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大漩渦
不知過了多久，妮麗兒又回到了海堡人的故鄉。
這是巍峨石柱矗立之所，乃神民所建。
它像是祭壇，又像是殿堂，只是荒廢許久。
巨石坍塌，粗獷宏偉的建築毀於一旦，從那些巨石結構上依稀能瞧見海堡半分風貌。
它在海底靜靜的沉睡着，沉睡了許多年。
海堡是故鄉。
但在海堡之前，他們居住在海洋深處。
那是他們最初的故鄉。
海堡人都聽過那些故事，如今沒人肯相信那些離奇古怪的荒誕情節是真的。
那些雜民的想法並不重要。
來自大洋深處的呼喚卻始終困擾這麼某些人的一生——身懷秘力的深海者總能夢見相同的景色。
每任海堡之主都如此。
妮麗兒亦然。
黑暗、黏膩、潮溼、陰冷、寂靜、置身海底，只能聽到那嗚嗚的聲音，像是某種巨獸在鳴叫。
她又回到了這最初的故鄉。
妮麗兒打了個顫，這裡陰寒冰冷，氛圍詭譎的不像人間。
四下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但她卻莫名瞧得見這裡的場景，只是入眼朦朧。
她扭頭四望，立刻被這裡的景象嚇了一跳。
在朦朧的廢墟中，有無數的石質雕像在無情的的注視着她、審視着她。
有些人形雕像的裝飾和樣貌，妮麗兒覺得有些眼熟。
但有些朦朧的非人雕像，她覺得陌生，因爲時間的跨度太遙遠、也太漫長。
他們並列而坐，像是一塊塊矗立的墓碑，直勾勾的盯着她。她去哪，那些視線就望向哪，跟着她的腳印，跟着她的足跡，緊跟不捨。
一片朦朧黑暗中，她聽到了呼喚。
“妮麗兒……”
她猛然回首，聽見那熟悉的、虛弱的聲音，立刻忽視了那些視線。
“迪爾大人，是您嗎？海堡已分崩離析，您快回來主持大局吧。”
黑暗中一片死寂，海洋在低語，誰也沒有說話，兩個生命體在交流。
“唉，你也來了。”迪爾說。
“這是哪？”她問。
“這裡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見，妮麗兒你能看得見嗎。”
妮麗兒說：“我只能看到一角，再往外就是朦朧黑暗的，我看見他們坐在那裡，坐滿了一角的位置。”
“這是海堡之主的歸宿，神民的深海墓地。”
妮麗兒頓時驚叫一聲，在座的各位都是她的老祖宗。
“迪爾大人，我怎麼沒瞧見您。”
“我不在這兒，這只是我的靈魂殘響。”迪爾說，“他們不讓我入座，我沒有資格。”
“可您也是公認的海堡之主啊。”
“我並非深海者，大洋不眷顧我，這兒不是我的歸宿，妮麗兒，別讓這裡侵蝕了你的精神，大漩渦就要來了。”
“什麼是大漩渦？”妮麗兒問道。
“毀滅一切的就是大漩渦，伱沒感受到洋流越發的狂暴了嗎。”
妮麗兒果真察覺到了那股力量，越來越兇猛的漩渦力量，如龍捲風般拉扯着她的身體，席捲一切，撕碎一切，毀滅一切……
“不！”
她驚恐的抓住身旁的岩石，竭力抵抗着那股越來越恐怖的力量。
“我的血親啊，千萬別被它拉進去，否則就再也回不來了，快去尋找螺旋階梯……”迪爾如生前那樣虛弱道。
妮麗兒按照迪爾的指使，在廢墟中找到了那幽深的螺旋階梯，神民鑿刻而成，石階蜿蜒向下，通往幽暗之中。
“歷代的海堡之主都要經歷這些事情的。”他說。
“您也經歷過嗎？”
“我沒資格。”
“海堡在等着您呢。”
“可我已經逝去。”
妮麗兒呆愣片刻，她隱約想起了什麼。
回首望去，見到那些雕像全被那恐怖的漩渦給吸走了，巨石也一樣，漫天散花般的吹向朦朧且黑暗的天空，轟隆隆作響，呈現毀滅景象。
躲在階梯裡的妮麗兒仍有錯覺，那些石質雕像在風暴飄搖中仍在注視着她……
“往下走吧，妮麗兒，往前走吧。”
妮麗兒聽從迪爾的命令，在大漩渦轟隆隆的背景下，她沿着那螺旋階梯而下。
而後她見到了同行者，和她一樣爲了躲避大漩渦、而行走在螺旋階梯裡的兩道身影。
一個是六代以前的海堡之主，那飾品她認得出。
另一個則身材高大偉岸，身高七尺，他頭戴王冠，那王冠沒有金銀、沒有珍寶，是黑鐵和青銅所鑄，七根長劍形狀的黑鐵尖刺挺立其中，輪廓刻有先民的魔法符文，深沉且幽冷。
“他不是海堡人，是怎麼來到神民墓地的？”妮麗兒說道。
“誰？”迪爾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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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麗兒描述了那人的模樣，模糊的面龐看不真切，但那黑鐵冠冕卻格外醒目。
“是征服者，看來他也在這兒留下痕跡了啊。”迪爾說。
妮麗兒並不關心征服者，她對百年前的事情所知甚少。
六代以前的海堡之主在給征服者帶路。
他們在交流着什麼，妮麗兒聽不見，也聽不清，兩人步伐緩慢。
在幽暗中，大漩渦的動靜像是無止境的迴盪在螺旋階梯中，妮麗兒很快越過了他們。
“迪爾大人，跟我回去吧。”妮麗兒意識到她快要離開了。
“我回不去了，我在這裡堅持太久，三年、還是五年，我記不清了，你既覺醒深海秘力，就是名副其實的海堡之主，這裡是你的歸宿，卻不是我的，我得前往另一片地方……另一片死寂幽暗的世界……”
妮麗兒焦急道：“我們沒有海堡之主可不行。”
“所以呀，我的姑母大人，海堡就要靠你了啊，祝你好運吧。”迪爾再度說出臨終前的那番話……
他的話語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迪爾大人！”她尖叫道。
當那轟隆隆的動靜響起，她又駭然望去，見到大漩渦就在上方，無數雕像和岩石盡數被捲起，整個深海再無寧靜之日。
它轟隆隆的壓了過來……
“妮麗兒。”她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睜開眼時外界天色大亮。
羅曼輕輕用手擦拭着她額頭的汗水，“我聽見你在夢裡喊迪爾大人。”
她眼神茫然，試圖抓住什麼，但夢裡的記憶像是退潮的沙灘，什麼也不剩下了。
她莫名升起悲傷，像是失去了一位血親。
妮麗兒咬着嘴脣，起身坐在羅曼腿上，用力的搖動身子，像是在坐搖搖樂，滿頭藍髮也跟着晃來晃去。
她驅散着那些可怖的精神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