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被人好奇的喬修亞,如今正在觀看羅布澤克的夢境。
這是一片荒涼腐爛的大地。
黃綠色的濃霧在陰沉的半空中瀰漫,地面如同沼澤一般,滿是深綠色的爛泥,在爛泥的周邊,有着不少已經枯萎腐蝕了的樹木殘骸,而無數扭曲而駭人的混沌生物就在這樣的環境中游蕩。
這裡是瘟疫之地,這些,便是瘟疫邪神的眷族,它們形態各異,但沒有一個有着正常生物的形態,哪怕是最正常的一個混沌生物,都如同由無數內臟和囊腫拼湊起來的肉團,它們的身上遍佈不停揮舞的觸鬚和節支,揮灑着粘稠的腐臭液體。
而有一隻隊伍,就在這樣的環境中,不停的斬殺這些令人作嘔的噁心魔物。
聖潔的光芒閃爍,如同流星一般劃過大氣的巨錘結結實實的將一頭混沌魔物轟成了一團肉泥,然後被燒灼成一團飄散着的黑煙,在領頭者的帶領下,這一支由年輕聖騎士組成的強大隊伍正以雷霆之勢掃除周圍所有的混沌怪物。
而喬修亞毫不意外的發現,那名領頭者,明顯就是年輕時的羅布澤克。
此時的羅布澤克還有一些迷茫,他雖然仍在乾脆利落的斬殺混沌魔物,可能看得出來,這位強大的聖騎士有些心不在焉,他或許正在疑惑自己爲什麼會來到瘟疫之地,也正在奇怪自己的實力爲何回到了黃金階。
但當務之急不是思考這些東西,而是將邪惡斬殺殆盡,多年鍛鍊得來的戰鬥技巧被羅布澤克完美的發揮,他揮舞巨錘,輕易的擊殺了數頭強大的混沌魔物,聖光將這些怪物飛濺出的汁水灼燒一空,沒有半點淋到身上。
戰鬥馬上就要結束了,這是一次完美的討伐,沒有一名騎士受傷,所有的魔物都將被擊殺。
但一時不查,某個年輕的聖騎士似乎是因爲聖光還不夠強大,並沒有及時淨化掉怪物的濃汁,身體接觸到了這液體。
絕大部分怪物身上的濃汁其實並沒有什麼危害,只是普通的體液。最多讓人噁心一下那股惡臭而已,可這次的濃汁卻不同,其中蘊含着邪異無比的混沌力量,僅僅是數分鐘,這名中獎了的年輕聖騎士渾身上下都出現了病變的跡象,一個個半透明的腫瘤在他的體表鼓起,其中流動着粘稠的紅褐色粘液,發出鼓盪的聲音。
這名最多隻有二十多歲的聖騎士以非凡的意志力忍住了這痛苦,然後竭盡自己的全力,使用聖光和神術穩定住了自己身上病變部位的蔓延,然後,他便用因強烈的痛苦而變得嘶啞無比的聲音,朝着周圍的同伴祈求道:“……救我,羅布澤克團長,我還不想死,母親還在等着我呢……”
——已經沒救了。
僅僅是一眼,喬修亞就能看出,眼前這名聖騎士渾身上下已經被混沌力量浸染,假如不是在瘟疫之地還好,還有壓制住惡疾的可能,但是他們就在混沌力量的主場,惡疾有着源源不斷的力量支撐,這基本能夠判定這年輕人的死刑。
羅布澤克也能看出這一點,而且他還知道一件更恐怖的事情——假如不迅速的‘徹底淨化’掉這名聖騎士的軀體,那麼很有可能,其他聖騎士也會因爲接觸而被感染,而這名年輕人的肉體也會異變成下一個混沌魔物。
混沌的力量是如此的詭異,他們很難防範,而且爲了將這名被侵蝕的聖騎士帶出去,他們肯定要接觸對方的軀體,這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試一試吧!奧利他還有救!”
“對,我們離據點不遠,只要迅速的傳送回大神殿,奧利他一定能恢復的!”
