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盡頭是一個圓形拱門,穿過拱門,就到了花園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棵高大的梧桐樹,此時已入夏,院子裡微風陣陣,涼快而愜意。樹下分別擺放着兩幾口青花瓷大缸,缸裡養着水蓮花。
此次展會便在這裡舉辦,左側擺放着一個兩米高的紅木櫃,寬約三米,架子上擺滿了書。書架的正對面是紅木圓桌,上面擺放着幾件古玩。院子裡也就十幾個人,年齡約在四十歲以上,甚至還有人坐在輪椅上看書。
規模雖小,但沈知黎發現,這其中有幾個人是江城赫赫有名的古玩收藏家。以前她曾聽爺爺提起過江城裡有一家茶館專門舉辦一些小型的古玩交流會,應該就是說這。
此外,她發現一個有意思的現象。不管書架前的那兩個人怎麼爭執,其他人都沒受影響,似乎都習慣了這種場面。她靜靜的聽了幾分鐘,就明白兩人是在爭執一本叫做《曲錄》的書是兩卷本還是六卷本的問題。
那兩人爭得不可開交,一人拽着一人的手,作勢要去找個公證人討說法。
“知黎來了。”唐知禮朝她招招手,“過來幫我看看這個小東西。”他說的小東西,是一個內畫鼻菸壺。“你瞧瞧,它是不是出自於葉仲三先生手筆。”
葉仲三是光緒年間有名的花匠,堂號杏林堂葉,是京城內畫壺高手,作品來源主要是晚清和民國初年社會上所流行的一些畫冊。
沈知黎慶幸自己來之前惡補了不少鼻菸壺的知識,她戴上了旁邊準備好的白色手套,一邊對唐知禮說:“唐叔叔,鼻菸壺不在我的收藏範圍內。如果說錯了,您可別笑我。”
唐知禮哈哈大笑起來,“當年你送給沈老爺子的七十大壽賀禮是一件乾隆時期的御製料胎畫琺琅仕女圖長方鼻菸壺,那時你才十歲,其他人都看走眼,被你給白白撿了便宜。”
沈知黎臉色發燙,哭笑不得:“我當時是看它好看。”
這個故事早就傳遍了古玩圈,唐知禮也是拿出來說笑。不過沈知黎在圈內的名聲全憑自己本事掙來的,有幾分真材實料,這點毋庸置疑。
沈知黎接過鼻菸
壺,仔細端詳。鼻菸壺呈葫蘆形,用的是料胎畫琺琅(玻璃爲料胎,以畫琺琅工藝進行裝飾),約有10釐米高,以黃、藍、綠、紅作爲花邊描色,上半部分前後分別寫着繁體字‘福’和‘祿’,下半部分一面畫高山流水,一面畫一帆風順,底部刻着四個繁體字‘乾隆年制’。
沈知黎擡頭,發現唐知禮正在盯着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唐叔叔,這隻鼻菸壺做工精妙,色澤鮮豔,但不算是上品。我記得前幾年前市面上出現了一個康熙年間的青花瓷鼻菸壺,用的是明珠料,瓷胎,繪山水圖,以130萬元的價格成交。”說話間她發現唐知禮笑得更加開懷,吃了一驚,疑惑的問:“唐叔叔,難道是您?”
唐知禮點點頭,臉上浮現一抹驕傲。“康熙年間現存的青花瓷鼻菸壺少,很有收藏意義。”
沈知黎知道有些人收藏珍稀的古玩,有些人是憑興趣大量收藏,只是收藏的方式不同而已。就像她,偏愛一些珍稀的古書。
“沈知黎?沈浩天的孫女?”有人忽然在她身後說話,嚇了她一跳。
沈知黎回頭,發現剛纔那兩個爭執的老人不知何時到了他們身後,兩個老人大眼瞪小眼,氣呼呼的看着她。
沈知黎心有疑惑,還是耐心的問道:“是,我是沈知黎,兩位是?”
“聽說你也藏書?”還是剛纔那個老人。
沈知黎點頭,“小有收藏。”在藏書方面,她不輸在場的人,因此,她敢自信地說。
“正好,你也有點研究,來給我倆說說,這本《曲錄》究竟有幾卷?”另外一個較矮的老人說道,小眼睛死死的瞪着她。那架勢,彷彿她說錯一個字就會衝上來打架似的,怪嚇人。
這本書她剛好熟悉,“15年前,《曲錄》在鑑雅拍賣行過兩卷,是王國維的稿本,當時的成交價在十一萬。”她說完,最左側的老人哈哈大笑起來,露出嘴裡剩下的幾個門牙,得意洋洋的擠眉弄眼。
“但是,這兩卷《曲錄》是手稿,定稿爲六卷,幾年前曾在外省市面上出現過,後面便了無音訊。這本書著於《中國古籍善本
總目》,現在的估價應該是在五十萬上下。”
兩個老人面面相覷,爭不出個高低,心底極不是滋味。最右邊的老人沒好氣的衝她道:“庸俗,書怎麼能一直用價格來估量。”
“就是。”兩個人一唱一和,然後默契的走了。
沈知黎看向唐知禮,無奈的笑了。
“那兩人就是歡喜冤家,這裡的人都見慣了,幫誰都不討好。”唐知禮解釋道。
如此,沈知黎便釋然了。
中午在茶館用餐,都是些精美可口的家常菜,很多人都是匆匆吃了幾口飯,又扎回了古玩研究中去了。
到了下午,唐知禮纔想要離開。帶着沈知黎進來的穿着灰色長布衫的那個老者再次把兩人送了出去,到了門口,老者往沈知黎的手中塞了一張紙條。
沈知黎發現唐知禮沒看見,便將這件事給瞞了下來。兩人出了茶館,就看見蘇羿蘅迎面走了過來。
他先看想沈知黎,然後纔是唐知禮。“唐叔叔,今兒看得怎麼樣?有入手的藏品嗎?”
唐知禮搖搖頭,“倒是知黎讓我大開眼界,不愧是沈浩天一手帶出來的孫女。”
“那是自然。”蘇羿蘅驕傲極了,倍長臉,恨不得將沈知黎抱進懷裡猛親幾口。可惜願望落空,他衝沈知黎眨眨眼,見她一臉錯愕,呆呆萌萌的樣子可愛極了。“唐叔叔,我可是親自來接黎黎去吃飯的。我剛纔給唐阿姨打電話了,讓她準備您愛吃的菜,您可別讓我食言了。”
唐知禮氣笑了,“得,我就不做這電燈泡了。你愛咋滴咋滴,快走快走。”他擺擺手,嫌棄的說。
蘇羿蘅要的就是這句話,他上前,牽住了沈知黎的手。“唐叔叔,我們先走啦。”不等唐知禮說話,就拉着她一起離開了。
唐知禮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小子是來真的了,非得在他面前上演這一出,表明自己的決心。得,他還是回去如實告訴老友,讓他抽空回國了。
沈知黎敏銳的感覺到蘇羿蘅的不正常,她能感覺到,唐知禮應該也看得出來。怎麼說呢?刻意,是的,非常刻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