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打開房門,見阮瞻閉目盤膝的坐在牀上,臉色蒼白,大汗淋漓,眉頭皺得死緊,一副隨時會掛的模樣,微嘆了一口氣。小夏逃走已經一百天了,至今他們也找不到她的蹤影。
這個死丫頭,發作起來的脾氣竟然如此激烈,一點也不給別人,也不給自己緩衝的機會,但從另一方面講,可能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愛與恨纔會那麼徹底,執著和純粹吧!
認識小夏好多年了,從來沒見她那麼生氣和絕望過,竟然用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嚇得他們三個之中沒有人敢靠近她。本想在她冷靜下來後再和她談談,可她竟然如此決絕,連夜跑得無影無蹤,走時連換洗的衣服也沒有帶,只帶著隨身的揹包,大概錢包,身份證和提款卡在裡面,可這些肯定不能讓她維持很久。
她還帶走了包大同為她畫的五行禁法符咒。
得知這一情況,他就明白她短時間內不會回來,甚至想永遠離開!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小夏了,開始時她可能會覺得被自己最心愛的人輕視和戲弄,會感到羞辱和痛苦,可當她冷靜下來,以她那種善良,純真的個性一定會原諒阮瞻所做的一切,但她還是不會回來,很可能會隱藏的更深。他曾經嘲笑她是一隻小鴕鳥,遇到害怕和不能面對的事就會一直躲起來,現在看來,他沒有說錯,她真的躲起不見人了。
她的消失,讓他們三個人找翻了天。先是到事務所裡,結果潘主任大發雷霆,把小夏偷放到潘主任桌上的辭職信硬塞給萬里,告訴他:叫那個丫頭給我回來,她的辭職我不接受!有什麼當面說,寫這麼幾個字算什麼。我這麼培養她,哪有那麼不負責,說走就走的!讓她馬上給我乖乖回來!
潘主任的這番話讓萬里知道,他老人家是真的疼愛這個馬馬虎虎,大而化之的晚輩,不僅是因為她是自己的學生才偏袒她!
因為從事務所這方面得不到小夏的信息,他又假裝出差,去了一趟她的家。小夏的父母很熱情的接待了他,還託付他照顧他們這個常年在外的女兒,小夏的媽媽還總是偷眼看他。好像丈母孃相女婿似的。但他心裡哪裡高興得起來,好在不露痕跡的打聽到小夏曾經打過電話回來,知道她目前還算安全健康,好歹放下了一點心。
他不能和小夏的父母說起她失蹤的事。因為他明白她極愛家人。肯定不願意讓家人捲進這件事裡來,所以現在她雖然不在他身邊,但他還是細心的為她保守了秘密。
她可能去的地方,可能出現的場合,他們都找過了,也打聽過了,可一點線索也找不到。到此,他已經完全沒有辦法了,因為小夏雖然馬虎,可畢竟是個聰明的人,如果她想躲起來,他們是找不到他的。
只是阮瞻不肯放棄,不肯安心等待,因為他沒有時間了,離他的逢三之難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他想要在死之前見到她,看著她,讓她不再生他的氣。所以他瘋了一樣的尋找,整間店都丟給了包大同,頻繁使用時空扭曲術和心靈感應,根本不顧及身體,整個人都憔悴了。
世界上的事都是這樣,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傷人最深。小夏和阮瞻就是太愛對方,所以纔會無意中彼此傷害。阮瞻傷了小夏的心,而小夏的離開就快要了阮瞻的命了。
有時他想,阮瞻的逢三之難會不會就是因為感情的事呢?這是有可能的,有多少英雄好漢都死在『情』之一字上,何況阮瞻這個關閉著心門,卻突然被小夏魯莽的撞開的普通人?!他本來就是個不會輕易愛,但愛了就無法收回的人!
「阿瞻,她有意隔絕和你的心靈感應,你這樣拚命用法力也沒有用!」萬里無奈的說,「你這樣,就算她回來,你也掛了!到時候,她會傷心死的。」
阮瞻聽到萬里的話,心裡一顫,睜開了眼睛,但是沒有說話。萬里不會明白,每天夜裡,他都能感應到小夏的心,雖然不能判斷出她在哪裡,但是他知道,她在想念他。一想到她獨自一個人呆在不知哪裡的小旅店中,他的心痛得都扭了起來。不知道她有沒有吃飯?有沒有生病?有沒有哭?