周圍的其他聖騎士都在懇求羅布澤克手下留情,他們覺得自己能夠穩定住自己友人的病情,這樣一來,等回到大神殿之後,教會高層便能徹底治癒這惡疾,雖然會爲留下一點病根,但這名騎士至少不需要被聖光燒灼至屍骨無存。
但銀髮的聖騎士卻沒有絲毫猶豫。
“一個痛快。”
輕聲說道,無視了所有年輕騎士的請求,羅布澤克在名爲奧利的年輕聖騎士驚愕的表情中,乾脆利落的扭斷了對方的脖子。
“這是我唯一能爲你做的,也只能這麼做。”
手中點燃起熾熱的聖火,回憶起了一切的聖騎士輕聲的自言自語道:“對不起了,小奧利,你的母親的確會很傷心。”
“所以,我更不能讓其他十六個母親傷心。”
雖然是在道歉,但羅布澤克的語氣中卻沒有絲毫歉意,他那將年輕聖騎士焚燒成灰燼的手甚至沒有絲毫顫抖,聖騎士的神情和意志都堅定無比:“我已經經歷過一次絕望了,因爲一時的寬容,心軟,大意以及僥倖心理,在場的十七名年輕聖騎士沒有一個人活着迴歸聖殿,而我也僅僅是因爲運氣好,在瀕死時傳送回了大神殿,得到了教皇的救治。”
“這是最令人懊悔的失誤,我銘記了二十五年,每個夜晚都爲此輾轉反側,許久無法入眠。”
周圍的同伴,一個個因爲混沌瘟疫死去,自己在絕望和痛苦間,卻要帶着剩下來的人不停的解決周圍襲來的混沌魔物,但就算是歷經無數苦戰,最後卻仍然只有自己一個人,僥倖無比的活了下來。
這種事,一輩子一次就足夠了。
“所以,安息吧,至少這一次,你的同伴不會因此喪命。”
他這麼說道,可週圍的年輕聖騎士卻並不覺得自己被救了一命,他們一個個憤怒的舉起了刀劍,對準了羅布澤克,雙眼中滿是不可抑制的怒火。
“果然是夢,真正的聖騎士應該直面犧牲的苦痛,同伴的離去固然令人傷心,但這並非肆意發泄怒火的藉口,更不可能因此將武器對準同伴。”
環視着這些年輕的騎士,羅布澤克淡淡的說道,感受着那些蘊含着仇恨和憤怒的眼神,他的語氣沒有絲毫動搖:“本來應該是你們來爲同伴解脫的,而我如今卻代勞了……雖然是夢,但現在就讓我來教教你們,什麼叫做尊敬長輩。”
“首先,第一點,不可對長輩主動舉起刀劍。”
——做的不錯。
看到這裡,喬修亞點了點頭,羅布澤克的確很有可能無需他人的幫助就能自己主動通關這場試煉,不過,那些年輕的聖騎士明顯就是神厄迷霧塑造出的考驗,他們的力量肯定和真正的聖騎士不一樣,假如羅布澤克不小心謹慎一點的話,很有可能又會翻船。
“差不多就這樣,這個神厄迷霧的特性也搞明白了。”
接下來,就算是一不小心陷入了夢境,喬修亞也自信自己能迅速的通關,他轉頭看向另一側被黑霧籠罩的方向:“接下來,就是去法師協會,搞定那個厄瑞玻斯之匣。”
作出決定,接下來就是行動,戰士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周邊的黑霧,迅速的找準了範圍,然後,他便朝着皇家法師協會的大門走去。
一路上,黑霧逐漸翻騰,不在如同之前那樣平靜,喬修亞將穆爾和羅布澤克扔出去的行爲明顯的激怒了這個神厄迷霧,但畢竟兩者並沒有脫離夢境,加上戰士身上的神性,所以它也沒有主動去襲擊。
法師協會通體由特殊的法術黏土和水泥構成,所以並不懼怕黑霧的腐蝕性,整個建築上甚至沒有半點被侵蝕的痕跡,在進入法師協會之後,喬修亞發現,黑霧的濃度又高了一層,一股沉悶的壓力傳來,他敏銳的察覺,黑霧距離自己更近了一點,以前戰士身側的透明罩子直徑差不多是五米左右,如今卻只有四米半。
“越靠近神明刻印的本體,迷霧濃度就會越高,我神性的斥性也會被抵消。”
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喬修亞也不會因爲這種事情停下腳步,順着以前布蘭登和諾查丹瑪斯帶着他走過,告知過的道路,他迅速的穿過被黑霧籠罩的大廳和走廊,進入了通向地下實驗室的旋轉階梯。
一路上,黑霧涌動,在一片詭異的寂靜間,只有戰士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中迴盪,喬修亞側耳傾聽,並沒有聽見周圍生物的呼吸聲,視野中也沒有其他生命之火燃燒的跡象。
看來法師協會中幾乎所有人都跑了出去,只剩下第二號地下實驗室那羣距離厄瑞玻斯之匣最近的那羣人沒逃開。
這路途中,並沒有什麼好說的事情,因爲法術的保護,皇家法師協會中所有重要的東西都沒有被黑霧腐蝕,只有一些零散的文件和戰士變成了一地粉末和爛泥,一段時間之後,喬修亞就來到了皇家法師協會第二地下實驗室的門口。
此時,戰士周身的護罩已經不足半米,濃厚的黑霧已經如同液態的墨水一般,如潮一般涌動,要不是喬修亞能夠通過心眼判斷範圍和周圍的環境,他壓根就看不清楚方位,自然也不可能找到目標所在。
“看來就是這裡。”
自言自語道,通過心眼的判斷,戰士直接走了進去。
大門之中,有七個微弱的生命之火正在閃爍着光芒,很明顯就是那七個研究厄瑞玻斯之匣的法師,他們的生命火光虛弱無比,似乎隨時都會死去,只靠一點閃動的符文維持他們的生命,喬修亞能夠隱約察覺。除卻一名老法師外,其他法師的表情痛苦不堪,彷彿正在夢境中受到什麼折磨,通過試煉的可能性很低,而那名老法師應該就是諾查丹瑪斯口中的哈蘇,他看上去似乎和羅布澤克差不多,已經找到了解決夢境試煉的方法。
而在整個研究室的最中心,有一個白水晶製造的巨大護罩,這護罩的上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小裂縫,無盡的黑霧正是從這小小的裂縫中,如同海底火山噴發般瘋狂的噴涌而出。
毫無疑問,那護罩的中心,就是這一事件的源頭,厄瑞玻斯之匣所在,但喬修亞現在懶得管他,戰士進入黑霧的目的是先救人,至少保證這些法師不死在腐蝕性的霧氣中。
神厄迷霧的事情他隨時都能解決,但不知道需要多久,而這七個法師隨便哪個,假如在他中途解決事情的時候死了,都是一件麻煩,所以喬修亞朝着這七個人走去,準備把他們先帶走,扔出迷霧。
但就在走到中途的時候,戰士停下了腳步。
他轉頭,看向白水晶罩所在的方向,喬修亞眯起了眼睛,低聲說道:“如此微弱的神性,居然還能凝聚出意識?”
“不愧是……幸運之神,在已墜落的情況下,也能有如此的好運。”
就在戰士自言自語的時候。
一個巨大而健碩,有着雙頭的黑影,隱隱約約出現在了白水晶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