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一劍。”白兆雲看向林凡。
林凡點點頭，站起身，右手凝聚出一把東方劍。
因爲在房間裡，也不是跟人生死相搏，所以林凡沒有使用踏歌行，只是鼓動神力朝着前方轟然刺去！
雖然沒有使用踏歌行。
但經過之前的幾次戰鬥，林凡對劍道也若有若無的多了一些感悟，那神力涌動之下，赫然在劍尖凝聚起三尺劍芒。
那純粹的劍氣扭曲空氣，散發着比劍刃還要冰冷的光澤，鋒利異常。
無形的殺氣環繞而出，那是不該出現在高中生身上的殺氣，卻偏偏出現在林凡身上！
這一刻的林凡，宛若殺神！
“噗！”
劍氣貫穿空氣，直接戳在牆壁之上。
一時間，水泥四濺，林凡這一劍赫然在那摻雜神金的牆壁上留下了五寸深的痕跡！
“不錯。”
白兆雲微微點頭，此時的他像極了一位精通劍道的高手，走過去看着那一道劍痕，像模像樣的評價道：“殺機凝聚，你現在的劍道境界處於殺伐之境。”
“殺伐之境？”林凡一愣。
“怎麼，沒聽說過這些劍道境界嗎？”白兆雲看了一眼林凡。
心中有些緊張，畢竟自己也是隨口亂說的。
剛纔林凡刺出的那一劍，在他看來沒有任何缺點，甚至快到他都看不清，只看到劍光一閃，面前的牆壁就多了一個坑。
但沒有缺點，白兆雲也能找出缺點。
威力大，殺機重！
這難道就不是缺點嘛？你看給牆鑿的，人家老老實實的一面牆，沒招你沒惹你，你給人捅出個坑來？
林凡撓了撓頭：“沒聽說過。”
白兆雲鬆了口氣，嗯，沒聽說過就好辦了，我還真怕你聽說過……
“嗯。”白兆雲一臉認真道：“很多劍客剛學會用劍的時候，伴隨着他們踏入劍道，都會進入這種心境。”
“只要手中有劍，就會調動全部殺機，每一劍都伴隨殺伐之氣，追求又快又狠。”
“就好比一些神祇好不容易學會了開車，就看到什麼車都想上去開一開過過癮，還專門找山路去轟油門。”
林凡微微一愣，明白過來。
真不愧是師兄啊，面對晦澀難懂的劍道境界，竟然旁徵博引信手拈來的用開車來比喻用劍。
這一下，林凡就明白什麼叫殺伐之境了。
而事實上，白兆雲本來也不會劍道，更不懂什麼劍道中的境界，真要讓他說什麼劍道境界，他也說不出來啊！
必須用別的東西去比喻，才能顯得有理有據。
白兆雲覺得自己也不算是辛苦胡謅吧，畢竟都說什麼萬千大道殊途同歸。
既然這樣，那開車和練劍應該也差不多……吧。
“簡單點說，就是忽然發現劍道的強大，導致心神被一絲殺性侵染。”白兆雲組織了一下思路，不緊不慢道：“在這種劍道境界下，劍氣的攻擊性會上升，但另一方面，這種心態也會讓你如同一把剛剛出鞘的寶劍，一味的追求出手狠辣，心態也會變得浮躁。”
“但真正的劍客，不該鋒芒畢露，而是藏劍於鞘。”
“師弟，你要記住，劍，平日裡都是藏在劍鞘之中的，只有真正要殺人的時候纔會展露鋒芒，不出手則已，出手便是雷霆手段。”
“真正的劍客就應該像劍一樣，看起來普普通通，實則藏劍於鞘，讓人琢磨不透。刺出的每一劍，直到刺穿敵人要害之前，都應該平淡無奇。”
白兆雲負手而立，渾身上下散發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林凡聽得似懂非懂：“師兄，你是說要像你一樣低調？”
“自己去想。”白兆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盡顯高人風範。
而事實上，白兆雲也不知道自己剛纔說的啥，什麼殺伐之境都是他隨口胡謅的。
林凡沉思許久，依舊不得要領。
終於。
“師兄，要不，你也刺出一劍，給我展示一下？”林凡皺眉道。
此話一出。
白兆雲眉頭微皺，心臟頓時狂跳！
這小子要自己展示一下？
開什麼玩笑！我白兆雲這輩子刺出的唯一一劍，就是上次指點林凡。
可那時候的林凡完全不懂劍道，自己忽悠就忽悠了。
現在林凡明顯已經稀裡糊塗的初入劍道，剛纔隨意刺出的一劍要是打在自己身上，怕是自己都要受傷。
我還怎麼忽悠？
怕是一眼就要被看出來自己其實是個劍道廢物！
還沒等白兆雲想好怎麼拒絕，林凡就已經把劍塞到了白兆雲的手裡，一臉期待道：“師兄，你不是每天揮劍三萬次嗎，反正今天還差一萬七千次，不如讓師弟看一眼嘛！”
此話一出。
白兆雲徹底沒了理由拒絕。
“該死，我爲什麼當時要吹那個牛逼。”白兆雲內心極度複雜，深呼口氣，表情淡漠的握緊了那一把東方劍。
