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還下着雨,院裡經雨水沖刷盡是稀泥。
雅芝正在院裡跪着?光想想便知有多狼狽。
此事跟雅芝無關,怎麼能讓她跪在外面呢?
“快!快!快讓雅芝進來。”
“不可!”秦懷柔斬釘截鐵地拒絕道,“一個當丫鬟的丟下主子,害得主子險些喪命,若是這都不責罰,以後這家還有沒有規矩?”
說起來,這一家人都是倔強的主。
夏商有夏商的想法,秦懷柔有秦懷柔的估計,爭鋒相對是在所難免的。
看着秦懷柔冷冰冰的臉,夏商心頭也不是滋味。
心說自己費盡心機接你回家,你不說一聲感謝的話就算了,還一次好臉色都不給我。現在自己說什麼也不聽了,簡直比現代的女人還傲嬌。
想着,夏商心裡便多了怨氣:“這麼說來,你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夫君要我回來撐起這個家,妾身就不能亂了家裡的規矩,賞罰有度,尊卑有序,方爲持家之道。”
“夠了!咳咳咳……這些還輪不到你來教我!”
夏商大吼一聲引動了傷勢,接連咳了幾聲。
身邊幾人都是一驚,秦懷柔連忙上前伸出手,卻被夏商無情地打開。
“小月,扶我起來。”
小月看了看有些詫異的夫人,一臉無措,但夏商的手已經搭在了她的肩上。
小月只好扶着夏商慢慢地起來,顫顫巍巍地往屋外去。
李忠恨得牙癢癢,心說這少爺究竟是如何被蒙了心肝?夫人對夏家已是仁至義盡,怎還如此無情?
“夫……”
李忠張了張嘴,秦懷柔低頭嘆息着,對李忠擺了擺手,然後揉着額頭很是憔悴。
屋外,細雨如絲,落在身上沒有感覺,但涼意卻能沁進心裡。院裡的地面罩着一層水霧,沙土混合雨水形成了一灘灘泥潭,別家園裡飄來的柳絮鋪滿了院子,在雨水中沒有絲毫動靜,就像院裡的那個嬌小的身影一樣。
雨雖小,但院裡的可憐人兒卻已是渾身溼透,一頭秀髮被雨水浸地粘在臉上,亂得看不出人形,把個嬌滴滴的人兒搞得跟個面無血色的女鬼一樣。
呆呆地跪在雨中,瑟瑟發着抖,卻還倔強地不肯低頭。看了真叫人揪心。
“之之!之之!”夏商費力地喊了兩聲,卻是沒傳到雅芝耳中,急得忙推小月:“還愣着幹什麼,打傘過去把她拉起來。”
小月很爲難:“少爺,夫人說當丫鬟的失了本分該罰,她也認罰。”
“她不是丫鬟!”
夏商不想多解釋,甩開小月,不顧身體走入雨中。
“相公!”秦懷柔不知何時出來的,從身後抓住了夏商的胳膊,“妾身究竟要如何才能把你的心從這狐狸精身上抓回來?!”
這位高挑的絕色女子本該是高高在上受人追捧的鮮花,此刻卻如搖尾乞憐的貓兒一樣期盼地望着自己的男人,她知道自己很卑微,但沒有任何辦法,她想不明白,難道就因爲自己高大如男就比這嬌小似花的女人低賤十倍嗎?
“我纔是你的夫人吶!相公!”
秦懷柔噙着淚,又重重地說了一句。
與此同時,雅芝也回過神來,看到夏商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不遠,喜上心來:“少爺!”
簡單的兩字像是耗光了雅芝所有的力氣,寒意涌上心頭,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眼見雅芝昏迷,情急之中夏商甩開了秦懷柔,兩步過去將雅芝輕輕扶住。
那一刻,夏商沒有多想,只想着不能讓個昏迷的丫頭直接倒在地上。
但對秦懷柔而言卻是截然不同的含義!
這個男人再一次拋棄了自己而選擇了另外的女人!
自己爲他付出這麼多,不惜斷絕父女情分,不惜厚着臉皮不認被休,冒天下之大不韙和父親刀劍相向。然而這些都還不足以挽回自己男人的心。
作爲女人,或許沒有比這更失敗了的。
看着自己相公把別的女人小心翼翼地送到房間裡照顧,秦懷柔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任由自己在雨中,希望寒冷能讓她清醒清醒。
說什麼“你表忠,我表意”,不過是一時頭腦發熱的混賬話罷了,還以爲這男人大病之後如夢初醒,會重新做人,到頭來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
雅芝跪了整整一天,期間滴水未沾,也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哪兒經得住這般虐待?再加上持續的細雨,就是鐵打的男人也要垮的。
夏商把雅芝抱到了牀上,讓小月去抓幾副驅寒的藥來,又命李忠趕緊做點飯,這妮子現在太虛弱了。
夏商的傷還沒好呢,又要照顧別人,小月和李忠都不敢這時候違逆少爺,老老實實各行其是。
一個時辰後,藥熬好了,飯也熟了。
夏商就坐在牀邊一口一口地喂着雅芝。
說實話,夏商也不知自己把雅芝當作什麼人,這麼照顧她心裡有憐惜是一定的,多多少少也有些喜歡,但更多的原因不是因爲這個。
雅芝不知夏商的心思,只知道少爺在親自喂她吃藥、吃飯,這是超乎尋常的照顧,心裡豈能不歡喜?一邊吃,一邊說着感謝的話。
看到少爺能醒過來,雅芝心中的大石落地了。
也只有夏商一個人會覺得當日出事跟雅芝沒有關係。
在古代社會,下人跟主子一道出門,要是主子手上,下人平安無事,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下人都要負全部責任,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在雅芝心中是自責的。
下跪不是跪秦懷柔,而是跪自己。
如果少爺一睡不起,那她也沒臉再活了。
“少爺,夫人這次說得對,此次事由皆因我而起,幸得少爺平安,否則雅芝萬死難辭其究。”
“別廢話了,好好養身子。我去給你看看蓮子羹好了沒。”
“恩。”雅芝輕輕點頭。
夏商往屋外去,正要開門。
忽然小月衝了進來,只見這丫頭臉色慘白,不知見了何等可怕的事情,嘴皮都直哆嗦:“不不不不……不好了。”
夏商眉頭緊皺:“什麼事?”
“夫人她……夫人她……她她她……”
“夫人怎麼了?”
“夫人她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