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外涌入的寒意,被樓中幾處火盆裡升起的熱氣,驅散着每一縷侵入樓中的寒意。
雖然樓內暖意橫流,但樓中飛禽今日都懶洋洋,一聲不吭,都微微闔眼着在打盹。就連大花也不知道躲到哪裡去睡懶覺去了。
而在樓中的鬼母壓低聲音的沉聲一問,眼底閃過了一絲疑惑。她好歹也是九幽國的國母,玄教的大部分教徒名單也烙印在了她的腦海中。
除了少數的閒棋冷子,是隻有蕭石竹和個別主管玄教的高層知道外,幾乎其他的教徒她都知道。
但是就是想不起來,曾經看過這個叫風然的鬼的資料。
對面的林聰本能的目遊四周,確認四周沒有他鬼後才微微一笑,緊接着他壓低了聲音道:“國母有所不知,此鬼乃是一個厲鬼,隸屬於北陰朝酆都軍中,職務是個千戶。在開戰前一年的時候,主公派我暗中策反了此鬼。本想留着進攻六天洲時再啓用,但開戰前他被調到了抱犢關,多數的遠征酆都軍情報,就是來自此鬼。而當初秘密潛入北方三洲中策反他的鬼們,已早召回了玄炎洲,不再出國執行任務。所以他的身份在此之前也只有我和主公,還有安排給他所用的聯絡菌人知道。就連英招大帥,也是戰爭爆發後快三個月了才知道此鬼的。在此之前,他只知道主公給他在島上敵軍裡留了一張底牌,卻不知道是誰。”。
鬼母鬆了一口氣,緩緩坐下後也舒展開了眉頭,沉甸甸地心緒隨之煙消雲散。
之前不明這其中事,再加上還有一些戰爭結束前的反常態勢,包括酆都大帝后面兩個月沒在派出援兵和物資之事等等,鬼母還想着會不會是酆都那邊使得順水推舟,纔會那麼的擔心的。現如今,既然知道是蕭石竹親自安排的,鬼母當然就放心了。看來朔月島的戰爭是真真正正的結束了。
“嗯,既然如此,那主公又是怎麼安排這個風然的?”坐下就端起茶杯的鬼母,用被蓋慢條斯理颳着杯中茶末,也不急不緩的問着。
“當決定初策反他,是因爲我們得到的可靠情報聲稱,他厭倦了戰爭的殘酷和殺戮。既然如此,那主公就答應只要他發揮了價值完成了使命,可以在國中給他十畝良田,一間鬼宅院子。”林聰頓了一頓,答到:“再給點錢,按他的意願讓他去做個安安分分的鬼民。”。
“打算把他安置在哪裡呢?”既然蕭石竹都安排好了,沒有什麼異議的鬼母,也就只是這麼隨口一問。
她身前的火盆裡金碳燒斷,噼啪一聲碎在盆中,熱氣掀起了從中迸射出的幾點火星,隨着熱風飛揚了起來。
“南蠻正在全面開墾,共工都督之子句龍大人,如今又重返南蠻,再次主持水利和荒地的積極開墾,響應主公提出的備戰備荒。我想如果玄教出面,暗中跟他要幾畝南蠻良田給這風然還是可以的。”若有所思的林聰,思忖着說到:“而南蠻遠離前線,屬於我國後方,許多地方還遠離了軍政和部隊駐地。又是早已安定,並且水利工程已全部規劃建設完成地區。且如今多數地方都已是礦山間平川稻穀香,礦井外肥鴨遍池塘,把他安排在這種地方養老,再合適不過了。”。
“嗯。”鬼母低頭着放下茶杯,也是若有所思的道:“雖說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個風然安排地既不能接近大軍的駐紮點,也讓他遠離軍械研究的地方,最好把他安排到一個四周方圓百里都是山林農田和村鎮的地方去。”。
“諾。”也想到此的林聰並未多言半句廢話,只是畢恭畢敬行了一禮,應承後牢記於心。
緊接着,林聰又行了一禮,正要退下。
既然事情都已經彙報完畢,他就該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
只是纔等他直起身來,抿了一口香茗的鬼母蓋上杯蓋,擡眼一瞥林聰,眼中無驚無懼平靜得很,同時張開朱脣,再次平緩地說道:“近來酆都那邊的行動反常,似乎是有了更好的底牌。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讓滲透到敵後的玄教教徒們,暗中查查北陰朝又再搞什麼鬼?另外安生爲主,切勿爲了查明真像不顧安危。他們可都是我們日後與北陰朝大決戰的殺手鐗,切勿因小失大而暴露了。”。
說罷,鬼母放下了茶杯,掏出素巾輕輕的擦了擦嘴角,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裡都透着一國之母的威嚴與端莊。
“諾。”林聰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目送着林聰離開後,鬼母才站起身來邁着蓮步,緩緩走到了樓中正中處的奏案邊,站到了梧桐架子前,伸手出去輕輕的一撫架子上,其中一隻鳳凰披着義字紋路背上的五彩色羽毛,皺眉之際瞳孔微縮,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深邃,也不知道她是在想些什麼......
