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一片殘破,甚至比起我老家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不由多了幾分好奇、少了幾分戾氣。
四人可能都有一些情緒波動或者心思,所以都不說話。李琰打頭領路,他似乎也不是很熟悉這裡的地形,繞了半天后,終於在一個低矮的小破院子前停下了腳步。
院子很小,左側的圍牆看起來似乎斷過。用一些石頭和整磚碎磚就那麼隨便壘起一人多高,我感覺只要踹上一腳就能讓其倒塌。
透過磚石之間的縫隙看去。不大的院子裡停了一輛破舊的三輪人力車並上了大鎖,而且還是鎖了兩道鎖,車上扔着一些廢棄的瓶罐紙鐵看起來是回收來要去賣的。
院子中一條繩子上搭了一些款式很舊的成.人衣服。還有一身我們學校高中部的校服。
在院子的一角有一個簡易棚子,棚子裡一個鐵皮桶的蜂窩煤火上鐵鍋里正在熬着東西。然後是鍋碗瓢盆和一些蔬菜被隨便擱置在旁邊的笑木櫃子上。
一排三間的小屋,木框褪漆的小窗,紅色掉皮的木門便是我所能看到的一切。
“到了......”李琰嘆了一聲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我。
“我來!”琉玧臉色陰鬱,捏着拳頭自告奮勇的要去敲門,我急忙一把扯住他,自己走上前去。
我正要敲門。突然聽到院子裡傳來對話。
“媽。你就別出來了,我去給你們端飯。”這是馬軒的聲音,看起來他還真的在家!
“你這孩子,學校放假你就快點好好複習看書,媽又不是看不到,另一隻眼也能用,還能管不了你和你爸?起來,讓媽來,你多一分時間就要抓緊一分時間,不爲你自己,也要爲學校給你爸捐款的老師和同學們,否則你對得起誰?快去!”一箇中年婦女聽起來十分疼惜馬軒,這應該是她的母親。
只不過什麼只有一隻眼能看?什麼學校捐款並放了假?而且是給馬軒的父親?我們四個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馬軒的母親在說什麼。
正在我們疑惑間,院子裡又傳來女人的聲音:“軒兒你過來,媽問問你,媽到現在都心裡不踏實,人家學校好好的怎麼知道了你爸的白血病?爲什麼突然給你捐這麼多錢?爲什麼不見個老師同學什麼的過來說道說道?這可是五萬塊錢,夠咱家兩三年的開銷,你......不是幹了什麼壞事兒吧!”
“媽、媽,您看您又想哪裡去了,我是、我是那種人嗎?不是和您說了過一陣子老師同學就會來看看,現在學校正放假準備校慶沒時間麼。您別想多了,爸吃了飯一會的趕緊吃藥,別耽擱了。”馬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回答的很不自然。
我在門外將院子裡的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瞬間明白了很多。
這五萬元怕是王浩他們用來收買馬軒的錢,而馬軒父親的白血病怕是他接受這筆昧心錢的根源所在。他們家的生活看起來非常拮据,不知什麼原因他的母親又是隻有一隻眼,怕是找個工作都難......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舉起準備敲門的那隻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想了一下,我轉身要走。
“狂哥,就這麼算啦?就算他、他......反正我心裡是過不去這個坎兒,他有什麼不能說,非要搞這樣的飛機!”琉玧上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臉色紅了又黑的,看起來比我還矛盾。
我撥開他拽着我的手,搖搖頭沒有說話,正準備走卻聽到院子門“吱扭”一聲打開了。
“我好像聽到有人說話呢......唉,唉,這不是那個李、李琰麼!你可好久沒來阿姨家了,這都是你們的同學?快快快,別在門外站着,快進來!馬軒~馬軒~你同學來了,快出來接待!”
一個身穿帆布工作服的女人正打開了院門,頭髮花白,皮膚黝黑,一隻眼睛似乎裹了一層白膜看起來很嚇人。那年齡看起來不像馬軒的母親,更像馬軒的奶奶。
李琰在一旁張嘴“哎哎”了兩聲,偷眼看我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這女人一看到李琰顯得十分高興,嘴咧的很大,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她拽起明顯偏大的舊工作服胡亂擦了擦手,伸出手來想拉我們進去,不知道爲什麼又縮了回去,但臉上的真誠和熱情卻不是作假。
“什麼同學......”馬軒叨唸着掀開排房的門簾,手裡端着個空碗走了出來。
他一看到我們的瞬間,兩眼瞪得很大,臉色慘白,不到一息間又轉爲兇狠,但低頭再擡頭間又那眼裡又滿是懇求。
幾乎是一息三變!若不是親眼所見,我幾乎不敢相信一個人可以有這快的表情變化。
“狂哥你、你們怎麼......怎麼來了?”他聲音有些顫抖,眼神閃躲的厲害。
“你這個孩子說什麼呢!人家同學來了是好事啊!你發個什麼愣!快過來迎迎,媽去給人家倒水!”馬母兩步走到馬軒面前,輕輕的拍了一下馬軒的腦門就往屋內走去。
我看着馬母的身影,心裡暗歎一聲舉步走了進去。
馬軒遲疑的拖着腳步,拿着個空碗走到我們面前,低頭沉默不言。
我們五個人就這樣誰都不說話,像五隻呆頭鵝一樣站在原地。
“我、我......能不能出去......”馬軒擡頭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的低下頭,囁喏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看着他的表情不似作僞,心裡面就和打翻了五味陳雜一般,早就不是個滋味。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之亦然。
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想起妖男爲我喝尿時笑着說的那句話,“‘心中藏愛,手中握刀’!若有一日讓我知道你沒有做到,休怪我張友亮不饒你!......”
