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要幹什麼?
姜嘉彌有點慌,一句話脫口而出:“電梯裡有監控的。”
“所以呢?”周敘深低笑一聲,眼尾浮現出那晚她所見過的笑弧,看上去莫名有種道貌岸然的壞。
紅暈爬上臉頰,她心跳微亂地再度強調,“這裡不是酒店,監控拍得很清楚,外面還隨時有老師會用電梯。”
話音剛落,他擡眸直直地盯着她,眼瞳顏色在這光線下顯得很深,彷彿能將她看透,可她卻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她一怔。
他們都知道剛纔所說的“酒店”指的是什麼。
這裡不是那天清晨他們離開套房後險些接吻的那部電梯,他們也不是因爲男女間的吸引力就能妄爲的陌生人。
過了大概一兩秒,周敘深垂眸掩去眸色,再度勾脣笑笑。
“你說得對,我不能在學校這種神聖的地方,拉着你這種乖孩子做壞事。”他搖搖頭,一副對她的‘異想天開’無可奈何的模樣,下一秒便徑直蹲下.身,手裡的領帶勾住她腳踝。
姜嘉彌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想往後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你——”
“別動。”
低跟涼鞋斷裂開的繫帶終於從踝骨上掉了下來,那條暗色的領帶在他指間被拉扯、穿梭,最後纏住她細細的腳腕,充當了繫帶的角色。
冰涼的緞面摩擦着肌.膚,不斷攀援而上,向一條蟄伏向上的小蛇。
自始至終他的手都沒有碰到她,最多隻是隔着領帶觸碰與調整,單看這些舉止總讓她有一種念頭——如果這世界上只剩下一個坐懷不亂的紳士,那這個人一定是他周敘深。
可那晚他略顯強勢、予她太多刺激的神態與動作還清晰地盤踞在回憶裡,雖然和此時的他相比有些陌生。
皮膚上不知不覺地泛起小小的戰.慄,彷彿脈搏在遊走。
姜嘉彌咬着脣,低頭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所以他只是發現她鞋上的繫帶斷了想要幫她,並不是想要做什麼?想想也是,但凡有點理智的人就不會這麼無所顧忌,不分場合。
是她誤會了,好丟臉……
很快,周敘深站起身,後退半步時手順勢搭在身後的扶杆上,接着慵懶從容地微微偏頭,認真端詳自己的“傑作”。
一手可握的腳踝被他的領帶束縛、捆.綁、纏繞。
他眸光漸暗,喉結微動。
“謝謝。”姜嘉彌聲音小而低,被腳腕上的觸感弄得窘迫侷促,“但是被別人看到的話不太好吧?”
“一條領帶而已,他們不該多想。”他好整以暇地道,雖然沒了領帶,但卻依舊能用衣冠楚楚四個字來形容,“還是說,你想到了什麼?”
“當然沒有!”她立刻仰起臉,想也不想就反駁,卻誠實地回憶起那晚被他緊緊扣住腳踝的情形——他將她拖回身前,牀單上被拖曳出淺淺的褶皺,長髮四散,裙襬奔逃。
忽然,姜嘉彌眼前一暗。
回過神,面前的男人微微傾身低頭,正靠近了盯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微笑着,“在想什麼?”
雖然是問句,但他的表情告訴她,他猜到了。
因爲說完這句話後周敘深輕笑了一聲,目光一點點下移,半垂着眼看向她的嘴脣,目光有如實質細細描摹。
他脣邊的笑慢慢隱去,而她不自覺抿緊脣。
他掀起眼,直直望進她眼底。
姜嘉彌大腦一秒宕機,就這麼傻傻地看着他。
周敘深眉眼的輪廓很深刻,是非常英俊的骨相,擡眸時眼窩總是很深邃。這樣的長相容易顯得風流而不夠正氣,如同電影裡那些過分迷人的反派角色。
但這種感覺卻被他斯文沉穩的舉止中和,有種亦正亦邪的矛盾與神秘。
可神秘的人或事往往都很吸引人。
“這下不猜我想做什麼不該做的了?”他問。
她悻悻地搖搖頭,微紅着臉不吭聲。
周敘深漫不經心地勾了勾脣,眼中零星的笑與揶揄卻消弭無蹤,目光沉沉。
“你應該這麼猜的。”
姜嘉彌愣了兩秒才明白他話裡的含義。
然而等她反應過來時,他卻已經神色如常地起身退開,彷彿剛纔什麼也沒發生過,看向她的目光也不再摻雜任何曖.昧,反而她因爲自己滿腦子的旖念而心虛羞愧。
所以剛纔對視的時候……他是真的想做點什麼?
