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裡啊~是咱倆進繡房啊~”
“二人上了呀牀啊~”
“解開了香粉袋啊,露出了菊花香啊~”
“一朵鮮花被郎採,那麼嗨呀嗬嗨呀~”
“你問郎君他媽香不香啊~”
今天小年,在公司又浪了幾天之後,他終於要回家了,比起前幾年灰頭土臉,兜裡沒撈着幾個大子兒的回家,今年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些。
唱着黃色小曲兒,陸澤收拾幾件衣服,從衣櫃拿到行李箱中間的這點距離也是扭起秧歌,心中高興的不得了。
出門在外沒幾個不想家的,陸澤雖然已經習慣一個在外地生活,但想着又要見到爸媽了,難免思鄉之情會瞬間濃郁一些。
聽說陸澤要回家了,沈靖寒幫陸澤定了機票,大過年的能訂到經濟艙也不是簡單的事兒,陸澤也只能感嘆沈靖寒的人脈真廣。
收拾好行李後,下樓打了個車,臨到過年花點錢陸澤也不心疼了,把行李託運,登機牌取完了,在候機室給手機充會電。
陸澤預計了一下,坐兩個多小時飛機到省會奉天,然後再坐三個多小時的火車到呂華市火車站,從火車站坐一個多小時大客走國道,中途下車到鎮上,從鎮子坐半個點三驢蹦子就能到他們村了,交通還是挺便利的。
飛機這個交通工具陸澤也熟,頭等艙都坐過自然丟不了什麼洋相,叼着登機牌,找到自己的位置,把身上背的包放好,一屁股坐下,鬆了口氣。
這大過年的,飛機上難免有幾個孩子,陸澤也理解,就是陸澤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在飛機上的孩子就特麼沒有一個聽話的!
前面孩子一哭,後面的孩子就跟上,陸澤坐在中間,享受了一把3D環繞音,飛機上配置的小耳機聲音不大,帶着還不舒服,陸澤只能忍受天籟,和旁邊作爲上的大叔互相聳了聳肩膀,表示無奈。
兩個小時後陸澤下了飛機,取了行李之後又趕緊去了奉天火車北站,火車陸澤只買到了站票。
如果說在家裡是天堂,在飛機上是人間,在火車上就是地獄!,前面根本上不去人,是後面的乘客託着陸澤的屁股硬往上擠的。
往年回家的時候陸澤都是從橫店坐大巴到魔都,魔都有始發車路過呂華,一路上少喝點水二十來個小時忍忍也就到了。
現在僅僅三個小時的時間陸澤已經感受到了什麼叫做jio望,別的不說,就他現在站在吸菸處,旁邊一個老頭二十分鐘抽六顆煙已經快給陸澤聞吐了。
等到下車時陸澤已經基本宣告死亡,在呂華火車站的長椅上躺了一個小時才緩過勁來。
“老弟去哪啊?奉天去嗎?奉天的!奉天的!還差兩位啊,三十五一位,差倆直接走了。”
“海城的!海城的!有去海城的嗎?並客二十就走啦!老妹兒上哪啊?海城去嗎?二十,別往裡走了,那不還得等嘛,我這馬上就走了,就二十,走不走?妥了!你上車吧,哥幫你拿行李。”
汽車站門口總有那麼些吆喝的,對於一幫五六十歲的老大娘叫自己老弟陸澤也沒有什麼心理波動。
“走303國道嗎?走我就上車了,我在趙家梆子下車,你能給停一下嗎?”
