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動樓外翹角上的風鈴,月色下悅耳不嘈雜的鈴聲,也更容易讓人入睡。而樓中細微的沙沙聲,從不遠處花草叢中的沙漏裡傳來。
那及時沙漏裡的細沙,正在緩慢的下落。
就睡在距離沙漏不遠處的天狗大花,動了動耳朵,繼續睡着不動,不一會又打起了呼嚕。
而牀榻上的蕭石竹已經不再怒氣衝衝的了,他能笑了,鬼母也就放心了。
“你這騙人也是一套一套的,又都是那麼的高深莫測。你不會也有在暗中騙我吧?”眨眨眼的鬼母,又問到。
她這也是故意問的,明明知道蕭石竹騙誰都不會刻意的去騙她,也無非是讓蕭石竹儘量的制怒才問的。
蕭石竹自然也知道妻子的良苦用心,故意也不說清楚,嘿嘿一笑後反問到:“你猜?”。
說罷拿手指去輕輕的裹卷着鬼母的耳邊髮絲,把玩了起來。
“哼,不說我就不猜。”鬼母也拿起自己的一縷秀髮,撓了撓蕭石竹他的鼻頭。
蕭石竹被她弄得鼻頭癢癢,忍不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這聲噴嚏卻驚醒了遠處花草中熟睡的大花。
天狗的呼嚕聲戛然而止,猛然驚醒的大花趕忙擡頭,側耳傾聽了片刻,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後,耷下它的大腦袋去,再次呼呼大睡了起來。
牀榻上的鬼母起身,把金絲帳的帷幔放下後再次躺下,依偎在蕭石竹的懷裡。
那蕭石竹還是沒有睡意,依舊盯着帳頂愣愣出神。
“想什麼呢?”鬼母擡頭看了一眼丈夫,又把頭靠到了他的胸膛上去。
“沒想什麼,只是偶爾覺得做鬼王真的太累了,要是做冥皇不是更難了?”蕭石竹苦笑一聲後,對鬼母吐出了深埋着的心聲:“都說自古以來,不少帝王將相都爲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去爭奪這王位,可他們真的快樂嗎?還是像我現在一樣,總會不禁的覺得身心疲憊?”。
“整天要和大臣們鬥,要和敵人們鬥。”頓了頓聲,蕭石竹又說到:“鬥來鬥去的,我發現自己都快成一隻鬥雞了。”。
鬼母默不作聲,她沒法在此事上去給丈夫太多的安慰。
蕭石竹走上這條路是不得已,但也不能再輕易的回頭了。
“不鬥又不行,現在有太多的鬼想要我死了。沒有兵權沒有生殺大權,我早被他們剁成肉醬了,要不就是被切成了片片。”又過了片刻,說出此話後蕭石竹忽然長嘆一聲。
那嘆息聲中,多了許多往日在他身上看不到的無奈。
“那你想這麼做?”鬼母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只能這麼問到。
“幹掉他們,誰要我死我就先弄死他。”蕭石竹很快就收起了感嘆時的無奈,眼中迸射出冰冷的殺氣。
對於此事,或許是求生欲的原因,他沒有絲毫的猶豫。
“然後,把安定光明的未來。”蕭石竹眼中很快也恢復了平靜,緩緩道:“然後交給我們孩子裡最有資質和能力的孩子去打理。”。
蕭石竹這說的無非就是蕭茯苓。
蕭石竹一直都想立蕭茯苓做太子的,對此事蕭石竹有着一種強烈的執着。
“女兒明天就回來了。”果不其然,很快蕭石竹就直接提到了蕭茯苓,硬生生的話引到了蕭茯苓的身上。
“嗯,明天就回來了,大概傍晚就可以到家了。”鬼母這次真的不知道蕭石竹要說什麼了,只是不假思索的,就順着蕭石竹的話隨口一答。
“等她回來我要去一趟丹水郡。”緊接着蕭石竹又說到。
“爲什麼?”鬼母一愣後茫然的問到。
“我要去請丹水三傑出山。”蕭石竹脫口而出。
“啊?”鬼母更是茫然,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
九幽國中,連三歲的小鬼都知道這丹水三傑是什麼?
他們是一個妖魂和兩個人魂鬼,學富五車,但又不是志大才疏之鬼,確實有些真本事的。
三鬼雖然不會打戰,但機器擅長於定策決勝,也是擅長制勝於無形;而且和蕭石竹是很好的朋友。
這三傑和已經去世的吾丘壽一樣,曾經都是丹朱的鬼奴,被奴役被折磨;是蕭石竹攻破丹水國後從鐵牢中釋放了他們。因此他們成了要好的朋友。有時候,蕭石竹決策國策舉棋不定時,也會修書去問這三傑。
三傑知無不言,給了蕭石竹不少的幫助。
但是這三傑對做官一直沒有興趣,他們更願意是躬耕勞作,在鄉間私塾兼職做做老師,做一個不操心的農夫和老師。閒時看書,或是三鬼聚在一起喝酒品茶,談論古今學問。
蕭石竹請過他們不止一次來朝中做官,可他們就是不來。蕭石竹也沒有辦法,只好隨他們去了。
而這次蕭石竹再次去請他們,不是要他們做官的。
“我要他們來教茯苓治國和決策。”蕭石竹嘿嘿一笑,道:“做官他們不情願,我也無意去強求,但要是他們來做教書育人的老師,我想他們會答應的。”。
鬼母聞言稍加細想,就想到了丈夫是要就此鞏固蕭茯苓,在九幽國中的地位。
試想一下,如果三傑願意出山教導蕭茯苓,國中諸鬼會這麼認爲?