“既然這樣，”白兆雲舉起手臂：“那我就展示一番。”
白兆雲閉上了雙眼。
一身白袍有氣機流轉，雙袖鼓盪，彷彿有一股無形的恐怖劍意散發而出，甚至整個房間都充滿了狂暴的氣流，牀單都在飛舞。
“沒有動用任何神力，僅憑氣機牽引就做到這一步？！”銀清月一臉駭然。
她可是清楚的感受到，白兆雲沒有驅使半點神力，只是握着劍站在那裡，就有了如此威勢！
這是純粹的劍道造詣！
這可比使用神力引動的狂風還要更讓銀清月震驚，畢竟神明的力量就是神力，就算她是空間之神也是使用神力才能切碎空間。
而眼前的白兆雲，沒有動用任何神力，僅僅憑藉氣機牽引就引動狂風。
銀清月不知道的是。
這所謂的氣機牽引，不過是白兆雲捏破了藏在袖子裡的壓縮空氣袋……市場上有賣，二十信仰值一小包。
作爲表演之神，身上當然要藏點道具。
但此時白兆雲看起來表情平靜，持劍而立，此時內心慌的一批。
這一劍刺出，怕是就要暴露了！
但事到如今，他騎虎難下，完全沒有理由去拒絕。
畢竟自己吹噓自己每日揮劍三萬次，人家師弟要看一眼自己揮劍，自己怎麼拒絕？
白兆雲站在那裡，彷彿在等待死亡的降臨，準備迎接身敗名裂的下場。
深呼口氣。
“我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了。”
“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白兆雲心中一片決然，嘴角帶起一絲無奈的笑容，轟然一劍刺出！
“叮。”
劍尖刺在牆壁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師弟，看出來了麼？”白兆雲轉身看向林凡，語氣淡泊，心中卻已經絕望。
自己的真實實力，終於還是暴露了啊。
但。
白兆雲沒想到的是，林凡一臉尷尬的撓了撓頭，反倒是有些心虛道：“雖然知道師兄想要用這一劍教我什麼，但……恕師弟愚鈍，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白兆雲心說你能看出來什麼纔怪呢……
林凡繼續疑惑道：“甚至我感覺，師兄這一劍，軟弱無力，而且格外緩慢。”
林凡沒好意思直接說，就這種劍法，他閉着眼亂戳都能戳出來，甚至還要更快更狠。
如今林凡已經初入劍道，眼力也變得不俗，一眼就看出來白兆雲那一劍連最基礎的發力方式都錯了，劍勢綿軟，後勁不足，而且缺乏準頭。
完全不像是練過劍的劍神使出的，反倒像是第一次摸劍的學徒隨便亂刺的。
這放在第一劍神白兆雲身上……就很不對勁啊！
這一刻，林凡接近了某個真相。
但還沒等林凡繼續說下去，一旁的銀清月忍不住了，當下道：“你懂什麼，那一劍雖然綿軟無力，但肯定是白哥哥故意所爲！”
“白哥哥是想讓你領悟其中深意，你難道還以爲白哥哥只有這點實力？”
“白哥哥，請你再施展一下，讓他好好看看！”銀清月看向白兆雲。
白兆雲愣了一下，好嘛，還讓自己施展？
剛纔那一劍，自己這個神國第一劍神就相當於社會性死亡了。
現在你讓我再死一次？
“那個……”白兆雲剛想拒絕。
卻聽銀清月道：“反正白哥哥你每天揮劍三萬次，今天還剩一萬六千九百九十九次，不如全都揮出來，讓他好好看看！”
聽到這個恐怖的數字，白兆雲臉都白了！
我剛剛揮了一劍就感覺手臂痠軟了，你讓我揮劍一萬六千九百九十九次？
搞我麼？
要不你直接殺了我算了！
但事到如今，白兆雲完全沒理由去拒絕啊……誰讓自己當時隨口吹了這麼大的牛逼……
白兆雲面如死灰的舉起了劍。
有人說，人生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死亡是生理上的死亡，是心跳停止的一瞬間。
而第二次死亡則是社會性的死亡。
第三次死亡則是被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遺忘。
不過白兆雲就比較特殊了，都不用經歷第一次死亡，就直接跳躍到了第二次死亡……
關鍵死了一次還不夠，還要自己再死一萬六千九百九十九次。
講真，就這麼揮出軟弱無力的一劍，對於白兆雲這位烈陽神國第一劍神來說，就跟公開處刑似的，把自己的真實實力一下子展露無遺，妥妥的社會性死亡……
