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厲?
姜嘉彌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周敘深沒有解釋, 單手攬着她的腰將她從噴泉上抱了下來。
略短的上衣沒起到什麼遮擋的作用,他冰涼的風衣衣袖直接貼住了她腰背處的肌.膚,扣住她腰側的手又是溫熱的。
姜嘉彌微微瑟縮了一下, 卻被扣住手腕往前帶了帶。
他牽着她往裡走。
她看了看交握着的手, 又裝作不經意地輕咳一聲, “別墅裡會有傭人在嗎?”
“不會。”他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內側, “我提前讓他們都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他的手好像比剛纔更熱了一些,原本使人安定的乾燥暖意漸漸變了質,成了懸在乾燥木柴上搖搖欲墜的火星。
然而哪怕是這樣的情況下, 他也依舊將就着她走路的速度,沒有任何加快腳步的意思。
如果不是知道一會兒要發生什麼, 她會覺得他們這是在悠閒地散步。
家裡的確沒有任何人, 進去之後除了感應燈光依次亮起, 其他一切都安安靜靜的,大聲一點說話都會有回聲。
這裡的裝修風格和小南洲很像, 但或許是因爲他常在這裡住,所以給她的感受又很不一樣。
一踏進這裡,她才意識到自己真正踏入了屬於他的私人領域。於她而言很陌生的地方,在他眼中卻無比熟悉,瞭如指掌。
一切都將由他主導。
姜嘉彌有點緊張。
“換鞋吧。”周敘深取出一雙嶄新的拖鞋, 從款式、顏色和尺碼來看都很明顯是女款, “給你準備的, 應該很合適。”
她踩進去, 尺碼果然剛剛好。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姜嘉彌低頭盯着鞋面雪白的絨毛, 腳趾在軟和的拖鞋裡動了動,“剛纔嗎?”
她記得這個牌子的鞋是要預訂的, 哪怕是vip客戶也只能縮短排隊的時間。如果他順着她的話承認,那就是在撒謊。
周敘深站起身,接過她的包放到一邊。
“半個月前。”
姜嘉彌詫異地轉過頭。
半個月前?那不就是交流會前後的事嗎?
“我尊重你的邊界感,也理解你把這種事分得很清楚。”他從容不迫地解釋道,“不管你願不願意到家裡來,事先準備好總是沒錯的,對嗎?”
她怔了怔,緩緩點頭。
看來他一直把她的心思看得很清楚。
姜嘉彌跟着周敘深穿過門廳上了二樓。
樓梯盡頭分左右手,右側外間是雙層結構的半開放式書房區域,還包含了一個會客廳。她簡單地看了一眼,忍不住想象着他平時在裡面認真工作的樣子。
“想去右邊?”他不緊不慢地跟她開起了玩笑,“我個人建議你選左邊。畢竟是第一次來,還是從常規的開始嘗試比較好。”
明明是不那麼正經的話題,被他說得像是真的在體貼地爲她着想。
姜嘉彌睜大眼無辜地看着他,“我只是隨便看看。”
周敘深沒說話,只是好整以暇地看了眼她泛紅的耳朵,看得她後知後覺地擡手捂住,卻反而顯得更心虛了。
他笑了笑,轉身往左走。
左邊是臥房、衣帽間和浴室,臥室外還有一個小型的儲酒室。
踏進這片空間後,姜嘉彌才發現他準備好的遠不止一雙拖鞋,東西齊全到她就算立刻兩手空空地住進來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這樣會不會有點……”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微妙的感受,只好問他,“如果被別人看到,會不會給你帶來困擾?”
比如誤會他有固定交往的伴侶?
“爲什麼會被別人看到?”周敘深關上房門,解開領帶與袖釦,轉過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除了你,沒有人會到這裡來。”
聞言,姜嘉彌愣住,忽然聯想到陳嬗說的那些話。
“這之前也沒有人來過嗎?”她鬼使神差地問。
“你覺得我會隨便帶女人回家?”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萬幸你沒有這樣想,”周敘深看着她,目光平靜,微微勾起脣角,“因爲你是第一個。”
第一個?怎麼可能?
姜嘉彌下意識否認這種可能性,心跳漏了一拍。
不管從哪方面來看,周敘深身邊都不會缺女人,不管是什麼關係,難道就沒有一個會被他帶回家的嗎?