烈日高照,蕭石竹騎着當康,行走在荒涼黃泉南方。
他的身前身後,和左右兩側都是黃泉鬼兵,可以說他是在這些鬼兵的擁簇下,一路向前而去的。
九幽國的彼岸花旗幟,和黃泉的軍旗在大軍中林立不倒,旗面隨風飄揚,如捲起的雲朵,投下了陰影蓋不住大軍手裡如林一片的長槍槍尖,閃爍着的森然雪亮。
陰日暴曬下,長槍長戈長矛的尖頭,無不是亮晃晃的,很是刺眼。
還有那六王死不瞑目的鬼頭,依舊還高懸在旗杆頂上,在沙暴過後的灼熱陰日下暴曬。
走了半晌,蕭石竹舉目眺望,透過天地間四溢的熱浪,就看到了前方遠處有突兀的兩座連綿山體,橫在了滿地的黃沙上。
隱約間可以看到山勢峭拔的山中赤壁翠崖,懸崖峭壁上有怪石嶙峋無數,在古樹參天,搖曳修竹間時隱時現。
蕭石竹知道自己看到了黃泉聖地,看到了那座闊別已久的山谷,心中興奮如洶涌波濤一般,一陣陣的涌起。
再次見到聖地,距離他回陰曹地府去的時候就不遠了。接下來就是用自己的赫赫戰績,說服那黃泉女王借兵給他,也好讓他帶上幾萬或者幾十萬大軍,殺個回馬槍到陰曹地府中去,弄死那些敢登陸到朔月島上的敵軍。
就算不給他借兵,那玉糧種子和千里戰車圖紙已經到手,還獲得了不少魔神典籍,這趟黃泉之旅,蕭石竹也沒算是白來。
想想這些,蕭石竹更是興奮難消。
“傳令前軍,加快速度先行一步到谷口去稟告。”單手緊攥繮繩的蕭石竹,對身後的傳令兵招招手,道:“但切勿率先進入谷中,等到中軍和左右翼抵達了再一起進入谷中。”。
“是。”那傳令兵應聲着就揚鞭抽打坐下獸環,獸環嘶鳴着撒開四蹄,帶起隆隆蹄聲向前飛馳而去,在身後留下一道揚起的黃灰飛塵。
“主公,我必須提醒你一下。”正在蕭石竹興奮之餘,爲自己的赫赫戰功志得意滿時,尋香馭獸趕了上來與他並肩而行,再次不合時宜的開口提醒道:“黃泉女王也不是善茬兒。她是一個很古老的鬼了,在未被投入黃泉之前,又深得你父母和古神們的真傳,有了古神們的言傳身教,加上這幾千年的鬥爭已讓她是老謀深算了。你可以無害人之心,但不可無防人之心啊。”。
此言一出,令蕭石竹心頭有些反感油然而生。
他覺得尋香真是不識趣,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想着挑撥離間。但胸中怒氣一閃而逝後,轉念一想,蕭石竹又覺得尋香言之有理,反感之情消散了不少。
這種不同意見對於蕭石竹來說,雖然會有一時的反感也會有一時的怒氣,但不會喜形於色。他的臉上依舊滿含笑意,絕無半點憤怒神色。
也聽得進去不同意見,還能細細思量。最後能取則取,不能取他也不會追究這些提出不同意見的鬼。
尋香應該暗暗竊喜,自己現在效忠的不是酆都大帝。否則的話,今日她這番話一出口,可能就是最後一次看到陰日之光了。
“你說的也對,是可以防着點的。”許久之後,蕭石竹緩緩點了點頭,對那尋香輕聲道:“謝了。”。
說着就拱手抱拳,對尋香行了一禮。
尋香頓覺受寵若驚,一怔過後連聲道:“不敢不敢,主公你別這麼客氣,我可不習慣。”。
說歸說,但尋香還是頓覺一股股暖流從心底升起。
一直是下人的她,可還沒見過這麼平易近人的主公。就算是酆都大帝有求於他們時,也絕不會做到如蕭石竹這般。
這也讓尋香再次大開眼界。
她還沉浸在驚愕和詫異中未能緩過神來時,大軍距離熱浪中此起彼伏的兩座高山越來越近。
兩山中間的谷口,也顯現在了諸鬼的眼前。
隔着還有段距離,蕭石竹就看到了谷口外已是旗幟林立,擁簇着一頂環繞有五色雲氣的淡青色華蓋。
那是黃泉女王的華蓋。
前去傳令的傳信兵此時折返了蕭石竹身邊,面含悅色的樂道:“神之子,女王親自來迎接你了。”。
“嗯。”面色平靜的蕭石竹隨口應着,又問到:“前軍如何?”。
“都在谷外候命,不該擅自先行一步入谷。”那傳信兵又答到。
蕭石竹面露滿意,不再多言,只是默然馭獸繼續前行。越靠近山谷谷口,谷口外的一切就看得更是清晰。
除了衛兵外,女王的儀仗隊也跟了出來,多數都是女兵,卻也巾幗不讓鬚眉,各個英姿颯爽,長得筆直挺拔如勁鬆一般。
在衛兵和儀仗隊的前後,是谷中和四周各地趕來的鬼民們。這半年他們都聽說了蕭石竹這個神之子,率軍北伐酆都鬼兵,除了幾次小吃虧外,幾乎連戰連捷,一路殺到了九泉谷去,誅殺了八王中的七王。
黃泉諸鬼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和曙光,聽說蕭石竹得勝而歸,無不是簞食壺漿,前來歡迎得勝而歸的神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