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後,兩鬼沒再有任何交流。
師爺悠哉悠哉地喝茶吃點心着,而李掌櫃卻一直在櫃檯後忙活着算賬和記賬的事。一切都那麼的自然,兩鬼好像除了生意人和客戶的關係外,再無其他聯繫。
半晌後,吃飽喝足的師爺抹了抹嘴,面有滿足地站起身來,邁着緩步哼着小曲,很是自然地離開了茶樓。
除了李掌櫃和那個師爺,沒有鬼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在這間茶樓中,北陰朝裡的兩條機密情報,已經被九幽國獲取。
待到那師爺離去後,李掌櫃才停下記賬,喚來夥計收拾桌子後,朝着後院而去。
這小院不大,四面皆有屋舍環繞,只能算是一個天井。李掌櫃輕踏着院中鋪在地上的四十二快青石板,朝着西屋底層正中處的那間小屋而去。
走進了屋中,就見兩個菌人正坐在屋子正中處的方桌上,抱着花生瓜子等小零嘴,在大口大口的胡吃海喝。
見到李掌櫃走了進來,立馬把大門從裡面關上後,那兩個菌人停下了吃喝,齊齊轉頭看着李掌櫃,走到方桌邊坐下。
“立刻傳信玉闕城,告知國母和主公,鳳麟洲已完全納入北陰朝的版圖之中。洲內十六個鬼國,已盡數接受了招安。”不等這兩個菌人開口,才坐下來的李掌櫃,立刻率先對其中一個頜下根鬚茂盛的菌人說到。
那個菌人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後,在李掌櫃的點頭間,在桌面上的瓜子殼間盤膝而坐,閉目凝神開始傳信。
此時李掌櫃又掏出了收來的紙條,遞到了另外那個粗胳膊粗腿的菌人身前,將其徐徐展開後,又道:“同樣的發玉闕城,但先發到玄教總堂,傳給副教主胡回大人後,即刻把名單燒掉。”。
語畢之後,他拿起一個茶杯,仰頭把裡面的茶水一口氣喝了見底後,用被蓋壓住了紙條的一邊,在用茶杯的杯底壓住了另一邊,使得紙條無法再捲起。
前一條情報很快就傳完了。而後一條因爲內容太多,直到一刻多鐘後,才把紙條上所有內容傳到了玉闕城。
而那個傳輸這條情報的菌人,在傳完情報後已經累得氣喘如牛,頭上水氣淋漓。身上橫生而出的根鬚,多有幾分枯萎之狀。
李掌櫃趕忙起身,給這個菌人到來一杯冰涼的井水,以手指蘸水後往他身上彈去,宛如澆花一般,把墜在指尖上,那剔透玲瓏的水珠灑到了這個菌人身上。
片刻之後,這菌人才緩過神來,把氣給喘勻了,身上橫生出的根鬚也不再有枯萎,恢復了生機。
李掌櫃一言不發的放下茶杯,拿起了紙條站起身來,朝着屋外而去。出門後他轉入了廚房,把紙條塞到了火爐中,直到看着紙條完全燃盡後,才緩步朝着前樓大堂而去。
他才掀開了豎在大堂通往後院的門間的門簾,就見七八個威風凜凜的跨刀鬼差,出現在大門口。
爲首那個虯髯大漢,黑臉上長着鋼針一般絡腮鬍的人魂一把推開迎上去的小跑堂,擡腿跨過大門門檻,大步如飛地朝已走到了櫃檯後李掌櫃走了過來。
見他們滿臉肅色,李掌櫃心頭暗中咯噔一下,但臉上依舊鎮定自若,笑容不減;且笑意中略帶幾分恭維阿諛。
經歷過大風大浪,做了近千年探子,從墨者做到玄教教徒的李掌櫃,深知越是這種情況不明的情況下,越是不能慌亂。
“掌櫃的,近來可有見過陌生的可疑的鬼來過店裡?”站到了櫃檯前的那鬼差,厲聲質問到。跟着他進來的其他鬼差,在他身後分列兩排站定。
李掌櫃聞言,若有所思地回想一番後,緩緩地搖了搖頭,眼含困惑着狐疑道:“沒有啊,近來這一兩個月,進出我這小店就只有過熟客和回頭客。一個新客也沒有。”。
語畢,李掌櫃不由得輕嘆一聲,似乎是對近來來茶樓消費的都是老主顧,而沒有新客源而感到無奈。
“沒有最好。可一旦有了可疑之鬼,尤其是鬼鬼祟祟的鬼出現在你店裡,你一定要立馬到城中各個陰司去舉報。聽懂了嗎?”爲首那個鬼差瞪大雙眼,直盯着唯唯諾諾的李掌櫃沉聲說到。同時手也沒有閒着,一把伸入了櫃檯上的錢罐裡,抓了一把銅錢和幾顆碎銀子握在手裡。
“明白,非常地明白。”李掌櫃把雙手一撮,點頭哈腰地回到;對剛纔那個鬼差的‘順手牽羊’完全視而不見。
話才說完,他又見門外街上另一隊鬼差出現,朝着只有一街之隔,在他茶樓斜對面的貨棧中大步走去。於是李掌櫃微微俯身向前,悄聲對那正欲離去的鬼差,故作好奇的問到:“官爺,您們擺出了這麼大的陣勢,到處找鬼鬼祟祟的可疑之鬼,是抓土匪還是抓盜賊啊?不會是城中來了江洋大盜了吧?”。
話說到此,明明有暖和的陰日之光,從門外涌入,籠罩到了李掌櫃的身上,但他還是裝出了有一絲驚恐在臉上浮現的神情。似乎是對所謂的江洋大盜,大有忌憚一般。
“區區江洋大盜用拉開這麼大陣勢嗎?找的當然是九幽國密探!”那鬼差單純的認爲李掌櫃就是好奇而已,於是也沒多想,不假思索地一答後,犀利的目光在店裡的其他夥計臉上一掃而過,隨後再次落在了李掌櫃的臉上,沉聲警告道:“如果你們發現有可疑之鬼出現在店中,卻又不如實上報,那麼就等着被株連九族吧。”。
“一定一定,我們都是忠於北陰朝朝廷和偉大的酆都大帝的善鬼,自然也不會去包庇這等反賊。”李掌櫃一邊拍着胸脯應承着,一邊繞到櫃檯前,親自送着這幾個威風凜凜,凶神惡煞的鬼差到了門口,目送着離去後,李掌櫃倚在門框上,看着街上來往不絕,滿臉警惕的鬼差們穿梭於各家店肆之間,盤問着街上任何一個他們就得可疑的鬼,淡笑掛在了他翹起的嘴角上。
他鬼不知,但李掌櫃卻是深知,酆都中的鬼差拉開這麼大的陣勢搜城,多半是他的戰友們,其他潛伏在六天洲的玄教教徒,又給酆都政權添堵了......