然而無論是他的表情還是眼神,都沒有任何玩笑或是不認真的意思。
“不相信?”周敘深笑了,輕輕搖頭,垂眸時臉側覆上一層淡淡的陰影,“我沒有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他的確沒有。這些事說與不說,不會對他們之間的這種關係造成任何影響。
可也正是因爲這樣,她才感到茫然與忐忑。
“其實無論怎樣,這都是你的自由和隱私,你不用告訴我的。”
姜嘉彌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只好儘量用成熟理智的思維去思考問題,斟字酌句地說道。
周敘深定定地看着她,等她話音落下時,瞳孔難以察覺地微微緊縮。
姜嘉彌看不清他臉上細微的表情,只能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安安靜靜地站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中。
過了片刻,他將手裡的東西隨便放到一邊,淡淡一頷首,“你說的對。我也只是隨口一提。”
她鬆了口氣。
她拿不準他的意圖,但謹慎一點總沒錯。“遲鈍”總好過自作多情、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接受和相信自己需要的就夠了,這是樑荷對她言傳身教的道理。
而現在她想從他身上獲得的,就只有這種簡單的快樂與滿足感。
“我……我先去洗澡?”姜嘉彌眨了眨眼。
“你的衣服都在衣帽間。”周敘深替她推開浴室門,神色平常得彷彿剛纔什麼對話都沒發生過,“我去隔壁。”
“好。”
姜嘉彌站在偌大的臥室中央,等他離開後後忍不住環顧四周,最後視線落在鋪着深灰色牀單的大牀上。
下一秒,她又飛快移開了眼,轉身走入衣帽間。
牆上的衣櫃裡放着當季最新款的衣服和手袋,玻璃陳列臺裡是各色珠寶與配飾。
姜嘉彌又想到了剛纔周敘深說的那句話。
——你是第一個。
“第一”這種詞總有着俗套但有效的魅力,就像一塊明晃晃擺在眼前的糖,哪怕不吃下去,也會慢慢化在掌心。
……
沒有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題,也沒有隨意敷衍地對待,這一晚到目前爲止的所有步驟不像是其他只爲紓解自己的男女。
洗完澡從浴室出去後,周敘深甚至提前給她倒好了一杯溫水。
潮熱的水汽的確讓人口乾舌燥,也讓人臉頰發燙。姜嘉彌乖乖捧着杯子喝了幾口,以爲接下來的一切也會和前兩次差不多。
把杯子遞回去時,她擡眸朝他笑了笑。
周敘深把水杯放到一邊,垂着眸,手輕輕撫過她的嘴角。
一開始姜嘉彌以爲是脣角有水漬,直到他又撫過鼻樑時才反應過來。
“妝我都洗掉了。”她說。
他“嗯”了一聲,指腹下觸及的肌.膚有着被濯洗後的溼潤感,乾淨得透出一層淺淺的血色。
“躺上去吧。”
姜嘉彌一怔,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讓她心裡有點不安。所以她沒動,只是擡眸略帶探究地看向他。
目光相觸,周敘深神色微頓。
片刻後,他勾起脣角朝她安撫地笑了笑,低頭溫和地吻在她的眼角,讓她不得不閉上眼睛。
她心裡一鬆,鬆開了攥着袖口的手。
這個吻一路慢條斯理地輾轉到鼻尖與脣角,姜嘉彌以爲接下來的事還會和前兩次一樣,直到脣被他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然後一切都變了味道。
這回周敘深比前兩次都要沉默,像是爲了刻意地掩蓋某種情緒。他不再體貼溫柔地詢問,而是依照着從前試探出的底線,強勢地更進一步,探索着承受範圍的邊界。
他張開手掐住她的臉頰,虎口抵住下巴,深.入的吻幾乎要封鎖所有汲取氧氣的渠道,讓她只能在親吻的間隙呼吸。
牀單與枕頭上若有似無地帶着他身上的味道,皁香、鬚後水,還有陰鬱的香根草木質調男香,這一切誘她深陷,又在她墜落時重重託住她,堵住她的後路,讓她退無可退。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他的耐心有多可怕。
從在噴泉邊時縱容她玩鬧,到一路散步似地走回來,再到臨到牀邊還要給她一杯水,這些一步步地降低了她的戒心。
然而這些行爲就像一頭狼告訴一隻羊:我一點也不急着吃掉你。
這當然只是個謊言。
姜嘉彌撐起手臂想往後退,卻被他握住腰側輕而易舉地提了回來。
不得不說,周敘深很有做“老師”的天分。
他喜歡教導,喜歡掌握主導權,最重要的是,他有的是耐心陪她慢慢磨。
她終於明白了他那句“看來你想試試嚴厲的”是什麼意思,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曾經展現出來的那些已經是他溫柔而紳士的一面。
“喜歡咬人?”姜嘉彌聽見他低笑。
她搖頭。
“沒關係,”長指抵在脣邊,他嗓音裡的笑意隱去,“咬吧。”
她還是搖頭。
然而最後她還是張了嘴,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咬住他作爲“報復”,就嗚咽着哭了出來,半睜着眼不願看他的模樣看上去委委屈屈的,可憐至極。
周敘深垂眸盯着她,腦海裡漸漸浮現出她今天在周家時的模樣。
那時他覺得自己虛僞至極。明明在乎,明明嫉妒,卻因爲沒有立場與資格提及,只能僞裝出一副有風度的做派。
所以他一時失了分寸帶她回了家,還把這裡的一切展示給她看——那些東西看上去更像是爲一個長期的同居對象準備的,而她甚至有可能不會在這裡過夜。
額角青筋微微浮現,他漠然地勾了勾脣,俯.身將無助的她嵌入自己懷中,手臂肌.肉浮現出明顯的線條與輪廓。
接着他低頭吻住她,力道難得有了點狠意。
其實小姑娘一點也不傻,只是擅長裝傻。
對此他心知肚明,卻只能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