這全是他的錯!為什麼在洪清鎮的時候沒有抗拒和壓制自己的感情呢?錯了這一步,然後又用錯誤的方法去糾正,鬧到現在無法收拾的局面。假如恨他,他可以離開。他不是要和她在一起,甚至可以忍耐著不見她,只要知道她平安快樂,他就沒什麼遺憾。現在她一個人走了,讓他如何能放心?!
昨夜,他感應出她的恐懼,這讓他心急如焚,拼著要吐血的危險,一直試圖跟蹤著這感應尋找她的方位,可是還是徒勞,因為她拒絕呼應他。雖然後來她平安了,可卻不能讓他安心。
「必須儘快找到她!她一個單身女子,太危險了。」阮瞻扶著牆壁站起來。
萬里看著他,『嗯』了一聲。其實這句話,他們每天都說,已經說了一百天了,可還是沒有結果。再看看阮瞻的模樣,如果他真的闖不過他命中的死劫,他哪裡對小夏放得開手?到時候怎麼辦?人鬼情未了?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幫他們,就算搭上他的命也在所不惜!
「或者你不追得那麼緊,她就放鬆戒備了。」萬里突然靈機一動,「她一定感覺難以面對你,所以你一和她心靈感應,她就避開。可是如果你放棄這種方法呢,以她那個沒耐心的個性。很可能會鬆懈,到時候你再想辦法,說不定一下就能找到她的方位。」
阮瞻一愣,隨即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點我沒有想到。她現在——幾乎一遇到我的呼喚就跑掉。所以我一直也感應不出她周圍的事物,當然也就找不到她的方位。」
「好歹死馬當作活馬醫吧,我們各種辦法都想過了,就差這一種。這死丫頭,多大了還鬧離家出走,這回找她回來,我要保存她一點血,這樣下回她在跑路,你的飛鳥追蹤術就用得上了。總比我們沒頭蒼蠅一樣的亂找強得多。」萬里說著,懷疑的看了一眼阮瞻,「不過,你忍得住不想她嗎?」
「我會強迫自己的。」
是啊,他最會強迫自己。萬里想著,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總是逼自己,哪有人活得像他那麼疲憊和掙扎的。
一連幾夜,小夏突然感覺不到那若有若無的思念了。而那種心靈感應一旦斷絕,她的心都要碎了。
時間果然是良藥啊,他已經放棄她了,不再尋找她!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嗎?可為什麼她會痛得那麼厲害?難道她還奢望著他的愛嗎?真傻!他早就放棄她了,從他消除她記憶的那一刻,他就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了!
明知道這個結果,內心中還隱隱期待著什麼,看來女人都是貪心的!多麼可笑啊!
小夏躺在牀上,想嘲笑自己,卻淚流滿面,心酸得連跳動的力氣都沒有了,根本沒有注意到沒有關好的落地長窗無人自動,悄無聲息的打開了一道尺寬的縫隙。
自那天撞鬼後,他們又在那個城市呆了三天,然後又開始巡遊一樣的走到了另一個地方。而還在那個城市時,因為換過了酒店,那個吊死鬼還真的沒有來找過她的麻煩。
照例,何富貴白天睡覺,晚上去考察『投資項目』,而她,白天閒呆著,品位著內心的痛苦,另外幫何富貴總了些雜事,還準備了一份法律文件。
那份文件是一份關於金石鎮鐵頭山的礦山開發合同,意思是何富貴在全國和境外進行過商務考察後,就會回家鄉投資開發。至於這麼多年都沒發現有礦產的鐵頭山經久富含什麼珍稀的礦物,何富貴依據什麼決定投資,對這座山又是怎麼個開發法,小夏就不知道了。
之所以當時在金石鎮時沒有簽訂合同,也沒有進行過申請,審批等一系列規定程序,一來是因為小地方在法律法規的執行上不是很嚴格,另一方面可能因為當時的何富貴沒有那麼多資金。可是這些日子來,小夏沒見他做什麼正經事,怎麼資金就籌集到了呢?而且就算是資金到位,他一方面並不馬上回去,另一方面卻又急著簽約,整件事情都透著古怪和不合常理。
不過,小夏對此也不怎麼感興趣,只是隱約覺得何富貴一定在幹違法的事。她現在正在情傷之中,無力多管閒事,只要熬過這一週,湊足一個月的工作期,然後拿薪水走人!