夜色蒼茫,陰月朦朧,天地間被昏暗嚴嚴實實地籠罩着。東北方向的高空中,三艘仙槎在高空中的密雲裡,乘陰風穿雲而過,輕易地避開了地上的酆都軍,朝着漫江城而去。
有些疲憊的蕭石竹也在仙槎上;他在打劫了酆都軍的軍糧後,便馬不停蹄的繞路去了一趟龍駒關,與所有的樹精們詳談了更多的事情,將這些樹精徹底納入九幽國鬼民中後,立馬又隨着仙槎,運載着搶來的一半糧草,趁夜返回漫江城。
當仙槎路過城外敵營上方時,蕭石竹站到了舷牆邊,趴在牆頭俯身低頭向下眺望,但見城外地上依舊是火光點點,宛如漫天星辰從天而降,落在地上鋪開似的後,本是對此地戰爭勝敗自信滿滿的蕭石竹,也心中一陣狐疑。
從地上的連綿數百里的燈火來看,似乎北陰朝的聯合大軍,並沒有因爲缺糧退去。
他都不禁困惑,難道是他的這個計劃沒有達到預計的效果?
蕭石竹快速地把近來所有實施了的計劃,和這些計劃獲得的結果都思索了一番後,確認沒有疏忽後,猜測下方遠處的北陰朝聯合大軍,無非就是在死撐。
正在他思考着時,仙槎已經越過了高厚堅實的城牆,進入了漫江城中後,朝着城中正中處而去。
當仙槎飛過城中屋舍上後,在正中處的夏州王王宮北門後的廣場上停下來時,蕭石竹已經翻身騎上了越影,馭獸向下飛去。
當他下到了地上,就見到廣場南面的大殿前,漫江城中幾個軍階不低鬼將知道他要回來了後,都已經在大殿門口等候。
蕭石竹馭獸上前,騎着越影直奔到大殿門前方纔停下。緊接着他翻身下來,腳才落地便對吉殤和朱亥問到:“我不在城中這幾日,戰況如何?”。
問着此話,蕭石竹手持馬鞭大步向前,快過了朱漆門檻後直朝殿中而去,直走到大殿上的沙盤邊上站定。
“敵軍攻勢依舊兇猛,好幾次都直打到了城牆下。”站到他右側的吉殤回到。緊接着他左側站到的朱亥,接過話來說道:“昨天夜裡還發動了兩次夜襲,但都被我們擊退了。”。
“不過敵軍這幾次的進攻,多以火炮遠擊,步兵和騎兵的衝鋒次數明顯減少了。而空騎兵出擊的次數,也沒有開戰時那麼多了。”在朱亥語畢之時,羽花又開口說到:“我軍的傷亡,也因此減少了不少。”。
蕭石竹目視着身前的沙盤把頭一點,嗯了一聲。那沙盤上標註的城外各個敵軍陣地,依舊和他離開漫江城時一模一樣。
蕭石竹注視着沙盤細細一想,距離自己奔襲敵軍糧草至今,也不過才短短五日。從他劫奪糧草之地至漫江城,至少需要七八日的時間。
城外敵軍,一定是還有十日的口糧,所以纔沒有因爲糧草被劫就方寸大亂。
“不過,敵軍近來都有些無精打采的。”就在蕭石竹沉思之際,與他有着一個沙盤之隔,站在他對面的姑射神女若有所思地對他說到:“末將和朱亥、吉殤兩位將軍都有發現,從三日前開始,城外敵軍是能用弩絕不用弓,能擡着刀上陣,絕不毀去扛槍的。”。
蕭石竹頓時雙眼一亮,微皺着的眉頭瞬間展開,擡起頭來環視着諸將,詢問的目光在那些微微頜首的鬼將臉上一一掃過,見他們都很肯定姑射神女沒有匡人後,淡淡微笑在他臉上泛起。
蕭石竹是沒有太高的文憑,不過他是個地地道道的軍事天才。不僅僅是因爲他擅長各類戰爭的排兵佈陣,擅長各類奇謀怪招,更是因爲他能在戰場上,很快地看出敵人的軟肋和弱點。
敵人不用重武器來攻城,在蕭石竹看來只有一個原因——沒吃飽飯沒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