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浪和炎風還在荒野上鼓舞,扭曲着四周景色。
蕭石竹只是環視了一圈焦痕遍地的戰場,便知道埋伏在此地的敵軍是大概有多少。就從戰場上三五步內就有兩三具屍體的情況來看,這兒曾經至少埋伏着十幾萬的大軍。
這樣的情況下,一旦只是追擊敵軍,也不是辦法。會把大量的敵軍放入山谷之中,而蕭石竹當時還在山谷中,身邊不過寥寥無幾的幾個侍衛而已。
國師盈盈他們也是迫不得已,纔不得不這樣做的。
要一瞬間解決大量的敵軍,使得數量上不處於劣勢又能打敵人措手不及的,除了欽原召集毒蟲的那招神鬼術,剩下的就是女魃的天火了。
正是國師盈盈的果斷和女魃的奮力施術,蕭石竹手下的大軍纔沒有傷亡慘重。
“做的很好。”舒展開眉頭的蕭石竹,注視着國師盈盈微微頜首,肯定了她的功績後走到石決明和女魃那邊,問女魃道:“沒事吧?”。
“沒事。”女魃搖搖頭,微微一笑。但臉色的血色很淡,更多的是在月光下更白的蒼白。
還有那施術頻繁而疲憊,掛在五官之間。
“給你。”蕭石竹掏出一支瓷瓶,裡面裝着的是素天居秘製的藥丸,可以有效的緩解鬼氣使用太多後的疲憊。本是用來給他療傷的,但蕭石竹想也不想的就遞給了女魃。
“拿着。”女魃還要推脫,蕭石竹已經把藥瓶塞到了她手裡後,走到了清理完敵人,朝着他迎面而來的泰逢身邊,上下一陣打量這個渾身是血的獨臂鬼:“受傷了?”。
“沒有。”泰逢也低頭打量着身上的血污和點點殷紅後,笑道:“不是我的血,是那幾個負隅頑抗的敵軍的。”。
“看來你殺了不少敵人啊。”蕭石竹放心了不少,繼而道:“帶上欽原和士兵們,加速打掃戰場。把能用的能吃的都收集起來,然後我們迅速離開這裡。”。
泰逢點頭應聲後,轉身而去。
“主公,這一仗雖然死傷不大,但還是有幾個傷兵的。”國師盈盈跟了上來,在蕭石竹耳邊悄聲問到:“大概有近一千,怎麼處理?”。
“有重傷了需要截肢或者昏迷不醒的嗎?”蕭石竹只是略一沉吟後,就這麼問到。
熱風還在翻滾,四周除了焦臭還彌散着血腥,整個月光下的荒野沒該有的柔和美,只有狼藉焦痕;還有些混亂。
蕭石竹從中看到了一些軍士,正在就此給受傷的軍士包紮傷口。
“倒是也沒有斷手斷腳的,都還能行動方便,但是我們缺藥,暫時只能給他們就暫時包紮一下。”國師盈盈搖頭着說到。
蕭石竹想了想後說到:“都帶上一起走。”。
其實他如果不帶着大軍,更會容易躲藏和藏匿行蹤。但是畢竟黃泉女王知道他最終是會去哪兒的,一定已經提前佈防了。而他現在的鬼命又被吸走了大部分而能力不足,身邊要再沒有大軍相隨,真的會舉步維艱。
況且,要是沒有這些士兵,他蕭石竹也很難從黃泉聖地裡殺出來。此時此刻就因爲他們受傷就要丟下他們,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蕭石竹還真的做不到。
“帶上,一個也不能落下。”頓了頓聲,蕭石竹又補充說到。
“諾。”國師盈盈沒有任何異議,應了一聲就去傳令了。
“謝謝你。”國師盈盈才走,柯韻就走了上來,站到蕭石竹身邊。
“謝我什麼?”蕭石竹在夜風中提劍環顧四周,淡淡的問到。
“謝謝你沒有打算拋棄受傷的鬼兵們。”柯韻微微垂首着說到,眼中臉上盡是欣喜和感激。
“這是我該做的,沒什麼好謝謝的。”蕭石竹不以爲意的說完此話,才收回了環顧四周的目光,落在了柯韻的臉上:“你對地形熟悉,把地圖拿出來,我們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動該如何進行吧。”。
說完就席地而坐,等待着柯韻拿出地圖來。
“我們現在缺醫少藥,而黃泉女王派出了追兵肯定。”在他對面也席地而坐的柯韻,拿出地圖在明亮的月光下,在那焦黑的土地上鋪開。
那空中陰月甚是亮堂,倒也省的點燈了。
“現在不僅僅是追兵的問題,還有黃泉女王知道我們的目的地,一定會在我們的去路上設卡,建立防線以防我們逃出黃泉。”蕭石竹點頭幾下,目光掃過了身前地上的地圖後,苦笑一聲,道:“真真正正的圍追堵截,還能讓我給遇上了。”。
現在他這個身體情況,雖然玄力已能運轉了,但自從被抽走那麼多的鬼命後,總是容易疲憊;尤其是在施展神鬼術之後。
這樣的情況下,蕭石竹就是想在萬軍叢中殺了七近七出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在敵人的重圍中自如的殺來殺去了。
“有沒有一條路,一條讓敵人,讓黃泉諸鬼一直都忌憚的地方。”在柯韻點頭時,蕭石竹緊盯着那張地圖上的線條和圖案,若有所思道:“一個兇險的地方。”。
他這問的突如其來,倒是讓柯韻愣了一下,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愣愣的看着地圖半晌沒有搭話。
她的目光在地圖上來回掃動,反覆掠過每一個線條和圖案,想着蕭石竹提出的問題。最終把目光落在了地圖上,黃泉南部的通道,和此時他們所在的奇石山谷中間地方,一個畫着黃水中長出不少枯木的圖案:“這兒,這是黃泉諸鬼都不會涉足的一個地方。”。
“這是個什麼地方?”蕭石竹心裡暗自嘀咕着,就看向了柯韻手指之處......
