鍵的是晴兒還死在那元煜的手裡,豈不等於要硬生生的跟烈王府反目成仇?
可是再怎麼不愉快,也不能這副半死不活的腔調讓她乾着急呀。
“老爺,你快跟我說說呀,到底今日上朝發生什麼事兒了?”
她的催促在司馬宥的耳朵裡就像只嘰嘰喳喳的麻雀,本就不怎麼開心的心情越發的煩躁。他猛地一揮手,揮開司馬伕人伸過來拉扯的胳膊,怒道:“還能怎麼樣?陛下卸了元煜的兵權,還罰元炯賠給咱們家十萬兩銀子!”
呵,十萬兩銀子。說起來很多,幾乎等於他百年的俸祿了,可是能頂什麼用?
想當年他在雲州和葉馳一起“做生意”的時候,隨隨便便撈點油水都有幾萬之巨,連給司馬孝的零花都是一張金票一張金票的給。
西秦帝此舉是何意?打發叫花子呢?
司馬伕人一驚,沒有想到西秦帝沒有殺元煜,卻做出這樣的處罰來。元煜到頭來有沒有兵權跟他們司馬家有什麼關係?十萬兩銀子對普通的三品大員來說確實不少,但他們是普通的官宦之家麼?那是見過世面的!
“老爺,您不能答應啊!難道咱們晴兒的命就值區區十萬兩銀子麼?您可千萬要……”司馬伕人心中急切,再次拉扯上去。要是答應了這十萬兩銀子就和解,那日後再想要從烈王府那邊獲得什麼好處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我不知道,難道要你來教?!”司馬宥罵道,“我能有什麼辦法?陛下是當着所有朝臣的面說要‘從重’處罰元氏兩兄弟,大家暗地裡都知道十萬兩銀子不頂什麼事兒,可是明面上誰敢說半個不字?難道你要老子當着所有人的面跟陛下說,我嫌這十萬雪花紋銀太少了,要元炯再多給一點?”這喬氏敢丟這個臉,他司馬宥可不敢。
西秦帝今日的行爲反常的很,保不準其中就有烈王府的手筆。
他前些日子敢明擺着上烈王府討要好處說不定已經戳到了烈王殿下的逆鱗,這看似“豐厚”的報償說不定實則是烈王對他的警告,勸他見好就收。
再怎麼貪心都沒有小命要緊,他敢在烈王的頭上動土已經是頂天難得的事情了。
“可是老爺……”喬氏不甘心女兒就這麼被“賣”了丁點的錢,從簡入奢易,從奢入儉難。當年在雲州隻手遮天的權勢已經遠去,他們千不該萬不該,絕對不該來這西秦的地界。
“你這婆娘怎麼煩人。”司馬宥的耐心實在是已經到了極限,“在朝堂上看別人的臉色,回家來還要看你的臉色,真是噁心!反正兒子也廢了閨女也死了,要不這個家就散了吧,啊?!”他不顧喬氏陡然煞白的臉色,憤憤的一甩袖子,推開剛剛關上的大門復又出了門去。光靠着兩條腿踢踏踢踏的走着,漫無目的。
喬氏被司馬宥臨走時撂下的話嚇了一大跳,也不敢出門追逐,只得安安分分地關上門,焦急之下抹了兩把眼淚。
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孽,怎麼今年自從來了西秦就發生了這麼多糟心的事情呢?
司馬宥怒氣衝衝地走在大街上,其實他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連日來的事情讓他覺得煩心不已,只想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重新回到自己權勢滔天的金窩銀窩裡去。
他今年像是觸了黴頭一樣,看什麼事情都覺得煩心且不順眼。
“清口小啼鶯兒美,眉濃轉,脣紅嫣……”沒走多遠的路,卻聽到內城的護城湖畔有婉轉的歌聲傳來。那歌聲彷彿帶着能夠撫平人心的魔力一般,帶着股股輕風,將司馬宥心中的煩悶吹走了一大半。
他放輕腳步,順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卻見湖邊的草地上,有兩名衣着嫩綠的女子柔弱無骨的坐在上面,把玩着將將要枯萎的綠草,手指靈巧的編出一個又一個小巧的動物來。
有兔子,有螞蚱,有老鼠。
那四隻靈巧的素手翻轉,瑩白的在太陽下似乎要反射出什麼透明的光。
最神奇的是,這兩名女子長得極爲相似,只是風格略有不同。稍長一些的嫺靜溫婉,較小的那一個俏皮可人。兩名妙齡女子不算極其美豔,卻透着一股子青春活力的氣息。
和家中那個黃臉婆大相徑庭。司馬宥如是想着。
她們並沒有發現有人靠近,兀自沉浸在自己唱歌編草的世界裡,隔絕了一切外界的污濁與煩悶,將一切哀怨濃愁化作清風,化作拂柳。
非春,更似春。
司馬宥微微眯起眼來,欣賞着眼前的美景,覺得整個人都被治癒了。
只聽那倆姐妹互相稱道“雯雯”和“小雪”,甜的直接融到了司馬宥的心裡。
他嘴角掛起一個儒雅的微笑來,緩步靠近,用自以爲俊逸瀟灑的表情問道:“兩位姑娘,敢問何事如此開心,爲何在此嬉戲?”
暗中的葉挽面無表情地瞪着司馬宥,搓了搓胳膊上冒起來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