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一看,原來是鬍子胡翰摑和我們班平時少言寡語的張正正順着樓梯跑了下來,開口出聲的便是跑在前面瘦瘦小小的張正。
難道張正就是妖男張友亮嘴裡的“耗子”?不過看他瘦瘦小小的樣子,還真是有點兒像老鼠,只不過他平時不和什麼人打交道,他能和妖男張友亮搭上關係倒讓我十分吃驚。
“浩哥,你們是不是有啥誤會,你看都是同學,不要動手了吧?”耗子張正一邊笑着說話,一邊從兜裡摸出來一盒雙喜,抽出一根先給王浩,又給鄭軍和麻猴幾個關鍵人物遞過去。
王浩饒有興趣的看了張正一眼,咧嘴笑了笑,“小子到挺會來事兒的,不過你是誰?你讓我別動手我就別動手?那以後是個人點根菸就叫我辦事,我還都的聽了?你當我是要飯的?”
“唉,看浩哥說得,您也是咱高一老大之一,怎麼會認得我這種小人物,我就是跟着友亮哥瞎混而已,不入法眼,不入法眼。”張正嘴上說着,手裡也不慢,走上兩步將王浩夾着的煙給點着。
但點完他也沒退,就杵在那兒繼續笑着說:“您說,這陳富貴怎麼着也是咱們的同學,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老這樣欺負他也沒啥意思,他在咱們學校的地位您又不是不知道,你和他鬥什麼氣兒?失了身份是不?”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張正?我感覺自己今天所見到的人簡直都要顛覆三百六十度,先是班主任任柔,後是妖男張友亮,最後又是這個平時在班裡寡言少語的張正。他就像一個萬金油一般正在不停的遊說,饒是我這個木頭呆瓜都被他說的有所動心了。
“張友亮?呵呵......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王浩吐出一口煙噴到張正臉上,臉上的表情晦暗難明。他看了張正一眼,又轉頭看了看我。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如果我說不呢?”
“浩哥,您看......”
王浩伸出一個指頭放在耗子張正臉前晃了晃,沉聲道“別廢話,再廢話連你一起打!”
說完扭身便是一腳超我踹來,其他王浩的手下一看老大都動手了,自然沒有退後的道理。一羣人拳頭疊着拳頭,砸的砸踢得踢,瞬間我便只有招架之力再沒動手的念頭。
“唉,本來和和氣氣的說話挺好,怎麼又要見血,真沒意思。”一聲懶懶的感嘆在我們身後響起,現是一個人回過頭去,接着兩個、三個,所有人都停了手看着站在身後那個人。
我蹲在地上,擡頭向外看去,頓時心花怒放。
站在人羣外的不是別人,正是敞着校服,一臉邪笑的妖男張友亮。
我終於明白了自己和人家的差距,人家往那一站是霸氣側漏,而要是我往那一站,別說理都不理,估計狗都嫌棄。
張友亮似乎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他身後只跟過來兩三人,卻沒有一個因爲王浩這邊人多而後退一步。
張友亮甩了甩頭髮,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細長的女士香菸叼在嘴上並不點燃,獨子踱着步子向被包圍的我走來。
王浩剛纔還耀武揚威的小弟竟然不自覺的讓開一條路,連屁都沒有放一個,那股囂張勁兒全沒了蹤影。
妖男走到我面前將我拉了起來,轉身對着王浩笑笑,“浩哥,這可是我剛收的兄弟,你怎麼着也的給點兒面子吧,否則我這做大哥的不好交代。難道剛纔耗子沒和你知會一聲?”
王浩看着眼前的陣勢,萬萬沒想到自己人多的一方居然瞬間被妖男一個人給壓制住了,臉色的陰沉更盛幾分,甚至還帶了一股子狠厲。
他掃了周圍衆人一眼,他的小弟們被他盯的都低下了頭。他才扭頭冷冷道:“雖說這是學校,咱們都是混着玩的學生,但無規矩不成方圓這理兒放哪兒都合適。這事兒你清楚前因後果?這麼冒失的插上一腳,讓我給你面子,那我的面子該放哪裡?你是故意來找茬的?”