可友亮哥,你可知道我現在是愛難有,刀也難舉麼?
這時馬母從屋子裡跑了出來,她拿着一個鐵皮盒子邊走邊開,又將盒子裡的一張大包裝紙剝開,然後再次將裡面一個塑料的密封袋開了口,抓着一大把糖走到我們面前直塞:“來來來,每人都吃點兒,這是金帝奶糖,就是時間有點兒長,過年的,你們可別介意......”
當她塞糖的時候突然像感覺到了什麼,擡頭看看我和身後不說話的三個人,又轉頭看看馬軒,眉頭漸漸擰了起來,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
“你、你、你們這是......咣噹~”她手裡的奶糖鐵皮盒突然掉了再地上,張着嘴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
她一把扯過躲閃在最後的李琰,着急的問:“李琰,你快告訴阿姨,是不是軒兒出了什麼事兒?阿姨怎麼總覺着不對......軒兒,你自己說,到底出了什麼事兒!是不是、是不是那個錢的事兒!”她見李琰看着我不敢說話,扭回頭去雙手抓着馬軒的肩膀使勁兒搖晃起來。
“媽、媽~你別......”馬軒急的快要哭了出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時一個身材極高、但卻瘦骨嶙峋的男人走了出來,大熱天卻穿着一身半舊的棉衣,扶着門框急聲問道:“他媽,出了什麼事兒,是不是那錢來路不正,咳咳......還是軒兒,咳咳、咳咳......”
我看着這個男人,蒼白的臉上,那眉眼和馬軒眉眼十分相像,這恐怕便是馬軒的父親。
馬母一把丟開馬軒,急忙跑去扶着那個男人。
這時李琰走了上來,拽着我的胳膊滿是懇求之色,就連一直怒氣滿滿的琉玧也長嘆了一口氣。花花正要開口,我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我沒有理馬軒,在他們緊張的目光中開始向馬軒的父母走了過去。
“狂哥,我......”馬軒記得喊了一聲,可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我沒有理他,徑直走到馬軒父母面前,咧開嘴巴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阿姨,叔叔,我們是趁着放假專程來看望你們的,後面還有好多人。我們只是學校裡捐款同學的一部分代表,後面還有好多人要來。剛纔啊,是我把消息告訴馬軒,馬軒怕人多來了坐不下,並且覺得家裡這境況被人看到笑話,所以氣氛尷尬了,您二老可別想多,馬軒在我們同學堆里人緣好得不的了!”
“真、真的?”馬母一聽愣了,旋即那黝黑的臉上都露出了激動的紅色,眉眼間去了疑惑,喜氣不自覺的漾了出來,她眨眨眼,似乎仍有些不可置信,看着身旁的馬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就說,咱們家的兒子不是不爭氣的......咳咳,你這婆娘還冤枉她,你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準備啊,一會好多同學要來你要抓瞎麼?咳咳......”馬父聽了我的話,腰桿頓時直了幾分,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那話裡話外透着一絲驕傲。
“唉、唉!”馬母抿着嘴,兩手激動的直搓,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拉着我走到無比震驚的馬軒面前:“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你還怕露醜了麼!想捱打了不是?”
說完馬母作勢欲打,卻笑着跑去準備東西了。
“狂哥,我、我......”馬軒看到他媽離開,眼睛頓時紅了,那臉上也不知道是委屈還是感激,反正說不出話來。
“完了再找你算賬!”我哼了一聲讓花花三人拉着馬軒去幫忙,幾步走到大門外頗遠的地方,想着自己剛纔爲了讓他們相信,情急之下吹了牛逼,說有大隊人馬在後面,現在可不知道怎麼辦好。
伸手搓了搓臉,拿出手機翻了幾下,給鬍子打了過去:“鬍子,現在這邊需要人手......艹,不是打架,激動個毛線。是過來熱鬧......你現在召集所有能召集到的同學,上課的也的給我跳課!什麼女朋友之類的都給我帶上,記得有傷的、太非主流的不要來,對!對......我和你說......”
我快速的將事情說了一遍,告訴他我這邊想法湊了錢給馬軒父親治病,怕他家人不接受說是學校捐的,讓他們都別露了口風。
等打完電話後我扭回頭來,竟然發現馬軒跪在了我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