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茜薇在牀上躺坐着實在是悶得厲害,她掀被打算下牀走走。
安心藍趕緊把她叫住,從包裡變戲法似的掏出棉襪棉拖鞋讓她穿上,不放心得囑咐:“可得記住保暖。”
莫茜薇哭笑不得,“……用得着這麼嚴重嗎?”
安心藍嚴肅點頭,“當然,身體可是你自己的!”
莫茜薇無奈得穿上了襪子,趿了棉拖鞋,又聽了她的話加了件外套在屋裡扶着牆慢慢走着,她的腿依舊有些軟。
說起來真的是年紀大了,身體素質越來越不行了……
她扶着牆停住腳步,目光觸及到角落的大袋子,那是她上星期在商場購回的嬰孩用品。一直放在醫院沒有拿回去。
想起這事不免又有些傷感,原以爲孩子能用得上,原來只是空歡喜一場。
留着這些東西也沒什麼用處了。
她嘆息,回頭對正在收拾牀鋪的安心藍道:“藍藍,你把那袋子東西拿去扔了吧。”
安心藍正專心給她將被子拉平整了,頭也沒回得應了聲好。等她去把袋子拿出來的時候,看到裡頭東西特別詫異得道:“這可全是新的……都扔了嗎?”
“扔。”莫茜薇不帶一絲猶豫得道,她試着離開了牆邊,慢慢得往窗口的方向走去。
腿仍舊發着軟在打顫,跟棉花做的似的,軟棉棉地,莫茜薇鬱悶啊,原來自己體質已經弱成這樣了?
安心藍看着嶄新基本連包裝都沒有拆的小孩子衣服玩具,覺得這麼扔掉實在可惜,便道:“留着唄,以後你準備再生一個還能用得上。”
莫茜薇笑起來,“再生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到時真要生,這些東西也都已經過時了,我的孩子可得用最好的東西。”
安心藍聽了直翻白眼,哼聲道:“有錢人真是好。”
她又靜默了一會,厚着臉皮討要,“你不要的話就給我吧。”
“你拿回去幹什麼。”
安心藍支支吾吾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莫茜薇是聰明人,她回頭,視線落在她的腹部,詫異得道:“你是不是……懷孕了?”
安心藍像是吁了一口好長的氣,她迎着她的視線抿了抿脣,輕聲道:“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昨兒才發現的……”
薇薇剛發現肚裡的孩子胎停,而她恰好發現懷孕了,她正傷心,安心藍也沒法跟她說自己懷孕的事,總覺得時間太不巧了。
莫茜薇很高興,是真的爲她高興,怪她,“好事啊,有什麼不敢說的!”
安心藍摸了摸鼻翼訕訕地笑。
莫茜薇興奮得道:“我要當孩子乾媽。”
看她迫不及待的樣子,安心藍忍不住笑了起來,“當幹奶奶都行!”
莫茜薇便嗔怪道:“我看起來有這麼老嗎?”
說說笑笑間,莫茜薇心底的哀傷倒被沖淡了不少。孩子已經沒了,再悲傷也回不來了,倒不如替藍藍開心一下,她這個年紀,也該當媽了。
三天後,莫少庭來了趟醫院。
莫茜薇的臉色較之前相比已經有些紅潤了起來,這兩天,封子川卯足了勁喂她吃東西,滋補得不行,跟填鴨子似的。
莫茜薇看着莫少庭走進來,看着他拉過椅子過來坐下。他的身形偉岸,坐姿很正,帶着渾然天成的氣勢。
莫茜薇想着他們這號人,莫少庭或是封子川還有料昕延,大概是發號司令多了,就自帶了些威嚴感。
莫少庭看着她說話,“今天的臉色看起來不錯。”
莫茜薇心態也較之前的平靜,淡淡得道:“在醫院,吃得好睡得好,臉色自然也好。”
莫少庭點點頭,又道:“別墅那邊的房子已經裝修妥當,不出意外這個禮拜我就會搬回去。”
他頓了下,眸光深沉,“你回不回去,你的房間都給你留着。”
他心底希望她能回去,他是爲了她才做出重新裝修別墅的決定。
莫茜薇靜默了下,心中有莫明的情緒在發酵,她強逼着自己笑了笑,“謝謝哥。”
莫少庭又拿出串鑰匙放在牀上,“這是公寓的鑰匙,我不住那了,你就回去住。大概看不到我,你會住着清靜些。”
莫茜薇低頭看着鑰匙,沒有說話。
莫少庭也靜靜看着她。
兩兄妹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半晌,莫少庭伸手抹了下疲憊的臉,起身道:“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莫茜薇的手抓起了鑰匙,手指攥成一團,她低低得說話,“哥,那時候你爲什麼要騙我。”
莫少庭背對着她而站,聲音低沉,“很多事沒有爲什麼,只有應該做。”
他覺得自己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
“應該做?你所謂的應該就是將我們母子分離整整八年,你明知道我有多麼痛苦,差點活不下去!他是我活下去的信念,而你偏偏卻將它輕易的摧毀了!”
