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個新來的小護士進來送水果,傅止言只掃了一眼,與生俱來的危險感知能力讓他立刻覺察到,這個護士有問題。
小護士身上的衣服有點不合身,見傅止言在看她,她立刻低下頭,把水果碟子往桌上一放,低聲說:“傅先生,您的水果來了 。”
傅止言目光犀利:“今天怎麼是你來送水果?陳護士呢?”
小護士立刻說:“陳護士請假了。”
傅止言眯起了眼睛:“你認識陳護士?”
小護士結巴了一下,磕磕巴巴的說:“不太熟……”
傅止言冷笑起來:“照顧我的護士里根本就沒有姓陳的,你是誰?”
小護士臉色大變,扭頭就想走。
傅止言立刻按下牆上的警報鈴,前後不到三十秒,小護士就被拖了回來,扔在傅止言面前。
傅止言坐在牀上,雖然臉色蒼白形容憔悴,但絲毫不損他的威嚴:“你到底是誰,爲什麼假扮護士給我送這些水果?”
他現在已經基本能肯定這些水果有問題,只是不太能肯定,誰會這麼恨他,恨到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方法報復他。
小護士嚇得瑟瑟發抖,眼淚都出來了,正要開口說話,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敲了幾下,還沒等傅止言應聲,外面的人就自顧自擰開門進來了,是宋小離。
宋小離臉上還掛着不正經的笑,見傅止言拿出三堂會審的架勢審問小護士,她拍着手笑道:“不愧是傅先生,危險感知力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望塵莫及的……人是我派來的,你有事衝着我來好了,別爲難小姑娘。”
傅止言眯起眼睛看着宋小離,好一會兒,他揮揮手,保安立刻把那個小護士拖了出去,房間裡只剩下宋小離和傅止言。
傅止言一臉無奈的看着宋小離:“你想幹什麼?”
宋小離走到牀邊,看着擺在旁邊的香水百合,和收拾得乾淨整齊的病房,心裡一陣泛酸,臉上卻表現得很淡定:“你覺得我想幹什麼?”
“報復我?”
“對。”宋小離扭頭,怒視着傅止言:“你說把我甩了就把我甩了,我不甘心!!”
傅止言揉了揉太陽穴,眼裡顯出幾分疲憊:“那你想怎麼樣?”
宋小離把那盤加了料的水果往他跟前一推:“這盤水果放了強效腹瀉藥,你把它全吃了,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傅止言沉默了一會兒,問:“說到做到?”
宋小離皺眉:“當然!”
傅止言毫不猶豫的伸手去拿水果。
宋小離眼疾手快的把水果搶了回來,怒氣衝衝的說:“你就這麼想跟我劃清界限?”
傅止言攤攤手,一臉的“我也很無奈”的表情:“都已經不喜歡你了,還死皮賴臉的跟你在一起,這纔是不負責任好嗎?”
宋小離氣的牙癢癢的,臉上也很適度的表現出幾分爭風吃醋的表情:“那你說說,我到底哪裡比不上莫小琴?你要找也不找個好點的,我被一個這麼low的女人比下去,我不服氣!”
傅止言哭笑不得:“她溫柔,善解人意,體
貼,這些都是你沒有的。”
宋小離怒道:“我可以學!”
“性格這種東西是學不來的,而且,你未必願意爲我改變。”
“你都沒問過我,怎麼就知道我不願意?”
傅止言頓了頓:“都已經分手了,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我是不會跟你和好的,等我出院,我就跟小琴結婚。”
宋小離嗤笑:“那你就不要出院,在醫院終老好了。”
傅止言嘆了口氣:“你一定要這麼詛咒我嗎?”
宋小離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那句話有多不吉利。
她很想改口,但是又怕會引起傅止言的懷疑,兩相矛盾下,她臉色變得很難看。
傅止言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會讓宋小離神色變得這麼糟糕,他連忙說:“我沒別的意思,你別介意。”
宋小離爲了迅速結束這段讓她難受到極點的對話,做了一個很符合她的性格的動作,她把那盤加了料的水果連盤子一起摔在地上,怒道:“我就是詛咒你怎麼了,你都能拋棄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爲什麼不能詛咒你?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傅止言:“……”
宋小離指着他的鼻子怒罵道:“你最好一直住在醫院別出去,要是讓我發現你出院而且跟莫小琴結婚,你們倆都別想好過!”