當然,她有可能匿名舉報一下。何富貴如果有問題,自然有政府機關來查他,用不著她來操心!
『嗖』的一陣涼風吹來,讓小夏一激靈,欠起身一看,才發現落地窗開著。她有點疑惑,記得似乎是關了窗的,現在已經快十一月了,他們目前在中部地區,晚上已經冷了,怎麼可能開著窗睡呢?
想了一下,她還是打開了檯燈,然後走到窗邊去。
她很小心,但是沒有提防窗外突然又涌進了一陣風,好像有人在外面推著不讓她關窗似的。她下意識的一用力,窗雖然關上了,但白色的窗紗卻被吹得揚了起來,落下時像活了一樣纏過了她的脖子。
她一驚,伸手去拉,可是窗紗的速度比她快,在她脖子上捲了兩卷,猛得向上一提,把小夏吊了起來!
窒息感立即襲來,被吊死的感受她一瞬間就體會到了,雙手拚命想擡起,卻根本做不到。耳邊,一個女人陰森的笑聲傳來,「賤貨!讓你嚐嚐我受的苦!你倒是用法術來傷我啊!」
小夏說不出話,針刺般的痛從不能呼吸的肺部傳向全身,可她能看到房間正中的吊燈上也掛著一個影子,晃晃噹噹的,以自己的長髮勒住自己的脖子,正是那個纏她的女鬼,想不到她在沉寂了幾天後,竟然追到了這裡。只是小夏的痛苦只持續了幾秒鐘,她就感覺後頸上有一股極溫暖的熱線竄向了她的脖子,灼得那窗紗驀然鬆開,她也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吊死鬼沒想到小夏能脫困,憤怒的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撲過來掐住小夏的脖子,可那雙乾枯的爪子才一碰到小夏的皮膚,就立即被一團黃光彈開。
小夏來不及調理自己的呼吸,舉起那張一直握在手心裡的符咒,一個火術就打了過去!她法力不足,可是那吊死鬼根本沒防備,離得又近,所以一下被火術逼到了牆角。小夏靈機一動,急忙又施出一次火術,在那個女人頭頂的牆上燃起一團微弱,但又暫時不滅的火焰,把她困在那裡!
「放開我,你這賤貨!」她叫。
「閉嘴!假如你想讓很多人闖進來,讓陽氣烤熟了你,儘管叫好了!」小夏撫了撫脖子,憤怒成功的戰勝了恐懼,「再叫我賤貨,我就潑你黑狗血。哪有你這樣的,我又沒招你,賤不賤的,還輪不到你說!」
她一番恐嚇,果然讓對方安靜了些。小夏這才發現,襲擊她的那位『好姐妹』兇是很兇,可能是因為死得不甘,死的冤枉,不過生前一定不是個厲害角色,所以並不太難對付,以前她只是嚇破了膽而已。想想自己還真沒用,五行禁法都學了,膽量卻毫不見長。
這一次又是護身符救了她,而護身符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是因為她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把護身符纏到了睡衣的肩帶裡側,大概離心臟較遠,沒有立即感應吧!
「你為什麼總來纏我?我欠了你的嗎?」小夏氣憤的問。
「誰讓你跟他在一起。他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對方掙了兩掙,但包大同畫的符咒看倆很厲害,她沒有跑掉,還是蜷縮在角落裡。
小夏一愣,隨即腦海中浮現了何富貴的臉,「你是說何富貴?我只是替他工作,無論你和他有什麼瓜葛,與我無關。你去找他好了,他的房間在樓上的總統套房!」小夏好心的提醒。
「你以為我不想嗎?」那『女人』恨恨的,「他有惡煞護身,我近不得前。」
「那你就欺侮我嗎?你還真行,柿子專挑軟的捏!」小夏覺得面前的這位簡直不可理喻,氣壞了,完全忘了害怕。但話纔出口,突然意識到對方話中的意思。
惡煞?那是什麼?還有,這『女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