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龔明義說完這番話,就不再多言。
他從酆都大帝疲憊的臉上,還有這大殿的空氣裡隱約嗅到了機會的味道,但吃過虧後他知道酆都大帝身上的機會,那就是話不能說全了;得等他來問你,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如果表現得太主動,反而會讓酆都大帝懷恨在心。比起機會,還是活命要緊,故而龔明義說了一句等於沒說的廢話。
“這麼說吧。”聽了個半懂的酆都大帝沉吟片刻,直言問到:“以你對蕭石竹的瞭解,如果他有一顆與朕長得很像的鬼頭,你猜他會怎麼運用到這場戰爭中?”。
小思砍下元嬰腦袋,交給蕭石竹這一幕,也被元嬰的神識記錄了一下;酆都大帝回想起這一幕後,心底就一直有個疑問,蕭石竹拿着他元嬰的鬼頭倒底要做什麼?
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蕭石竹葫蘆裡賣什麼藥,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所以趁此問問龔明義,這纔是酆都大帝今天叫他來的最終目的。
可他是不會透露自己已經煉成元嬰,還被蕭石竹給殺了的事情,所以問題開始就加了個如果二字。
“不可能有這樣的鬼吧?”龔明義愣了一愣,皺眉驚呼道:“這冥界怎麼可能有和陛下您長得很像的鬼呢?”。
心中卻是想到:“難道冥界還有其他神魂?可以喪命後,屍身不化?”。
“你別管有沒有,朕就想考考你。”看到龔明義起了疑心,酆都大帝眯眼搓了搓手,很平靜的道:“題目就是這個,答上了朕可以調你去天祿閣做做抄抄寫寫的工作,這要答不上來就別怪朕不客氣了。”。
話雖然是點到爲止,但龔明義立刻沒了疑惑,誤以爲酆都大帝朕是給他劃下道了;反而頃刻間就這個是個考驗也是一個機會,卻也是生死一線之間。龔明義頓時額上熱汗直流,心跳也加速了幾分。
“奴才可以回答,但要陛下恕奴才無罪。”沉思片刻後,龔明義說到。
聯想到蕭石竹的做事風格,冥界的通信速度他大概知道蕭石竹會做什麼了。
微風穿門入殿,吹動酆都大帝心頭好奇同時,也吹散了龔明義的心頭猶豫;他決定無論生死也賭一把。
“準!”酆都大帝只是略一沉吟,便開口沉聲說到:“直言吧。”。
“蕭石竹做事沒有條條框框束縛,所以出招也是千奇百怪。”舔了舔乾裂的雙脣,龔明義跪在地上叩頭道:“奴才斗膽猜測,他或許會拿着那顆鬼頭在兩軍陣前招搖過市,宣稱您被他派人潛入酆都刺殺了!”......
玄水灣前,蕭石竹注視身前這片滿目瘡痍的海港片刻後,轉身看了看身邊臉上滿是血污,卻毫髮無傷的蕭茯苓,將手中滅月劍緩緩入鞘後輕輕一笑。
蕭茯苓也望着他,咧嘴笑笑。
他先水師一步,率三苗的百幻蝶空騎和在海上與他們回合的句芒前來支援,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時辰,所有登陸了的數千敵軍全滅,戰船也是全毀,留下的只有滿目瘡痍的地面和破碎的鎧甲兵刃,以及海面上還未熄滅的火焰,依舊在海面上游蕩着,吞噬着破船留下的木屑和斷裂的桅杆船槳。
英招已經帶着守軍一邊打掃着戰場,一邊開始修復破爛不堪的城牆。而前來支援的三苗勇士乘着百幻蝶也落在了城裡,享受着守軍和百姓們給他們提供的吃食。
玄水灣和玄水城都換來了暫時的平靜。
“主公。”句芒乘龍落在蕭石竹身前,拍了拍那龍頸示意火龍安靜後,躍下坐騎後對蕭石竹行禮道:“這九嶷山火龍真是了得,末將平生養龍無數,這能吞吐天地火氣之龍還是第一次養,沒想到這麼了得。比起往日我養的那些青龍要了得多了。”。
“所以不後悔當初我把你支到九嶷山中去‘隱居’了嗎?”蕭石竹笑問着,蕭茯苓已然山前,好奇的打量着那角似鹿、頭似駝的紅皮紅鱗大龍片刻,身後摸了摸那火龍軟軟的,溼溼的鼻子。
那火龍收起了作戰時的兇惡變得溫順了許多,立刻眯眼面露愜意,把自己的大鼻子伸前,蹭了蹭蕭茯苓的掌心和手背。
“不後悔,從來沒後悔過。”句芒也是哈哈一笑後,拱手道:“句芒誓死追隨大王,至死不渝。”。
“爹,我們把這東西弄回玉闕宮養吧。”正說着蕭茯苓已折返,指了指那火龍歡欣雀躍地道:“我肯定天天準時餵它吃飯,按時給它洗澡。”。雙眼中頓時浮現了期待之色,伸手拉着蕭石竹的衣袖搖晃幾下。
“這麼大的一隻,養你牀下還是養我牀下啊?”蕭石竹望着那巨龍身子盤起,也足幾十平大小,光龍頭就有個磨盤大小,頓時皺眉搖頭,一口否決了蕭茯苓的要求:“再說你不是養着大花了嗎?”。
“翁主要是喜歡,等它生龍蛋的時候,末將送你一個便是。”句芒不以爲然的一笑,卻換來了蕭石竹的瞪眼呵斥:“別出餿主意了,她是見了什麼新奇都想要的,玩個三五天就膩了。”。
蕭茯苓見父親不允,頓時鬧脾氣的撅起嘴來。