她手心發燙,一顆心不上不下地懸着。
電梯門緩緩,周敘深擡手替她護住一側的門框,“走吧,我正好有急事要離開一會兒,順路送你。”
“不用了,”姜嘉彌努力適應着腳踝上繫着領帶的感覺,快步往外走,“我自己可以的。”
他沒答話,往外走時忽然開口問她:“你很不願意見到我?”
“啊?”她訥訥地轉過頭,努力扯出一抹茫然無辜的笑,“不是……我們說好要避免見面的呀。”
“今天只是意外。”
“我知道,但是我們這樣被人看見了會有不好的傳聞,哪怕你對每個‘陌生’女性都會釋放這種善意也一樣。”
“每個?”他挑眉。
“周先生這麼紳士,會這麼做也很正常吧。”
“那我只能說,你高估我了。”周敘深語氣淡淡,略帶笑意的口吻讓這句話像一句溫和的玩笑或客套。
姜嘉彌猶疑地眨了眨眼,還是沒有把這話當真。
忽然,一樓大廳門口傳來嬉笑聲。
遠遠看去,嚇得她飛快轉身背對門口,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周敘深,“是我同學來了,你快上去吧。”
他擡眸瞥了眼她身後,“現在有點事需要我去處理。”
言下之意就是不得不出去。
“那……那你記得假裝不認識我!”姜嘉彌一邊說着,一邊彎腰飛快將腳腕上的領帶摘了下來。
質地考究的領帶在她手裡皺成一團,讓她根本不好意思還給他,只能匆匆塞進包裡,小聲說了句抱歉,“下次賠你一條新的。”
“下次?”他笑了,“又靠偶遇?”
姜嘉彌一愣,爲難地擡眸看了他一眼。
周敘深不自覺地微微眯眼,“開玩笑的。一條領帶而已,沒有這個必要。”
聽見他這麼說她卻更過意不去了。雖然只是一條領帶,但他本意是爲她解圍,結果她不僅沒有好好收下,反而當面就拆掉胡亂塞了起來。
想到這,姜嘉彌忽然頭腦發熱,“要不然你給我一個你秘書的聯繫方式?到時候他替我轉交。”
剛一說完她就有點後悔,可微妙的緊張和忐忑令她沒有改口。
周敘深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笑了笑,讓人揣摩不透他的意思。
然而什麼也不說不就是一種變相的拒絕嗎?
姜嘉彌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心裡莫名有點失落,忙若無其事地移開眼,“那你先走吧,我等一下再出去。”
“不用了。”周敘深沉吟片刻,一邊低頭去看腕錶,一邊按開了電梯門。
她不解,“你不是有突發事件要出去處理嗎?”
周敘深不緊不慢地走進電梯,轉身好整以暇地看向她,“現在不需要我解決了。”
很快,轎廂門合攏,徹底隔絕了彼此的視野。
姜嘉彌怔怔地站在原地沒動。
難道“突發事件”指的就是她嗎?他說要出去辦事只是爲了“順路”送她?
“嘉彌!”走近了的同學出聲叫她,“你怎麼在這兒站着,剛纔站你對面的男人是誰呀?”