九幽國臨海的暮熙城,永遠都能在風聲聽得到海浪拍岸,和潮汐在沙灘上反覆進退的聲音。
而海風總能讓這座城市,一年四季都充滿着潮溼。
當今日的陰日,從西方照常升起之時,蕭茯苓騎着她的白獅,從南門進入城中,身後尾隨着的是蕭石竹的神輿。不明真相的城中鬼民,還以爲是蕭石竹到了。紛紛退到道路兩旁,齊齊對着這支護送金碧輝煌的神輿大軍,畢恭畢敬的拱手行禮,無不是眼中閃爍着激動和興奮。
一輩子能有一次見到他們的統治者,足夠這些鬼們在茶餘飯後吹上好久了。
可惜他們不知道那神輿裡是空的。
蕭茯苓一路護送着神輿,穿行在城中,走了半晌纔來到了城中城隍衙門口,就見到了當地城隍已帶着府衙內大小官吏和軍官,已經在府衙門口恭候。
那城隍,是一個長方臉的高瘦人魂,他一見到蕭茯苓就迎了上來:“小臣範士,見過翁主。”。
身後衆官吏也跟着對蕭茯苓行禮道:“見過翁主。”。
“都免禮。”蕭茯苓從白獅上翻身下來,對那城隍範士又道:“我父王的神輿,要安放在裡城中些許日子,城隍安排好了沒有?”。
“回翁主的話,小臣早已接到了國母的命令,早已安排好了神輿停放的地方,絕對安全。”城隍範士趕忙叫來一個小吏,對那小吏道:“帶神輿和護送的衛兵,成衙門側門進入衙門,把神輿安排在衙門後院裡,嚴加看守。”。
“請跟我來。”那小吏應聲着,走到了神輿前,對趕車的車伕說着,帶着神輿從衙門口離開。
“翁主請,你的下榻處小臣也已有安排。請先隨我來,我們衙門裡說話。”城隍範士側身一讓,打了個請的手勢,身後的鬼吏鬼官們也一分爲二,分列在道路兩旁。
蕭茯苓只帶着幾個衛士,就跟城隍範士進了衙門。
這座衙門和九幽國其他的衙門沒什麼不一樣的,由大門照壁、正堂和東西房,後堂以及串聯各廳的迴廊所組成。而前院的正堂也是無門的。
而正堂斗拱雀替,下爲條石臺基,室內做藻井天花,室外做五彩遍裝油漆彩繪出了陰曹地府各地美景,或是千奇百怪的諸鬼。
坐到了正堂上高案後的蕭茯苓,接過了官吏遞來的茶杯,環視着身前站着的那些以範士爲首的鬼官鬼吏,直言問到:“範城隍,我需要的船隻都給我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城隍範士回到。
蕭茯苓滿意的點了點頭,頓起茶杯,悠哉悠哉的品茶起來。
“但國母下了另一道命令,需要翁主你來完成一個任務。”城隍範士從袖中,掏出一卷帛書走上前去,把手中帛書放在了蕭茯苓身前的高案上又退了回來:“是和暫時保管神輿的命令,一起發來的。”。
“什麼任務?”蕭茯苓問着放下了茶杯,拿起帛書展開細看起來。
帛書上的娟秀小楷,蕭茯苓一眼就能認出來是自己母親的筆跡,加上落款處的國母大印,毋庸置疑這真的是鬼母的命令。
“押運糧草藥物,前往朔月島。”退回去的城隍範士,緩緩答到:“朔月島那邊現在糧草和藥物都很緊缺,全國各地都在動員捐助物資以供朔月島進行重建。第一批物資已經進入我城港口,明天就能全部裝上安排好的船了。然後交給翁主你,一路護送押運到朔月島去。”。
放下手中的蕭茯苓擡起了茶杯,用被蓋輕緩的颳着杯中茶末:“把物資清單給我看下。”。
城隍範士應了一聲,對身後一個官吏招了招手,那官吏隨之遞上來了早已準備好的物資清單。
“翁主,你要護送的物資清單在此。”城隍範士說着上前,把手中清單放在了蕭茯苓身前桌上:“什麼物資在什麼船上,都有些什麼都一一詳細登記在了其中。”。
蕭茯苓拿起清單拿起來細細的看了幾遍後遞給了身後的範錦鴻:“你親自派人去點一下,看看和清單上的物資有沒有對不上的地方,或者不符的地方。”。
範錦鴻應聲拿起清單,出門而去。
不慌不忙的蕭茯苓,把一切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這讓她身前那些鬼官,無不是對她心生敬佩。
本來他們還擔心押運出問題,現在看來擔心就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