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總是好的，現實總是打臉。
當嶽山和我走了近四十分鐘，站在一個背靠公路、面朝水庫的小山上時，我很有一種抓住嶽山領子給他一拳的衝動。
說這裡是山也不盡然。因爲這山攔腰而斷，上半座山全被抹掉。
爲什麼半座山沒了？因爲我們“偉大”的開發商要在這裡蓋豪宅。
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從山下蜿蜒而上的土路盡頭。一塊兒超大的展示牌插在這裡，上面囉裡囉嗦的介紹了一堆東西。無非是說明這裡被開發成別墅區，如何如何好。
我直接略過廢話，在靠下的位置纔看到有用的信息：山體的截斷面呈橄欖球形，總面積只有2萬平方米。也就是2.8個標準的足球場那麼大。
預建設聯排別墅100棟（單層面積80㎡，三層，佈局爲一排5棟，斜向分佈在橄欖球形截斷面的前端兩側）；獨棟別墅50棟（單層面積120㎡，三層，佈局在整個截斷面的中後部）；兩類別墅中間設置爲大型廣場、運動健身區以及物業，而在整個截斷面最後還留了一個小尾巴，一塊約1000㎡的空地。
規劃看上去中規中矩，但放眼望去卻是一排排的爛尾樓。
別墅的主體建設已經完工，但工程進度表寫明電力、供暖尚未完成，只架設好了供水管道。至於門窗、外牆還有綠化等等細節更是沒影。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畢竟這個半山腰的別墅區緊貼着水庫和通往水庫聚集地的公路，地理位置確實不錯。
但讓人色變的是，這裡幾乎到處都是民工喪屍，看上去像是還在建設中便突然爆發了病疫屍變，幾乎沒人逃走一般。
“山哥，這喪屍怕不下三四百吧？”我看着遠處晃盪的喪屍眼皮直跳，這裡的喪屍可不是我們能一口吃掉的。
嶽山一聽撇了撇嘴，“三四百？聚集地就有個這裡逃出的工頭，據說爆發喪屍病毒時工人都在工地裡聚集討薪準備回家，然後出現病變和喪屍，跑掉的人沒過百，剩下的全變，兩隻工隊帶上家屬，剩下七百多！”
“我曾琢磨過管理局不肯動手的原因，管理局正式的武裝力量四百不到，彈藥儲備相對於一個幾萬人的聚集地也不夠用。我來了這麼多天，就沒有見過管理局去武保和局子裡蒐集彈藥。零散的喪屍再多也好說，可這裡你開一槍就是捅了馬蜂窩，跑都不好跑！”
嶽山一口氣說完，便抱着李鐵柱退下來的老獵槍開始在土堆後警戒。
我聽了不由犯嘀咕，暗忖你喊我過來做什麼？難不成我一個人比七百個喪屍還厲害？
點了根菸開始思考，眼前的爛尾建築倒也不是一無是處，最起它碼省了很多功夫去專門搞住宅，這裡讓人有一個躲風避雨的棲息地，要比帳篷好了不知多少倍。
如果能招募到大批人員，這些建築只需簡單的休整就能過冬。供暖系統別想了，供電的話也很困難，如果能招募到沼氣池一體化專家倒還有些希望。
至於供水，這裡緊挨着水庫，無非是在淨化上下點功夫，雖然不能達到國家的淨水標準，但比帳篷區要好很多。
如果人手充足，倒不妨在這個橄欖球形的截斷面四周建一圈高且後的圍牆，加上山坡的作用，能俯視四周極大的發揮攻擊防禦優勢。
但最大的問題就是喪屍衆多，除了工地上的喪屍，公路那邊也不時有喪屍遊蕩，我想嶽山拉我過來，就是想看看我有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山哥，怪不得你沒來之前讓我將眼光放長遠，要我做統領着。這地方不論辦什麼事兒，都不是一兩人或者幾十人能完成的。我感覺自己掉進你的圈套了。”我笑着嘀咕一聲，指出嶽山的用心。
他倒也不避諱，笑着挑挑眉毛算是承認。
不過現在只是一看，一切都需要從長計議，不是一兩句就能拍板的事情。所以我們又沿着最外圍稍稍觀察，將這裡的地形熟記於心便啓程回家。
兩人來時興致勃勃，可走的時候卻心事萬千，想着要解決的問題都有些沉默。
我們先回嶽山的住處準備喊李鐵柱起來去獵屍，可當我們剛到帳篷時，卻看到帳篷連門都沒拉上，裡面也沒人。
還不等嶽山去問，旁邊鄰居跑過來了。他說李鐵柱和阿嬌在大清早就被一夥人帶走了。帶走之前雙方沒幹了一仗，但是都沒用槍，最終李鐵柱雙拳難敵四手被帶走。
並且那夥人在走之前向圍觀的鄰居放話，讓嶽山有種就來找黑蛇。
帳篷裡沒有任何值錢物件，嶽山也懶得去翻看。他蹲在門口擰着眉頭抽菸，像極了田邊遇到旱澇的農夫老漢。