別看她殺鬼如麻,上了戰場連手抖都不會,心理素質極好;但骨子裡的天性還是個小鬼。
見她又像以往一樣,想要用脾氣來故伎重演,蕭石竹只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問到:“要龍還是要以後有機會還可以隨我出宮征戰?兩個你只能選一個。”。
蕭茯苓一愣,細細思索權衡一番後,微微低頭道:“那我不要龍了。”。
正說着,英招和麻垛就從身後緩步走來。
“大哥,敵軍主力尚在島外,要不我安排軍士把侄女轉移吧。”英招在他身邊站定後,用含有擔憂的雙目瞥了一眼蕭茯苓。
“不必了,戰爭馬上就會結束。”蕭石竹不以爲意地淡然一笑,轉頭對麻垛問到:“水師據此還有多遠?”。
“按大王您留在船上的菌人回報,水師據此不過三十里海路,一個時辰後就能抵達。”麻垛思索着回到。
“那就好。”蕭石竹又轉頭看向不明其理的英招,問道:“我們朔月島的水師還在吧?”。
“因爲敵軍鋒芒太銳,水師都尚未出戰,戰船隱匿與巖柱上瀑布後的洞穴裡,尚未有所損失。”英招面帶狐疑地問到:“難道要與敵軍展開水戰?”。
蕭石竹微笑着把頭一點,換來的卻是英招的更是不解。
外面是什麼一個形勢,想必蕭石竹來時已經看得一目瞭然。敵軍那是船連船宛如大山浮島,光是巨大的福船就有一百多,還有廣船三百餘,更有海鶻和甲板上起樓五層的五牙戰艦無數。
波濤之下,還有水莽鬼數十萬。半數的北陰水師都在島外。
縱然九幽國朔月島水師的戰艦和水手,是共工一族督造和訓練的,船上又都假設了各類火炮,島下海中還有十萬鮫人兵,卻也不及對方船多勢衆。
而且因爲地利問題,朔月島水師始終只有海鶻這樣的小戰船,那和福船對抗無異於找死。
實力懸殊有點太大,故而英招一直採取的是死守爲主,偷襲爲輔的策略;蕭石竹這個天生的軍事行家,不可能看不出來這實力上的懸殊。但爲何突然要變被動爲主動?英招着實想不明白。
“我有一計,保證能行。”蕭石竹對他們招招手後,待麻垛英招和句芒都湊了過來後,四鬼頭碰頭地嘀嘀咕咕半晌才停了下來。
“兵行險着啊。”句芒微微頜首着,眉宇間泛起點點欽佩。
麻垛則點頭,嘖嘖稱奇道:“以假亂真之計確實妙,畢竟正如主公所言,通信並不發達可鑽空子。”。
唯有英招有些擔憂地反問道:“行不行啊?”。
“放心,大隊水師馬上就到,你們做好你們該做的。”自信滿滿的蕭石竹,一拍自己胸膛道:“我蕭石竹什麼時候讓諸位失望過。”。
“跟緊你師姐,留在城裡。”蕭石竹接着就對不遠處正在摸龍的蕭茯苓說到。
“知道了。”蕭茯苓因不給她養龍,還有些鬧脾氣,頭也不會地以不耐煩的回了一句後,繼續摸着那火龍鼻子。
蕭石竹不再管其他,徑直的走向不遠處的小思,交代了幾句什麼後,接過對方手中那個藍布包袱,順手從一旁前來送吃喝的龍女手中籃子裡,抓了個烙餅咬在嘴裡。
正欲轉身離去的蕭石竹又忽然停住,愣愣的看着在給士兵派發吃食的龍女幾秒後,皺眉呆問到:“你怎麼沒撤?”。
“大哥,這個以後再給你解釋。”英招訕笑着,趕忙走過來打圓場。
蕭石竹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就對英招說了一句:“保護好龍女,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小心巫支祁晚上爬你窗戶。”後,又對龍女道:“發完你的烙餅快回去小虞山城,這馬上又要成戰場了。”。說着就轉身朝着海邊大步走去。
龍女和英招相視一笑後,英招和顏悅色道:“一會你就走,馬上又要打戰了。”。龍女也沒多言,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他們說話間已走到海邊的蕭石竹,足尖點地一躍而起,憑藉着玄力離地數十丈後,乘風朝北飛去。
順帶拔劍,把包袱裡那棵因爲保鮮了依舊栩栩如生的鬼頭取出,串到了長劍之上。
不過片刻功夫,他已飛出了海上巖柱林,就見無數敵船橫在海面上,排成船陣。其中一艘面南的福船外鍍黑漆,渾身都是烏黑。在船上正中處立起的桅杆上,飄揚着一面帥旗,上繡斗大的“夜”字。
蕭石竹知道那就是敵軍主艦,便毫不猶豫地朝着船頭一個俯衝而下,在甲板上的敵軍尚未反應過來之時,穩穩地落在了甲板上。
他速度太快,待他落在甲板上船上敵軍方纔發現他的行蹤。
大驚之餘,紛紛手忙腳亂的舉起手中刀劍長矛,朝着這個敢隻身一鬼從天而降重重敵陣中的蕭石竹圍了過來。
“海上的敵軍聽着!”就在他們手中兵刃距離蕭石竹不過兩三尺時,蕭石竹忽然深深呼吸,高舉手中長劍,提氣大吼道:“酆都大帝已被伏誅,你們是逃命去還是要繼續給北陰朝當狗嗎?”。
吼聲震天動地,就腳下戰船也是微微一顫,於海面上泛起一陣接着一陣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