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雪越下越大,帶着一股想要埋藏整個世界的狠勁。
阮瞻在雪裡艱難地走着,走兩步就停一下,努力感受小夏無意間留給他的線索。他沒有在山林中追蹤的經驗,可他有遠遠異於常人的靈力,特別是對血腥味的敏銳反應,只要他以靈力加持自身的感覺,只一滴他就可以辨別的出來,萬里常嘲笑他運用能力時堪比獵犬。
小夏是最怕疼的,平時生病時,她寧願硬挨也不願打針。可是牆上那幾個淋漓的血字,明顯感覺到她當時割了自己多麼重的一刀,一定是用萬里送她的工藝小刀完成的。那把小刀漂亮且鈍,但她很喜歡,這次來的時候還煞有介事地放到靴筒裡,可是不知道用鈍刀割出那麼多血,她要下多麼大的狠心才能做到。
他很明白,如果沒有特殊又緊急的事,小夏不會不聽他的吩咐,擅自離開,更不會倉皇到要寫血書那麼可怕,還囑咐他不要跟來。可他怎麼能不跟,怎麼能任她陷入危險,怎麼忍受以後沒有了她的世界!
況且,對手的目標是他啊!整件事情,包括以前無辜慘死的人,都是幕後人爲了對付他而佈下的局。要論起來,他纔是罪魁禍首!他和那個人必死一個,不然這件事是沒有終了的。所以,他有責任保護每一個牽連進來的人,別再讓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更不用說陷入危險中的是那個窩在他心裡,不時出來刺他一下的女子。
血腥氣到了這裡淡了下來,想必跑到這裡的時候,她的傷口已經停止流血。雪掩蓋了一切可能的線索,地上平平整整的,好像沒有人在這裡走過。不過山風捲起的雪霧還是帶來一陣不同的氣息――是妖氣!
他站在那兒考慮下一步要怎麼辦?他不擔心找不到對手,因爲對手會來找他,他只擔心他不夠快的話,小夏會不會凍死。這麼冷的雪夜裡,這樣的深山,她會堅持不住的。
“阮瞻――阮瞻!”小夏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一剎那間,阮瞻差點回頭,但硬生生僵住脖頸,沒有回過頭去。那是小夏的聲音,但小夏不會用那麼甜膩且誘惑性的聲音叫他。
他想了一秒鐘,繼續向前走。
“阮瞻,等等我,我走不動了!”那聲音繼續叫他,語音那樣嬌美和溫柔,帶着哀求和撒嬌的味道,讓男人聽了會不自禁地心軟。
可阮瞻繼續不理。
“阮瞻,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好不好?求你了,別那麼狠心,等我啊!”
雖然告誡自己那不是小夏,可她的聲音太像了,這樣委曲地對他講話,帶着三分哭意和七分的埋怨,象一根刺在他的心裡扎。
他快走兩步,不自覺地想逃開那聲音,可是發現後面的東西反而漸漸逼近。
他不轉身迎戰,而是向前走開,不是怕了什麼,只是想以靜制動,看看對方能有什麼花樣。不過他沒料到對方模仿小夏的聲音來誘惑他,不知不覺中亂了他的心。
“阮瞻,你看看我吧!”那聲音湊近了他的耳朵,同時一隻感覺極爲柔軟但也極爲冰涼的小手搭在了他的左肩上,就象大片的雪花飄落一樣,無聲無痕,但卻冰涼沁骨。
“這是什麼招數?”他不動也不回頭,冷冰冰地問,聲音比雪夜還要無情。
“我們只是愛慕你啊!”又一隻手搭上他的右肩,“多麼英俊的男人哪!讓我們陪着你吧!”
“好啊!那你們先放了嶽小夏!”
“哦,那可不行啊!雖然想順從你的心意,可是卻不能答應你。”不知是左邊還是右邊的女妖貌似誠懇,但內藏輕蔑地說,“而且啊,我們把她做成了美麗的藝術品,不是更好嗎?”
她已經遇害了嗎?
這念頭宛若一柄重錘突然砸在阮瞻的心上,讓他想也不想地向前邁了一步,可是他卻紋絲未動,肩上那兩隻手雖然輕柔但也沉重地壓住他,使他動彈不得。
千鈞重的被釘住的感覺,焦急的心猛然碰撞在一起,讓他的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小夏一定還平安!
首先是他並沒有那種感應,因爲小夏現在是他心中極爲重要的人,她有事,他一定有所感覺;其次是和他鬥法的所謂高手都有一個通病,因爲不知道他的底有多深,自己又輸不起,所以總是非常謹慎,不會輕易把手中的底牌揭開,也不會輕易把人質毀掉;最後的關鍵就是那個‘鬥’字,就好像一方出題,一方要解決一樣,對方想享受這種獲勝的快感。如果他們只是單純的想宰了他或者是小夏,大可不必那麼麻煩,只要集中所有的底牌攻擊他,再分出一、兩隻蝦兵蟹將對付小夏就好了。硬碰硬的話,他並不知道結局會如何;或者,還要當着他們一方的面,殘害另一方,得到那種變態的樂趣。
所以,小夏暫時不會有事,這兩隻女妖只是想擾亂他心神罷了。
想到這兒,阮瞻默唸兩聲咒語,然後用力一抖,只聽那兩隻女妖輕叫了一聲,如同被電到一樣彈了開去,遠離了他的身體。
“果然是雪女。”他面無表情地說,知道雪女是日本陰陽師常修煉的式神,她們出現,附近必有日本人出沒,用腳趾也能猜出是怎麼回事。
原來楊幕友弄死崗村賢二並嫁禍給他,就是想借日本人的手殺了自己。這讓他極度鄙視那個死靈,竟然無恥到爲了打敗他不惜利用外人的地步。但同時也說明這回來找碴的,一定要比崗村賢二那個小人物的功力強得多。他剛纔就已經吃了暗虧,小夏也落在了他們手裡。
“真是無情啊!”兩個雪女窒了一窒,飄在百米開外,“可是越是無情的男人越是引人愛哪!”
