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十多天,眼前依然是一望無際、綿延起伏的沙海。
彷彿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天及城還有多遠?”山姆威爾喝着寡淡無味的燕麥粥,對身邊的盧卡斯·戴恩問道。
“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大概還要三天。”
“三天……”山姆威爾摸着下巴上長出來的鬍鬚茬。
“哥!”這時,狄肯·塔利拎着一把弓箭興沖沖地跑過來,“我們射中了幾隻笨鳥,要不要早餐加點烤肉?”
“好啊。”山姆威爾點點頭,有些羨慕弟弟旺盛的精神氣。
這麼長時間待在沙海里,他覺得自己都快抑鬱了。
好在弟弟的烤笨鳥味道不錯,提振了一點山姆威爾的精神。
高據在山間的城牆上下,爬滿了猶如螞蟻一般的士兵,喊殺之聲震耳欲聾,幾英里外都能聽見。
“沒錯。”
直到確認了對面真是羅伊斯家族的騎兵隊伍,山姆威爾才放下警惕,率軍靠了過去。
各種奇形怪狀的屍體,在牆根下鋪陳開來,像個雜亂的屠宰場。
“還在激烈交戰中。不過,我們在天及城的南邊,也看不到北邊的情況,只聽到喊殺聲從半個多月前就開始了,至今未絕。”
鮮血順着城牆往下流淌,斑駁而猙獰,讓高大的天及城看起來像是一幅限制級的恐怖油畫。
“半個多月?怎麼才這麼點時間?”山姆威爾皺起了眉頭。
無數箭矢、石塊、滾油不停從城頭落下,造成大片大片的殺傷。
“那您現在有什麼計劃?”山姆威爾問道。
艾德公爵嘆息一聲,道:“伱不懂太后,也不懂國王,如果我真的這麼做,那我連戰場指揮權都要丟掉。到時候,局面只會更糟糕。”
“我還能怎麼做?”艾德公爵的眉頭似乎永遠都是皺着的。
艾德公爵只能沉默點頭。
說完,喬佛裡就拂袖而去。
幾乎每天早晨的作戦會議,喬佛裡都會將與會的一衆貴族罵的狗血淋頭,同時一次次下達“最後通牒”,要求大軍當日破城。
而另一邊,鐵王座的大軍在國王喬佛裡的嚴令和催促下,也是瘋了一樣地發動進攻。
不過,國王的耐心也在這彷彿永遠不會停歇的戰鬥中消耗殆盡——雖說他本就沒有多少耐心。
許久未見,約恩伯爵依舊穿着那套古樸而神秘的青銅鎧甲,精神也依然矍鑠,彷彿這麼長時間的行軍之旅對他完全沒有影響,很難想象此人已經年過半百。
焦躁、憤怒,乃至驚懼的情緒在積蓄,國王的脾氣也一天比一天暴躁。
作爲多恩西部門戶,天及城內此刻聚集了半個多恩領的貴族、士兵和糧草,以及多恩最能戰的將領——“紅毒蛇”奧柏倫親王。
沒走多遠,哨騎就飛馳回來稟告,說前方發現羅伊斯家族的旗幟。
山姆威爾哈哈大笑:“沒辦法呀,有人將它送到我懷裡,不得不拿啊。”
他停下腳步,回頭見是河灣地金樹城領主,馬圖斯·羅宛伯爵。
這種無法兌現的威脅只會不斷損害國王的威望。
山姆威爾拍馬與其同行,將之前的戰鬥經歷簡要講述了一遍,當然,略過了一些不便透露的東西。
咚——
雖然每天傍晚,城外都會燃起熊熊火焰,用以焚燒屍體,但依然無法阻止更多的屍體堆積。
“約恩大人。”
“其實我也很奇怪天及城的情況,所以之前沒動靜的時候,就沒敢輕舉妄動,一直在沙海里轉着圈,躲避着多恩人的追蹤。”
這番話徹底激怒了營帳中的衆貴族,各種質問,叫嚷,喧譁紛至沓來,亂成了一團。
約恩伯爵白色的眉毛微微挑起:“哪位好心人幫了這麼大忙?”
馬圖斯伯爵不耐煩地嚷道:“艾德大人,我建議您將國王直接送去後方陪太后。一座天及城而已,只要沒他搗亂,我們遲早能攻下。”
講述的同時,山姆威爾也注意到約恩伯爵率領的騎兵小隊基本沒什麼損失,看來此人才是真的苟,不像自己,嘴上說着要苟,結果看到科格爾家族的金庫就忍不住要莽。
好傢伙,原來您是玩了兩個多月的捉迷藏,難怪手下人沒什麼損失。
當一顆滴血的頭顱被扔到衆貴族面前時,大部分人都沒反應過來,他們還以爲這是哪個多恩人的頭顱。
別看馬圖斯伯爵只是高庭公爵的封臣之一,但河灣地有太多強大而桀驁的家族,金樹羅宛就是其中之一,整個河灣地北部都是他們的領地,就是梅斯·提利爾公爵見了此人,也得客客氣氣。
“我聽說你們居然攻下了沙石城,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約恩伯爵聲音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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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放出獵鷹,跟隨着觀察。
“艾德大人,不能再讓國王這樣胡鬧下去了!”馬圖斯伯爵毫不客氣地抱怨道。
山姆威爾暗自警惕,生怕又遭遇上次那種烏龍事件,便特意派了幾名谷地騎兵前去確認。
當然,每一次“最後通牒”都無法達成,而那位國王每次也都只能無能狂怒,亂罵一通。
奧芭婭氣得漲紅了臉,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山姆威爾。
“您過獎了。”山姆威爾謙虛了一句,轉而問道,“天及城現在戰況怎麼樣了?”
