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想必你也知道這塊羊皮紙上寫的這首詩句的出處吧?”贏高很認真的向扶蘇問道。
扶蘇自幼就熟讀詩書,特別是對孔子編纂的《詩經》,研究的更是透徹,剛纔在看到羊皮紙上的內容,他就想到了這句話是出自詩經的《小雅?節南山之什?十月之交》的詩句。所以,見贏高問自己,他便點頭說道,“對,這句話出自於詩經《小雅?節南山之什?十月之交》。”
贏高得到扶蘇的肯定回答,這才向眾人繼續說道,“在詩經中《小雅?節南山之什?十月之交》是一首針砭時事,諷刺幽王弊政的怨刺詩。詩的創作者可能是西周是的一名大夫,他長期目睹周王無道,朝中奸佞結黨營私禍國殃民,百姓民不聊生的黑暗現實,深為社稷安危和天下興亡焦慮,才會寫出這麼一首詩作,不知道皇兄是否同意高的觀點呢?”
扶蘇同意贏高對這首詩歌的分析,精研《詩經》的他不住的點頭。
“君上,我們現在的討論這封密信,而不是什麼詩經東經之類的玩意。”王離是個粗人,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磨磨唧唧,見贏高在這個節骨眼上跟扶蘇開始討論起詩歌,他便開口說道。
“武成侯別急,這就說到了點子上。”贏高向王離微微一笑,繼續說道,“皇兄,這首詩的創作者認為西周之所以蒙受的種種災難不是天災造成,招致災殃的根本原因在於人禍,是小人當道、權奸橫行,君子見黜、正氣不得伸張才讓老天示警責罰。而且,他還勇敢的在詩中將卿士皇父等奸人佞臣一一點名。這就是我們這封羊皮紙密信上的內容。”
“而卿士皇父等奸人佞臣有是怎麼禍國殃民的呢?他們是通過跟周幽王的“艷妻”褒姒內外勾結,致使西周國力凋零,甚至還建議周幽王為了博得褒姒的一笑而烽火戲諸侯,使得西周國都鎬京被戎狄攻克,導致西周滅亡。”贏高停頓了一下說道,“所以,送這份密信的人為什麼不寫其他的東西,偏偏要寫這首詩中的這句話呢?武成侯可否知道?”
“君上竟扯些沒用,你問王離這個問題,王離只是一個行軍打仗武夫,哪懂得這裡面的門道,君上還是快回答王離的問題吧。”王離嚷嚷著答道。
“皇兄該知道吧?”贏高沒有繼續回答王離,而是向扶蘇問道。
“你是說,送信的人是想借這首詩中的這句話告訴我們,有人想內外勾結,想毀了大秦的江山和社稷?”扶蘇似乎有點明白了羊皮紙密信上內容的真正含義。
“對,皇兄說的沒錯,但他想告訴我們的不是說有人,而是指李斯和趙高兩人,他想告訴我們李斯和趙高正在內外勾結,想迫使皇兄妥協,將皇位讓給胡亥,郎中令、馮公、大宗正你們都清楚胡亥是才智,讓他繼承帝位,大秦的江山社稷還能不毀於一旦嗎?要是胡亥真的因此而繼承了帝位,以他的能力還是駕馭的了李斯和趙高兩人嗎”贏高語氣嚴厲而悲壯的說道。
看到蒙毅要開口說話,贏高不給蒙毅開口說話的機會,繼續大聲說道,“李斯和趙高為什麼在姚賈一案上會跟我們妥協呢?他們可以不妥協,可以用同樣的方法散佈謠言將姚賈的死嫁禍給我們。可是他們沒有,他們選擇了屈服,他們心甘情願的將楊端和交出來做了替罪羊。為什麼?難道他們不知道在損失了姚賈之後還要損失楊端和,這對讓他們的勢力變得越發的單薄了嗎?”
“他們知道,他很清楚自己損失的兩個人對自己一方有多麼的重要。可他們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那是因為李斯和趙高不想讓鹹陽城出現動亂,鹹陽城越亂就對我們越有好處,而他們需要一個穩定的鹹陽城,他們需要在鹹陽城穩定的情況下等一個具體的時間,等一個足以抗衡九原大軍的勢力來鹹陽城支援他們。”贏高斬釘截鐵的說道。
“郎中令,你認為李斯和趙高兩人等的具體時間究竟是哪一天呢?”贏高向蒙毅問道,又向王離問道,“武成侯認為在大秦能跟九原大軍想抗衡的還有那支兵馬?”
“你是說九月初一?”蒙毅開口問道。
“南越大軍!”王離狠狠的回答道。
雖然,王離極不願意說出這四個字,但在事實是在大秦能夠跟二十萬老秦子弟組成的九原大軍相抗衡的也只有同樣是三十萬老秦子弟組成的任囂的南越大軍。
“你是說李斯和趙高想在九月初一發動兵變?”蒙毅再次問道,繼而他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問題,“不可能,任囂的南越大軍還在徵討南越,沒有太尉府的調令,他們怎麼會北上鹹陽呢?”
“有什麼不可能的,李斯和趙高既然能偽造假詔,難道就不能讓以胡亥太子的身份給任囂寫信,讓他率領南越大軍北上嗎?”贏高冷冷的質問道。
“君上,就像你說的李斯和趙高、胡亥給任囂寫信,讓他率領南越大軍北上,但任囂是南越大軍的主帥,沒有太尉府的公文,僅憑李斯和胡亥等人的幾份信件,任囂就能夠北上鹹陽?”馮劫也開口反問道。
“馮公,要是僅憑他們的書信,或許不能,高也認為胡亥和李斯還沒有這麼大的能耐。”贏高肯定的說道,“但是,要是胡亥和李斯給任囂許以高位呢?他會不會動心呢?”
“怕個鳥啊,他任囂來鹹陽怎麼了?難道我九原大軍還怕他南越大軍不成?”王離怒氣沖沖的吼道。
但是,眾人都沒有理會王離,將目光移向了馮劫,可馮劫卻不說話,他知道贏高說的未必不可能,就像李信,誰知道他會倒向胡亥和李斯呢?還不就是因為胡亥和李斯給李信許以高位了嗎?
“武信君剛才說的這些只怕都是你自己的猜測吧?”蒙毅見馮劫不開說話,便突然向贏高問道。
“不是猜測,是高根據這份密信上的內容判斷出的結果。”贏高不容置疑的回答道。
“密信?雖說它是一份密信,可它依然只是一首詩啊!”贏騰突然開口說道。
“對啊!它只是一首詩,又能證明什麼呢?”馮劫也開口附和道。
贏高便沉默了,贏騰的話點出了實質,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不管自己分析出什麼樣的結論,自己手裡的密信只是一首詩的詩句,又能有多大的說服力呢?所以,他知道想用自己的剛才的這一番言論說服蒙毅、馮劫和贏騰已經是不可能,他只能將目光移向扶蘇,看扶蘇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三弟,軍國大事豈能兒戲,不能僅憑一首詩句就能做出斷定……”扶蘇開口說道,可他的話剛說到這裡,就被贏高打斷道,“皇兄,你別說了,高懂你的意思,你們繼續吧,高有點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話罷,贏高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書房。
“三弟……”扶蘇喊道。
可贏高已經聽不到了,他早已步履蹣跚的離開了公子府。
看到贏高離開時悽涼的身影,扶蘇沉默了,他久久的沒有說話。半響,他才淡淡的向四人說道,“你們都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經過贏高的這麼一鬧,大家也就沒有了再討論下去的心思,只能答應一聲“諾!”,依次離開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