“那就過來吧。”阮瞻挑釁一樣地說。
先是一陣沉默,而後尖銳的嚎叫聲傳來,讓人無法相信這是出自如此美麗的女人之口,然後兩團白黑相間的影子夾雜着狂舞的雪氣迎面撲來!
阮瞻迎風站立着,任狂風如何肆虐,只是穩穩的不動如恆,根本不理會雪花中唬人的妖異之氣,只等着夾雜其中的雪女纏裹在一起侵入時,動作瀟灑的虛空畫符,同時嘴脣微動默唸咒語,揮手打出一個圓形的火印,直打在雪霧的中心。
‘嘭’的一聲,雪霧疾退回去。
“真是不講情面!”兩名雪女分左右凌空站着,雖然受了傷,卻依然保持不嗔不怪的嬌媚模樣,真是我見尤憐,
一個對另一個說:“可是更愛他了哪!”
“真想把身體奉獻給他!”另一個回答。
“好辦法!”兩人同時說。
話音未落,兩個雪女的樣子開始改變,身上的長袍慢慢在身上收緊,最後竟然與身體融爲一體,變身爲兩個裸體女子。
雪色紛飛的一片銀白之中,這兩具絕美女體竟然比雪色更爲瑩白,閃着誘惑的微光,那纖長勻稱的四肢、柔軟的腰身、豐滿又曲線優美的胸臀,還有那神秘的地帶,全部無保留的呈現在阮瞻面前。
“收下我們吧!”她們輕笑着,慢慢走了過來。這一次不是飄,確確實實是在走,就用那雙美得動人的玉足踩在雪地之上,姿態優雅、踏雪無痕,但又妖媚之極。加上那張有着絕世美貌的臉,任何男人見了這情景應該都不會拒絕的。
可惜,她們面對的是一個對敵人冷酷如刀的男人。所以,她們只走到一半時就又被那團紅火震了回去。
“別白廢力氣了!”阮瞻對待這對美人絲毫沒有憐香惜玉,反而對自己釋放能力後煉出的這團火印比較滿意。
他冷冷地瞄了那兩個潛在暗處的女妖一眼,轉身就走,卻突然感到後心一涼,在旅店中遭暗算時受的傷,在他反覆牽動靈力之下發作了起來。
不能被那兩個雪女發現!
這是他的第一意識,因爲他知道由於受傷,他對那兩個雪女的打擊並不嚴重,只是嚇退了她們,如果被發現他的軟弱,麻煩就會來了。
但此刻,儘管他力圖穩定地走着,胸中那團涼氣卻如一條有意識的遊絲一樣在他臟腑間亂竄,然後在他血肉裡如攪拌器一樣猛絞,轉瞬間就讓冷汗從額角滴落,讓他的動作僵硬起來。
“你受傷了,讓我們來安慰你吧!”一個雪女不知何時又跟了上來,“不要逞強啦,你的冰氣是我們施入你的身體的。它一動,我們就知道了呀!”
“可你真是了不起的男人啊,竟然沒當場死掉,果然值得期待!”另一個說,並且慢慢纏了上來。
阮瞻想運用法術,但發現竟然使不上力來,接着意識也有點模糊,感覺兩個雪女在自己身邊飄蕩着,象蛇一樣一圈圈纏住他的身體。他甩脫一次,她們就又纏上來,冰冷的裸體繞着他,冰冷的嘴脣吻着他,同樣冰冷的手撫着他,並又開始用小夏的聲音引誘他。
“阮瞻,我們愛慕你,來做我們的男人吧!來吧――來吧――”
如果是硬力的攻擊,此刻的阮瞻還可以對付,但這兩個雪女卻如最軟綿的微風和雪片一樣讓人無處着力,趁他的內傷不合時宜的發作之機,以柔克剛地與他體內的冰氣相結合,只一瞬間就讓他從主動完全處於被動,直到他越來越無法反抗,只能啼緊牙關,任那女妖糾纏他、戲弄他,也不加理會,腿上繼續向前走着。
無論情況如何瞬息萬變,他也要救出小夏!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頭。
他機械地向山林深處走,覺得那還在狎笑他的雪女纏得他越來越緊,讓他的腳步愈發沉重。他呼吸困難,感覺就要倒下來了,耳邊只聽到風聲和嬌媚的嘻笑――
然後,又一個女聲突然摻雜了進來,清亮得讓這漸漸模糊的雪夜彷彿也晴朗了起來!
“借力泰山,石將軍――還有南無地藏王菩薩老人家――大家一起打!”
‘呯’的一聲,就象打到實物一樣,然後是‘啊’的尖叫,阮瞻只感到身上一鬆,眼睛只看到兩團白氣斷成幾縷,循着雪地隱沒不見。臨消失前還不知從哪掉出來一個乾癟的女人頭,也碎碎的叫着,貼着雪面平溜了開去。
“這個男人是我先看中的,你們要伸黑手也要通知我一聲!”那個突如其來的女聲繼續大叫,“回去告訴你們的日本主人,我們中國人是――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
是小夏,她不知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阮瞻心裡一鬆,一下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