艾德公爵剛離開營帳,就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這也讓他在戰前的誇口顯得像個小丑。
約恩伯爵也看出了山姆威爾的疑惑,聳聳肩,道:
太后瑟曦就是因爲無法忍受這種味道而退到了十英里之外。
“閉嘴!都給我閉嘴!”國王喬佛裡顯然覺得自己被冒犯了,“我是國王!我有權處死作戰不力的貴族!你們也是一樣!如果今天還是不能拿下該死的天及城,我還會再殺人!”
城牆下的岩土已經因飽飲鮮血而變得鬆軟而泥濘,也讓赤紅山脈變得更加赤紅。
在路上磨蹭了兩個月?
還是在天及城下等了兩個月,見城牆沒塌,才興兵攻打?
艾德公爵悶頭不語。
二十天,不停重複的血腥二十天。
“行。”山姆威爾自然不會拒絕。
“曼威爵士已經連續三天登城作戰,這樣英勇的騎士您居然認爲是‘作戰不力’?”
“您是國王之手,又是這路大軍的指揮官,您完全可以拒絕讓國王插手軍務。”
在他看來,一定是士兵們偷奸耍滑,不肯全力以赴,這才讓他無法實現征服天及城的夢想。
約恩伯爵哈哈大笑:“看來是個好故事,走吧,凱撒大人,我們邊走邊聊。”
一場作戰會議就這樣草草結束,說實話,真不如不開,這完全是起到了反效果。
這種原始而血腥的攻城戰,沒有一顆大心臟,便是旁觀也很難堅持下來。
“艾德大人,不管您有什麼難處,但我必須提醒您,如果國王敢再殺人,我可不能保證手下的騎士們還願意繼續爲他作戰。而如果他敢殺河灣人……呵呵,信不信我立馬撤走金樹城的所有軍隊!”
但隨即,他們就認出了,這居然是自己人的!
鹿角堡領主布克威爾伯爵的次子,曼威爵士!
“陛下!”艾德公爵完全無法隱藏言語中的怒火,“曼威爵士到底所犯何罪?”
攻守雙方合力將天及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血肉磨坊。
此人的作戰風格之彪悍自然不用多講,多恩也向來不缺乏勇猛的士卒。
山姆威爾指了指被捆在馬背上的私生女:“當然是這位好心的奧芭婭·沙德小姐。”
“奧芭婭·沙德?”約恩伯爵打量了一番馬背上的私生女,想了一下才恍然道,“‘紅毒蛇’的長女?”
從黑港城分兵後,他可是在海上漂了近一個月纔來到星墜城,然後走出戴恩家族領地用了幾天,又在邊境的哨塔裡苟了九天,之後在沙海里跟多恩人玩捉迷藏又是半個多月,接下來遇到奧芭婭,設計攻佔沙石城……總而言之,這都快三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怎麼鐵王座的第一路大軍纔剛打了半個多月的天及城?
之前他們幹嘛去了?
每到焚燒屍體的時候,空氣中就會瀰漫着一股難以言說的焦臭味,能讓任何正常人徹底失去食慾。
這樣一來,天及城攻防戰的慘烈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每次都狼狽而歸,難道不是?”
“凱撒大人。”
那位原本雄心勃勃的少年國王,在見識了這些天的攻城戰後,也沒有了一開始的囂張和自信。
喬佛裡輕哼一聲:“他作戰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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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不知道是有人提點了國王,還是國王自己終於醒悟了,他居然真的殺人了!
遇上友軍了?
也可能是狡猾的多恩人假冒的。
“不愧是藍道·塔利的兒子。”約恩伯爵感慨道,“能用兩百騎兵攻下沙石城,雖說沒法佔領,但也稱得上是維斯特洛的經典戰役了。”
“我們已經追蹤到一支從紅丘城出發前往天及城的運糧隊,正準備動手,剛好你們來了,那就一起吧。”
從未有過戰爭經驗的少年國王不明白爲何攻克一座城池如此困難,之前一路走來,無數大大小小的塔樓、要塞、城堡在大軍的兵鋒下都是那麼得不堪一擊,就算王冢城難打一點,但也僅僅堅持了十天就宣告城破,而且戰鬥也絕不像天及城這般血腥而殘酷。
所以喬佛裡不明白,爲什麼天及城會這樣難以征服。
完全沒有注意到,衆貴族看向他的背影,充滿了不屑、憤怒,乃至敵視。
天及城攻防戰正處於最激烈的時刻。
用完早餐,衆人翻身上馬,繼續北行。
馬圖斯伯爵離開後,他叫來侍從,吩咐道:
“去取我的鎧甲。”
侍從愣了一下。
艾德公爵望了一眼前方高聳而猙獰的城牆,咬牙道:
“今天,我要親自領軍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