莫茜薇因爲激動,眼眶裡含了淚,特別委屈也特別難受,她最親的人偏偏做出了最傷害她的事。
莫少庭卻笑了起來,“說什麼傻話,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那是因爲你!”莫茜薇對他吼,“哥,我是捨不得你那麼孤零零,否則,否則我早就想死了……”
莫少庭握着門把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深吸了口氣,依舊殘忍得道:“那又如何,你現在過得不好嗎?”
莫茜薇笑起來,眼淚卻在流,“過得好?我每天靠着酒精和安眠藥才能入睡,每天每天被夢魘嚇醒,這樣就是你所謂的過得好?”
莫少庭還是沒有回頭,他低聲道:“你怨我恨我都可以,如果重回以前,我依舊會將那個孩子送走。”
語落,他擰開門把出去了,他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所作所爲,他始終認爲那個孩子會拖累她一輩子……
莫茜薇曲着腿在哭,哭得很厲害。
莫少庭出了醫院大樓,正好見封子川下車來關上車門。
陽光照下來,微微刺激着人的眼皮,他忍不住眯了眯眼,覺得眼前挺花的。
封子川看到他有些意外,食指勾着車鑰匙走過來在他面前站定。
莫少庭定定地看着他。
兩個男人,沒了往日裡的針鋒相對,意外得顯得挺平和的。
莫少庭平淡得問他,“接下來的手術安排在什麼時候。”
封子川也淡漠得回答:“得先讓她養一段身體,現在她的身子太虛弱了。”
封子川也想盡快讓手術完成,可也不得不考慮莫茜薇現在的身體情況,更何況她又做了那樣一個手術,短時間並不適合再進行大手術了。
莫少庭聽着點了點頭,又道:“手術的時候給我來個電話。”
封子川挑眉應了聲好。
莫少庭便沒再說什麼,走了。
封子川目送着顯眼的邁巴赫離開後,方纔轉身往醫院大樓走去。
莫茜薇眼睛紅紅的,有明顯哭過的痕跡。見他進來了,趕忙低頭玩起被面來,沒敢看他。
片刻,低沉的聲音在腦袋頂上響起,“擡起頭來我看看。”
莫茜薇不動,手指無意識得捏着白色的被子攪着,輕輕說話,“天天看着,還看不膩?”
話出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她的聲音特別沙啞,帶着未盡的溼意,明顯的,有哭腔。
腦袋頂上的聲音彷彿又沉了幾分,亦帶着不容拒絕的命令,“擡頭。”
莫茜薇就不!
封子川沒多少耐心,直接伸手輕擡起她的下巴。
果然見她眼睛紅腫,他心疼,微怒道:“我說過什麼話你又忘了?”
莫茜薇輕顫了下眼睫毛,又快哭呀。
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她覺得自己特別脆弱,動不動就哭鼻子,像一個未滿三歲的小孩子。
別人對她好,她想哭,對她壞,依舊想哭,好事要哭,壞事還是哭……
眼淚特別不聽話。
見她似又要掉豆子了,封子川心一慌,手足無措開始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了……”
莫茜薇抹淚指控道:“你吼我!”
“沒有,”封子川矢口否認,他承認自己剛纔說話因爲太急切大了點,可沒有要吼罵她的意思,他放柔了聲音,手指輕柔擦去她臉上的溼意,“你最近總是哭,我總怕你的眼睛哭出問題來,是我太着急了點,乖,不哭了。”
莫茜薇其實心裡挺暖的,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被人寵着了。
她聽他的話,慢慢止住了眼淚,兩眼睛腫得跟兩個核桃似的。
封子川起身去擰了熱毛巾回來給她慢慢得揉着眼睛,莫茜薇閉起了眼,享受着他的服務。
封子川輕動作得給她揉着,然後說話,“跟你哥吵架了?”
莫茜薇從鼻腔裡發出了個嗯聲。
“你們兄妹倆是怎麼回事?”
莫茜薇睜開了眼,把他拿着毛巾的手揮開了,她說話,“他做出那樣的事,還不許別人說他了?天底下沒有這個理!我不會原諒他的,絕不!”
她把話說得很狠絕,可封子川知道她說的是氣話,兄妹之間的血緣關係, 又怎麼說斷就斷得了?
他看着她堅決的臉,不免笑了起來,“你哥要真的不理你了,到時可別哭鼻子。”
莫茜薇抽了下鼻子,恨聲道:“纔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