說完她無視傅止言的臉色,轉身就走。
一路疾跑衝出醫院,宋小離上了停在外面的車,茫然的看着窗外,心想,剛纔那番演技下來,傅止言應該不會對華辰接下來去探望他,並且提出要幫他這件事產生懷疑了吧?
離開醫院的宋小離沒有回雲莊也沒有去公司,而是讓司機去了圖書館。
說起來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都沒有去過圖書館,以前的她根本就不愛學習,除了那些從特殊渠道買來的暗黑系圖書,她根本就不看別的書。
那些書在正規圖書館是不允許出售的,以前和傅止言同居的時候,他倒是經常去圖書館,每次去都問她要不要去,被她拒絕了好幾次後,他乾脆就不問了。
宋小離到了圖書館,目標明確的去了醫學護理區,找了基本關於肺部護理的書,買了單就回家了。
回到雲莊,宋小離一頭扎進書房,開始狂補肺部腫瘤的護理知識。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之前聽老陳彙報傅止言病情的時候,宋小離覺得就是肺部長了個瘤子,動手術會有風險,但是不至於要命,大不了以後跟個廢人一樣活着,身體孱弱,她能照顧他一輩子,但是現在看了專業知識,宋小離才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肺部掌管着人體的呼吸,一旦出現病變,很容易器官衰竭,臟器都衰竭了,那人還有什麼用?
越看這些東西,宋小離心裡就越涼。
一個下午加上一個晚上,宋小離把買回來的幾本書全部看了一遍,把許多重點記了下來,比如食物禁忌,比如平時需要注意的生活習慣……她決定要對傅止言剩下的日子好好負責。
晚上,華辰打了電話過來,說傅止
言已經同意讓專家過來看看了。
他用的藉口是那個享譽世界的腫瘤專家被他請來了中國,現在正在他的私人研究所裡,如果他不介意的話,想讓那位專家過來幫他看看。
傅止言答應了。
宋小離對華辰表現感謝後 ,又問:“那你明天能不能幫我去看看他?”
華辰皺眉:“你又想幹什麼?”
宋小離說:“我燉了點湯,你能不能 幫我送過去給他?”
華辰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覺得我是那種會幫忙送湯給他的人?不怕他起疑心嗎?”
宋小離說:“你這麼聰明,一定能想到辦法打消他的疑慮的。”
“得!”華辰笑道:“這下子不僅要幫忙送湯,還要負責想辦法堵住傅止言的胡思亂想,我真的是……沒事給自己找事。”
宋小離知道他這是答應下來了,一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華辰截斷她的話:“別忙着道謝,我做的這些事未必有用。”
宋小離愣了一下。
華辰繼續說:“這些話說出來你有可能會傷心,但這是實話,小離,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傅止言的手術,成功率不高。”
宋小離感覺心口像被人砸了一悶棍,疼得她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
她一整天都在避免談到類似的話題,可是此時卻被華辰猝不及防的提及,她有種自己見不得光的隱秘瞬間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感覺,讓她惶恐不安到了極致。
華辰像沒聽到宋小離驟然粗重起來的呼吸聲,繼續說:“這種事你得做好心理建設,否則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你會受不了的,我經歷過,所以給你一點經驗,算是前車之鑑吧,呵呵。”
宋小離憋了一天的眼淚順着眼角往下爬:“我不需要。”
“你別逃避事實,沈眠走的時候我也痛不欲生,雖然心裡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我仍然難過,我理解你的處境,不過你比我幸運一點,至少傅止言現在還有痊癒的機會,可我沒有。”
宋小離努力不想發出抽泣的聲音,鎮定道:“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
說完她很不禮貌的掛斷了電話,這種情況下她無法保持禮貌。
也許華辰說得對,她要做好傅止言可能離去的準備,可是,在這件事上可不可以讓她盲目的滿懷希望,不去相信這種可能?
於她而言,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 離開,唯獨傅止言不可以,他是真正的獨一無二,沒了就沒了。
蜷縮着身體坐在沙發上,宋小離眼淚都流乾了,直到夜風透過窗戶吹進房間裡,臉上將幹未乾的淚痕涼絲絲的,她纔回過神,又是秋天了。
她和傅止言結婚三年,離婚兩年了。
如果傅止言知道自己會得這個病,那他當初還會不會把她找回來?
如果傅止言不把她找回來,那她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
也許她會在zk待兩年時間,然後在宋英的催促下,找個小有資產,卻並不那麼喜歡的人結婚,平平淡淡了此餘生,一輩子都不會想起來,原來她有一段那麼戲劇化的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