白兆雲甚至懷疑這女人是不是看出自己的真實水平了，故意在這裡整自己。
但事到如今，也騎虎難下了。
白兆雲深呼口氣，右手持劍，朝着面前的牆壁狂劈亂砍！
“叮！”
“叮！”
一時之間。
火花四濺，叮噹之聲不絕於耳。
但任憑白兆雲刺出多少劍，那牆壁都光滑整潔，沒有一點劃痕。
林凡皺眉道：“還是感覺很平平無奇啊。”
銀清月也很疑惑——是真的平平無奇。
每一劍都平平無奇。
白劍神怎麼會揮出這麼普通的劍勢？
但就在下一刻，銀清月彷彿看出了什麼，瞳孔驟縮！
空間神力在她的眼眸中流動，將每一劍刺出後在空間中留下的痕跡都清晰無比的顯露出來，彷彿無數銀芒同時展現。
銀清月觀察着這些停留在空間中的劍痕，倒吸一口涼氣。
“這位白劍神，恐怖如斯！”
“啊？”林凡楞了一下：“你看出來了？”
“嗯！”銀清月滿臉複雜的看了一眼林凡，隨即指着白兆雲揮劍的背影，低聲道：“但凡是用劍之人，哪怕只是初入劍道，出劍的時候都會調動殺機，下意識刺的又快又狠，每一劍都帶着訓練過的痕跡，最大程度的達到自己速度與力量的上限，而且發力角度都是同樣的刁鑽狠辣。”
“而這位白劍神刺出的每一劍，就好像完全沒經歷過訓練一樣，每一劍刺出的角度都完全不同。”
一旁的小時也出聲道：“而且他每一劍刺出的速度都不一樣，甚至光是一劍之中，就有數次速度變化。”
小時雖然不懂劍道，但他是未來的時間之神，就算沒有覺醒神職，但也對時間有着遠超其他神明的敏銳感知。
他也察覺出了白兆雲揮劍的不同尋常。
當然，那所謂的一劍中出現數次速度變化，事實上是白兆雲每一次揮劍時後勁不足的表現……但這並不影響三人的推理。
銀清月點頭道：“這種表現，就好像是從未修習過劍道的人。”
“能刺出這一劍的人，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對劍道一竅不通的門外漢，要麼就是……”銀清月臉色凝重，一字一頓道：“技法類神祇中流傳的返璞歸真，大道自然的無上境界。”
林凡愣了足足兩秒，看着白兆雲的背影，忽然兩眼一陣恍然！
“師兄，我悟了！”林凡聲音顫抖。
白兆雲愣愣的停下手，轉過身來，滿心懵逼的看着林凡。
你特麼又悟出什麼了？
你是悟出來我是冒牌貨了嗎？
但白兆雲表情依舊淡然，一副高深莫測的看着林凡。
這是作爲演員的自我修養。
哪怕即將被人拆穿，也要擁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質。
“師兄，你是想告訴我，真正強大的劍客，不該鋒芒畢露，而是要藏劍於鞘，看起來像是沒摸過劍的人。”
“只有這樣，才能在敵人放鬆警惕的瞬間，爆發出真正的殺機！”
“每一劍刺出的角度不同，速度不同，看起來像是雜亂無章，其實令人防不勝防！”
林凡說到這裡，語氣充滿了敬佩。
很多劍客，包括自己，都以爲劍越快越準越好。
那訓練過無數次的揮劍，的確又快又狠，但事實上，正因爲訓練出了固定有力的發力方式，所以每一劍刺出的角度雖然刁鑽，但都完全相同，每一劍速度雖快，卻也完全相同。
敵人擋得住一劍，就能擋得住接下來的無數劍。
而真正強大的劍客，看似是胡亂揮劍，實則他們每一劍刺出的角度不同，速度不同。
擋得住一劍，卻絕對無法擋住第二劍第三劍！
每一劍都在變化，就會讓敵人無法阻擋，被拖入自己的節奏，最終被那劍光的海洋吞噬。
隱住鋒芒，讓對手琢磨不透，纔是真正的劍道真諦！
這，也是師兄告訴給自己的道理！
不要追求每一劍的殺伐狠辣，而是壓抑住那顆殺伐之心，將劍道徹底施展開來，方能步入返璞歸真之境！
到那時，雖然看起來像一個沒摸過劍的人在胡亂揮劍，但其中劍法的險惡卻足以讓任何劍神畏懼。
這是師兄要傳授給自己的無上劍道！
“師兄是要我壓制殺伐之心，褪去殺性，藏劍於鞘，踏入那返璞歸真之境！”林凡聲音都在顫抖，朝着白兆雲深深一拜。
實在是沒想到師兄竟然如此無私，把這無上劍道境界教導給自己。
可笑自己方纔還以爲師兄不對勁，現在看來，明明是自己境界不夠，差點沒看出師兄在劍芒中蘊含的大道真意！
看着朝自己彎腰拜下的林凡，以及表情駭然敬佩的銀清月，白兆雲內心無比迷茫。
什麼？
你在說什麼？
什麼藏劍於鞘，返璞歸真？我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