因爲中途下車,拉人的少要了陸澤五塊錢,陸澤上車後坐在位置上有些恍惚,今年坐的這個車是正兒八經的老式大巴,這還算好的。
前幾年他坐的都是那種老式公交車退下來拿過來拉活的,那時候外面下大雨,車裡下小雨,雨水噗噗從車窗子外面往裡噴。
至於更久遠的時候,那就得推算到陸澤的兒童時代了,那時候李玉梅經常跟陸衛國打仗,兩口子打完仗李玉梅就拉着陸澤回孃家。
他還記得,那時候的大客車沒有一個不超載的,母親總是帶着他在兩旁的大座中間坐塑料小板凳,他坐在李玉梅的腿上,就那麼坐好幾個小時。
九幾年的時候曾經也遇到過劫道的,兩千年後坐客車也遇到過超載被查的時候,總之,對於客車,陸澤的心中還是充滿着回憶的。
到趙家梆子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多了,鎮子上沒有環衛工人,路面滿是積雪,已經有一腳厚了。
聽到鄉音時陸澤的心情是激動的,旅程的疲憊都減輕了很多,他就是在趙家梆子上的初中、高中,那時候上學每天都要五點起來,李玉梅比他起的更早,給他熱口飯,吃完就得到村口的橋頭等一個老破面包車,給一村的四個孩子送到學校。
他初中時就開業的小飯店現在也沒黃鋪子,陸澤肚子有點餓了,走了進去。
“呀!這不是大澤嘛,多前兒回來滴?大財快看誰來了。”
“剛到家啊,嬸兒你也沒變樣啊,財叔,給我炒個菜唄,再來杯白酒,我艹真是太特麼冷了。”
陸澤已經板嘴上的毛病很久了,基本沒有犯過,可是回到家鄉,總是板不住這張嘴,鄉下娃小時候就這樣,跟村裡老孃們學的罵人一套一套的,跟好朋友聊天上來就是一套素質三連。
“小國,還是認不認識我了?小時候老是拉着我去後屋幹小霸王忘了?”
說是老闆娘沒變樣,其實她和她丈夫大財也都老了,剛開業時帶着的六歲娃娃現在都上了大學,見到陸澤後還是有些靦腆,沒說話,只是笑了。
跟大財喝了頓酒,陸澤已經好幾年沒來過這家飯店了,一進屋話就攔不住了,說着各種各樣的變化。
直到四點,陸澤才放下筷子準備離開,結賬時兩口子說什麼都不要,陸澤還是堅決給了,在鎮子上能掙幾個錢?他現在也養家了,知道養家的不容易。
臨走的時候,他回頭望了一眼,一家三口都笑着跟陸澤說過兩天再來,只是真的再見,就不一定是什麼時候了。
坐上紅色的三驢蹦子,呂華管這種車叫子彈頭,給上油跑的也嗖嗖的,一個勁的突突,在國道上跑還好,畢竟是泊油路,而且積雪已經清掃乾淨了,跑到後半段就完了,直接往摻雪,凍的梆硬的土路上飛奔。
“哎我......師傅你慢點......我不着急回去,你慢點。”
這子彈頭的車主都看樣子四十來歲的,叼着菸頭,踩油門的時候面部表情都猙獰了,像是要把這趟土路給吃了似的。
“坐過卡塔爾拉力賽的車沒?”
“沒......沒坐過......”
“帶你感受一下!”
那破車哪裡有什麼減震,陸澤給完錢下車之後感覺腳掌都是麻的,而且腿都已經軟了,踉蹌着打開後車座把行李拿下來,目送卡塔爾拉力賽賽車手離開。
“他嗎的是不是虎逼!!!”
他站在橋頭上,這裡就是他曾經上學時等車的橋頭,下面的河水已經結冰了,而且水流也比兒時小了很多,估計再有個十年八年的,就要乾了。
但深度......還是十分值得考量的,小時候這裡的水不深,只到腳踝,還有野生的小龍蝦,基本翻開石頭裡面就能抓到,而且魚苗也有很多,陸澤小時候經常抓小魚給家裡的雞、鴨、鵝吃。
直到後來這條小河被沙場拿來挖沙子,水就變的很深,很渾濁了,人蹦下去直接就沒影,陸澤少年時的玩伴,就有一個淹死在這條河裡。
一回到家,所有的記憶就全都冒出來了,讓他嘴角掛着笑,朝着村裡走去。
村裡的路荒的厲害,全都坑坑窪窪的,在夕陽下別提有多衰敗了,畢竟村裡的年輕人都走了,老人們也沒那個能力修。
“大澤。”
陸澤突然聽見有人叫他,原本低着頭注意腳下的路,在這一瞬間頭猛的擡起來,眼前陸楠摟着一個男人的胳膊,陸楠笑的開心,對陸澤揮了揮手。
男人頭髮已經白了,鬍子也黑白摻了半,金黃的陽光讓白髮也染上了金黃色的光澤。
陸澤笑了,比在外面的每一個笑容都要笑的更真實,更開心,對着男人說道。
“爸,我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