“山哥，有什麼打算？”我問了一聲，蹲在嶽山身邊開始考慮接下來要怎麼辦。這事我不可能置身事外，倒不如先聽聽他怎麼想。
嶽山不是李鐵柱，如果李鐵柱遇到這樣的情況，八成會拎槍便去找黑蛇那夥人，一言不合就突突。而嶽山這人內斂沉穩，頗有謀定後動的風範，這也是我願意接近他的原因之一。
“打算？”嶽山看了我一眼又扭回頭去：“我和黑蛇這幫人素無積怨，矛盾也就是昨天槍店那一次，不過現在看來，他是知道了那個阿嬌被鐵柱帶回來的事兒了。否則他不會如此興師動衆跑來折騰。”
嶽山長吁一口氣，繼續道：“這夥人不怎麼地道，你也應該看得出來，典型的末世亡命徒。不過他們既然他們沒有動槍，說明他們還留了餘地，怕是要等我找到他們，專門折一下我們的面子，以報昨日之仇。”
“沒什麼打算，如果富貴你要幫忙，那你不要直接露面，作爲援手以防萬一。我親自會會他看他們想怎麼玩，你遠遠看着，如果......”嶽山不矯情，話裡很直白的讓我參與進來作爲後援。
不等他說完我便接口：“我懂你的意思，我唯一顧慮的就是在聚集地殺人，會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嶽山搖頭，拍拍我的肩膀站起身：“以前那社會殺人都能拿錢買命，從死刑到無期，從無期到有期，然後三兩年。現在這世道，人命更賤。只要你沒有影響到管理局的利益，誰管你的死活。”
我點頭表示明白，看來這末世裡，什麼人.權法律都是狗屁，只有拳頭硬了才能討論更高級的東西。
嶽山檢查了一下他的獵槍，帶着我拐到跳蚤市場的一個酒吧。酒吧是簡易的板房，目測不到兩百平米。
因爲酒吧還在打烊。嶽山敲了敲沒人應聲，於是又繞到後面，嶽山對着後門輕叩三聲。
沒幾秒後，一個帶着口罩的乾瘦老頭將門開了一道縫隙，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們一眼。
“現在是白天！”老頭看完之後冷冷的說了一句，聲音虛弱而沙啞，聽上去像是隨時都會嗝屁完蛋。
嶽山點頭笑道：“即便黑夜也擋不住您的眼睛。”
我聽得奇怪，搞不懂這兩人在這裡詩興大發的說什麼東西。可那老頭卻將門關上，門內響起一陣“咔咔”的卸鎖鏈聲，然後板門再次打開，不過露出的空隙只能容人側身通過。
嶽山看了我一眼示意跟着，然後兩人側身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一股嗆鼻的酒糟味撲面而來，狹小的房間只有一扇窗戶透入陽光，很壓抑。
“說吧，想知道什麼？”看起來風燭殘年的老頭突然氣勢一變，像是突然變回了中年人，聲音洪亮有力，三兩步走回到一張桌子後面開始喝茶。
“我想知道黑蛇在哪裡，他還和這個聚集地的什麼人有緊密的聯繫。”嶽山一邊說一百年掏出裝晶石的袋子，然後站在桌前。
老頭悠然的喝了一口茶水，淡然說道：“20黃晶石。”
“20？他的消息怎麼這麼貴？”嶽山眉頭一皺，攥着袋子的手不由收緊。
我知道嶽山這是心疼了，平日裡他們一天都不一定能收穫10個黃晶石，這單單打聽一個獵屍人的消息居然要他兩天出身入死的收入，他疑惑是正常的。
老頭用鼻子哼了一聲看向窗外：“一分價錢一分貨。你沒得到消息，怎麼知道就不值？如果嫌貴，你可以離開了。”
嶽山輕聲嘆氣，打開袋子細細數出二十晶石放在桌面的一個小瓷盤子裡，那米粒大小的東西砸得盤子叮咚作響。
老頭看數也不數，一把將盤子端起倒入身後的一個小桶裡，然後慢悠悠的翻出一個筆記本，沾了沾口水翻了幾頁開口道：“黑蛇在帳篷區東北角，那邊有一顆幾十年的歪脖子老槐樹，去了一打聽就知道。他手下有5男3女，他自己和一人是95自動步槍，剩下兩人用土獵槍，一人用仿製手槍，四人用砍刀。至於關係麼......他和管理局治安部外轄治安第二隊隊長來往親密。”
老頭說完“啪”的合上筆記本，然後再次端茶卻不飲用。
我聽得嘖嘖稱奇。沒想到酒吧後面一個糟老頭子居然知道的這麼詳細，比舊社會的包打聽還要厲害。
要知道這水庫聚集地成立纔不久，連管理局都沒梳理清楚這裡的細碎事情，可這人居然能知道如此多。看來除了酒吧這個情報收集地外，他本人也應該有很大的人脈和能力。
嶽山點頭，收好東西便領我出門，眼睛微微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