王浩的話一出口,空氣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剛纔被王浩盯得尷尬不已的小弟們也都擡起頭來,憤憤的瞪着妖男和鬍子、耗子等人。
這也許在他們看來是家常便飯般的對仗,但我看得卻是心裡撲撲直跳。
妖男一聽王浩的話不怒反笑,扭了扭脖子發出噼裡啪啦的筋骨鬆動身,又向前走了兩步都要貼在王浩臉上,“我說浩哥,你氣也太大了吧。你弄富貴這小子不是一兩次了,你有吃過虧的時候?我聽說好像是因爲那個叫什麼笑月的女孩子鬧起來的,她貌似是富貴的姐姐吧?算了,我不願意多說這倒竈事。你也是帶兄弟混的人,能有點氣度不,因爲一個臭大街的小子你搞這麼大,你可真看得起他!你想在高一樹威風沒啥問題,但也找個像樣的對象。”
王浩像是被戳到了弱點,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看着快要貼到面前那張妖豔的臉,再也忍不住了,壓着嗓子像是一頭嘶吼的野獸:“我要是非弄他呢?”
“那你就試試,看看能不能弄的了?”妖男毫不猶疑的回了一句,退了一步將校服脫掉定定的看着王浩不再說話。
王浩盯着妖男的臉,眼睛都要噴出火來。
在場所有人都不再發聲,我甚至感覺到只要有一個說一句話,場面立即會大亂起來。
“你......行,咱們擡頭不見低頭見,總有掰手腕的時候!”王浩說完這句,撞了一下妖男張友亮的肩膀便大步走開。
我看着場面終於化解,心頭不由一鬆。剛纔的氣氛實在是無聲勝有聲,火爆到我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妖男不可謂不猛,帶着三四個人便敢和王浩十幾人叫板,看來這妖男很讓王浩忌諱,否則剛纔就已經交手打了起來。
在佩服妖男的同時,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味兒。雖說妖男明着是替我出頭,要護住我這個剛入夥的臭大街。可聽着他那句“想在高一樹威風......”的話,我怎麼着也覺得自己是個夾在二人中爭威風的砝碼,不,準確的說是炮灰。
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剛纔那股子激昂勁兒也漸漸不見影蹤。原來自己終究還是一個土老帽、臭大街,誰都不待見的村小子。
心裡的悲哀莫名的開始氾濫,爹爹那句“靠人靠跑,靠樹靠倒”的唸叨突然冒在心頭。
“富貴,富貴?”妖男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將我從沉思中叫醒。
我機械性“呵呵”傻笑了兩聲,趕緊裝作一副認真聽話的樣子。
“剛纔小場面,別太往心裡去,看把你嚇得。沒事你回吧,哦對了,明個兒晚上帶你去玩,把你手機號給我。”妖男一邊說話,一邊摸了摸我的脖子,讓我莫名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趕緊將手機號報給張友亮,在他們幾個人的笑聲中拔腿就跑。
教室裡依然人聲鼎沸,但已經不見了徐笑月、龍瑤和嶽巖的身影,我出來打了電話,徐笑月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不用多管便掛掉了電話。
此時已是晚上七點多,我孤零零的站在操場上,不知道該去哪裡。恐怕這纔是我真正的現狀吧?
我像一個流浪者一樣漫無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走,看着那往日讓我新鮮不已的車水馬龍,新鮮已然不在,唯有孤獨留在心頭。
走着走着,我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小姨家樓下,想起前兩日發生的事情和今天小姨突然發來的短信,心頭一陣發悸。
我正準備轉身離開,眼角餘光突然發現小姨家的客廳裡,一抹一亮即滅的燈光在眼睛裡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