大家都會認爲,蕭茯苓真的是未來的接班人。諸鬼都會覺得,連蕭石竹都請不來做官的三傑,居然願意孜孜不倦的教導蕭茯苓。那百官和鬼民對蕭茯苓的敬重就會不減反增。
鬼母想到此忽然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失落了。
作爲國母她能看出來蕭茯苓確實是蕭石竹目前的孩子裡,最適合做接班人的人選。但作爲母親,鬼母不希望蕭茯苓一個女孩子去承擔一個國家的重任。
這麼想着的鬼母,不一會後又想到了其他的一些事情。
細細品味了許久後,鬼母開了口,對蕭石竹說到:“以你的智慧和謀略,不會請不來丹水三傑,一開始他們不答應時你也沒有強求,就是留着等到今日來佈局吧?”。
頓了頓聲,鬼母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包括三傑輔佐蕭茯苓,讓蕭茯苓在三傑的教導下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然後在漸漸的羽翼已就,橫絕六海的猜想,也說了出來。
蕭石竹笑而不語,就是不說是與不是,然後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把雙眼一閉,道:“乏了,我們睡覺吧,明天還有個早朝等着我們呢。”......
陰月東落,慢慢的滑落天際。
朔月島四周海面上沒了月光,波濤沉浸在黑暗之中,伴隨着海風繼續翻滾。
島上小虞山城山頂,英招讓一個衛兵端燈籠,給自己照亮。
他帶着魚鉉,和一個北陰朝來的鬼官,站到了府衙門外,靜靜的等候着。
這個就在英招身邊的北陰朝鬼官,是給九幽國押解來第二批賠償物資的鬼官,姓吳,都叫他吳大人。
這次他來,不但是帶來了賠償屋子,還是要帶走一個被九幽國扣押的北陰朝鬼官。
上次北陰朝送物資來,蕭石竹沒有答應他們北陰朝提出的要求,回絕了讓北陰朝帶走那三個被九幽國扣押的北陰朝鬼官之一的要求。但是爲表誠意,蕭石竹提出等到第二批賠償物資送達,點清驗收合格後,可以讓北陰朝把魏徵帶走。
幾日前,北陰朝的吳大人帶來了第二批物資,足足有賠償總數的十分之一。
今日,九幽國終於完成了對這批物資的點清和檢驗,發現數量無誤,並無不合格,用來濫竽充數的物資後,九幽國就要履行承諾了。
他們將要釋放魏徵。
魏徵啊龔明義這三個鬼在酆都大帝那裡是寶貝,在蕭石竹看來,也就是陸之道還可以。
懂得智取又不死腦筋,思維活絡會給對手意想不到的驚恐。
但是魏徵真的太剛直,除了能做勸諫御史沒什麼卵用。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蕭石竹留着他只會浪費糧食。
所以第一個把他給釋放了。
至於那個龔明義,蕭石竹也知道他能作得很,未來會是給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但蕭石竹不怕他。
而且,蕭石竹知道酆都大帝需要龔明義。誰讓龔明義是北陰朝的鬼將之中,對九幽軍的作戰戰術,最爲了解的呢?
所以,蕭石竹一定要把他留到最後再釋放。
現在留着龔明義,是爲了讓北陰朝不會賴賬。
而不盡早的放了陸之道,是讓酆都大帝多一點衝動,少一點謀士讓他冷靜,也好多犯點錯。
在府衙門口的吳大人,等得有些焦慮,不停的來回踱步,走來走去。
英招魚鉉他們兩鬼,倒是鎮定得很,就是有點困,一直站在原地不斷的打哈欠。
還沒睡飽就被叫醒,而且還不是九幽國的重要之事被吵醒,英招和魚鉉確實沒有太多的興致,反而瞌睡連連的。
再加上北陰朝的鬼官就在身邊走來走去的,英招和魚鉉都更是瞌睡了。
不一會後,四個九幽國衛兵和兩鬼九幽國鬼差,帶着身穿北陰朝官服的魏徵走了出來。
名爲關押,實際上九幽國對他和陸之道的待遇是不錯的。牢房就在府衙的後院,也不是和龔明義一起關在地牢裡。
至於吃的喝的,九幽國是一直優待着他們的。
以至於魏徵居然被九幽國喂得起了小油肚不說,臉頰都有點鼓了起來。
雖說魏徵對九幽國的扣押還是面帶不悅,可是被九幽國招待的不錯,也是顯而易見的。
而且他身上沒有任何的傷,皮膚還細膩有光澤得很,顯然九幽國只是軟禁了他魏徵和陸之道,但是卻沒有虐待他們。
這讓並未受到不公和非人待遇的魏徵,就算是怒氣衝衝,但顯然不敢再直言指責英招和魚鉉。
只是也沒有給英招和魚鉉,什麼好臉色。
“吳大人。”魏徵走到幾個鬼面前,率先跟北陰朝的吳大人打了個招呼。
“恭喜魏大人。”英招笑臉迎了上去,對魏徵說到:“我家主公爲表誠意,決定把你第一個釋放回去。是不是很驚喜,又很意外啊?”。
說罷,英招伸手一拍魏徵的肩頭,又笑道:“回去之後,還希望魏大人記着點我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