姜嘉彌猛地回神,朝對方笑了笑,“不認識,他找我問路,我給他指了一下。”
“哦,看着個子挺高的,只不過離得遠我們沒看清臉,長得帥嗎?”
“不帥,”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睜着眼睛說瞎話,“看着年紀挺大的。”
幾個女生頓時失去興趣。
鞋既然壞了,校藝術團暫時是去不成了。姜嘉彌跟藝術團的人說了一聲,坐着同學的機車先回了公寓。
上午沒課的陳嬗正在客廳抱着零食看英文電影,她見狀蹭過去擠在旁邊,三言兩語地把偶遇周敘深的事給說了。
陳嬗電影都沒心思看了,“又偶遇?我怎麼感覺你們這緣分是剪不斷了。你想想,他又投資學院又是你爸的朋友,想不見面談何容易。反正做不做都提心吊膽的,何必委屈自己呢,不如干脆把‘罪名’坐實。”
“……你說的好有道理。”姜嘉彌悻悻地倒在了沙發上,“可是——”
“可是什麼?”
他太紳士太寬容,處處符合她的喜好,幾乎完美。可是又太完美了,少了點真實感,讓她有點不安。
她把這些想法簡單地告訴了陳嬗。
“想那麼複雜幹什麼。及時行樂,跟着自己的心意走。又不是正兒八經談戀愛結婚,以後不行再一拍兩散不就好了。你現在不同意他不也沒堅持嗎?”陳嬗道。
姜嘉彌晃了晃腿,猶猶豫豫地“嗯”了一聲,被說得有點動搖。
只是就算她現在反悔想答應之前那個提議也沒用了吧?不然今天周敘深也不會拒絕留下聯繫方式了。
可他爲了送她謊稱有事又是爲什麼呢?出於紳士風度嗎?
她有點苦惱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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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姜嘉彌原本打算跟陳嬗在家裡宅一天,週日再出去逛逛街,結果週五晚上姜言東就打來了電話。
“嘉彌,周天有沒有空?”
“怎麼啦?”
“上回說好要一塊兒去騎馬的,正好我和敘深週日都有空,要不要一起?”
姜嘉彌一愣,思緒轉得飛快,“我……我可能去不了,週末要跟同學一起去圖書館做小組作業,不能讓他們因爲我延誤進度。”
“這樣啊,”姜言東沉吟片刻,“那要不我跟敘深說改天?”
“不用不用!你們這麼忙,難得有合適的時間就好好玩吧,我下次再跟你們一起去也是一樣的。”
“那好,有空來爸爸這裡住幾天,最近家裡請了新廚師,做的菜估計很合你胃口。”
姜嘉彌鬆了口氣,忙答應下來。
下次再一起什麼的當然是藉口,先把這次推掉再說。
轉眼到了週日,姜嘉彌和陳嬗按照計劃出門逛街。
逛了大半個下午後兩人都累了,於是決定早早地找家餐廳吃晚餐,晚上再跟紀辛妍匯合,一起去看場電影。
晚餐吃完還不到七點,她們一起低聲說笑着往外走。
“嘉彌?”
姜嘉彌一怔,蹙眉猶疑地問:“是我聽錯了嗎,怎麼好像聽見了我爸的聲音?”
“你沒聽錯。”
她睜大眼,忙轉頭打量,“在哪兒?”
話音未落,她目光倏然定格。
兩道身影漸漸走近,走在前面的是姜言東,後面的那個人穿着長袖白襯衣與冷灰色的西裝馬甲,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身形比例,筆挺西褲下的腿也格外修長。
他小臂上搭着脫下來的西裝外套,領帶倒還妥帖規整,氣質沉穩而優雅。
陳嬗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臂,先一步打了個招呼,“叔叔好。”
“小嬗也在。”姜言東笑着應了一聲,接着目光一轉看向姜嘉彌,無奈又好笑地問道,“不是要留在學校完成小組作業嗎,怎麼在這裡?”
旁邊的周敘深一言不發,單手插在褲袋裡,似笑非笑地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