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婆婆就這樣側着身子，將後背露出來，對鹿靈犀和蘇瑾依然保持防備的模樣顯得毫不在意，她盯着村口的方向突然說道：“小丫頭，你聽說過二十年前老身在洞庭湖邊被楊老邪所救的事？”
我驚愕地看向鹿靈犀，心中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她如此篤定說出楊老邪跟我們的關係之後金花婆婆會放我們走，原來還有這樣的內幕。
鹿靈犀收功，將手中的三茅真君請神符收起來，身上凝聚的氣勢瞬間消失，身子晃了兩下才穩定下來，身子又變得柔弱不堪。
我見蘇瑾依然一臉警惕地防備着金花婆婆，沒有要去扶鹿靈犀的樣子，便叫楊薇去將鹿靈犀扶住，自己也撿起地上的鋼刀在一邊守護。
鹿靈犀的臉色一片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她對楊薇擠出一抹笑意，然後對金花婆婆坦然地說道：“是，聽家中長輩說起過二十年前洞庭湖邊的那場大戰，前輩獨身大戰湘西白骨洞，奪得洞庭湖底的千年古屍，不過那場大戰之後，前輩就隱匿江湖，原來是在這裡用千年古屍祭煉屍王。”
“哈哈……”
金花婆婆發出一陣大笑，我居然在這個老太婆身上看到了與她身份相符的世外高人氣質，除了陰鷙狠毒和兇狠無情之外，她的身上也有江湖名宿的豪氣和磊落。
金花婆婆依然盯着村口的方向，側着身子語氣唏噓地說道：“既然已經說了放你們走，小丫頭何必這樣奉承我呢，老身聽得躁得慌，當年我不聽泥菩薩的批言，對洞庭湖底的千年古屍起了貪念，硬是逆命而行，帶着大批教衆奔赴洞庭，本以爲已經做好了十全的準備，卻不想湘西白骨洞人多勢衆，我黃花道教衆幾乎全軍覆沒，老身也是被打得重傷差點殞命，要不是楊老邪突然現身相救，只怕已經成爲洞庭湖底的一具枯骨了。”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推崇地說道：“楊老邪不愧是百年來江湖上公認的第一人，一現身就力挽狂瀾，連滅白骨洞幾具金屍，嚇得白骨洞的苗人不敢造次，在白骨洞的重重包圍之中，不但保住了我的性命，而且還在之前我們爭得血流成河已經被白骨洞得手的千年古屍也給讓我帶走。記得他當時對白骨洞的人說，這具千年古屍假設讓他們帶走，白骨洞最多也就是多一句金屍而已，但是在我手中，以我對僵道的造詣，說不定可以煉出已經失傳兩百年的屍王，還說這具千年古屍祭煉屍王的過程，也可以作爲末法時代探索天地元氣的消散的載體。”
金花婆婆嘆道：“江湖中人對楊老邪的誤解何其之繆也，當江湖中各道藏門派依然還在爲了世俗的名利和修煉資源而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時候，只有楊老邪在憂心末法時代我們修者的道法延續的問題。”
說到這裡，金花婆婆轉頭看向我們，冷聲說道：“楊老邪當年救過我的命，還將千年古屍送我給研究屍道，於我有大恩大德，這小子既然跟養楊老邪有關係，我卻不能取他性命，雖然他殺了我黃花道的教衆，這次也只能還楊老邪的恩情。也怪老身優柔寡斷，想從他口中知道礦洞裡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沒有立即殺了他，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你們走吧，小子，再次見你，老身必定取你性命。你見到楊老邪，可以將見到我的事說給他聽，可惜我終歸還是讓他失望了，我費盡心思，佈下千屍陣，二十年祭煉，這具千年古屍卻依然只有這樣的成就，雖然稱作是屍王，但是實力卻只有古書記載中屍王實力的十分之一而已，真的是天要亡我等修者。”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金花婆婆，心中有些難以置信，怎麼她口中楊老邪的形象是如此的高大上，完全跟鹿靈犀口中肆意張狂的形象不一樣，而且聽完這老太婆的話，我對她也有些改觀。
我看向鹿靈犀，她的眼中也有些驚疑，她應該只是知道二十年前楊老邪在洞庭湖畔救過金花婆婆的性命，但是應該不清楚楊老邪救金花婆婆的目的，以及贈送千年古屍的事。
鹿靈犀對金花婆婆說道：“多些前輩不殺之恩，晚輩等一定會信守承諾，除了楊老邪，我們不會將前輩在此煉屍的事說出去的。”
我心中一動，看來昨晚鹿靈犀沒有留意到陰山鬼母說的話，不知道黃泉教在此經營幾十年的真實目的其實是找靜虛幽妃的墓，反而以爲是爲了避人耳目再次祭煉屍王。
金花婆婆依然看着村口的方向，甕聲說道：“既然已經放你們走了，老身就沒有想過繼續保守這個秘密，遲些時候等老陳恢復些，老身也準備離開了，在外邊幾十年了，也是該回去了。”
聽到金花婆婆的話，我心中巨震，這個老太婆居然藉着鹿靈犀的話繼續往下說了，不過我瞬間就反應過來了，她並不知道我知道靜虛幽妃的事，所以藉着鹿靈犀的話遮掩她的真實目的也無可厚非了。
我忙底下頭，生怕我眼中的情緒波動被金花婆婆察覺到了，這時鹿靈犀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對金花婆婆鄭重地說道：“我等答應的事自然會做到，請前輩放心，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就此離去。”
鹿靈犀說完，金花婆婆卻半天不吱聲，氣氛頓時又一凝，正當我以爲這老太婆改變心意的時候，金花婆婆突然說道：“老身既然已經答應放你們走，那邊那個一直偷偷摸摸盯着這裡的傢伙，是不是該叫出來認識一下呢，老遠就聞到一股屍臭味，但是煉屍手法卻又跟湘西一脈不同，老身真是好奇得緊，何不現身相見，大家同是養屍人，說不定可以切磋交流一番。”
聽到金花婆婆的話，鹿靈犀突然臉色大變，臉色蒼白地盯着，冷聲說道：“前輩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想出爾反爾？”
我也是心中猛顫，難怪金花婆婆一直看着村口那邊，原來真的發現了躲在村口老槐樹下的那兩個人影，但是距離差不多，她會不會也發現了躲在山上樹林裡邊的林志玲和江珊呢？
不過槐樹那邊的兩個人到底是誰？呃，屍臭味，會煉屍的會是誰，忽地我心中一動，閃過一個人影，但是卻又覺得不太可能，這時見鹿靈犀臉色一片陰沉，又將之前那道收起來的三茅真君請神符拿出來了，她這身子骨哪裡經得起再次折騰，我忙示意她等一下，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搞不好那個人真的是來救我們的。
金花婆婆扭頭怪異地看着鹿靈犀，看到她手中的三茅真君請神符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疑惑道：“不是你的人？竟敢欺瞞老身，桀桀……”
金花婆婆的笑聲中充滿了譏諷和憤怒，鹿靈犀聽後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身體也顫抖起來了，然後眼神一冷，口中又開始念起經文來了，蘇瑾看到她這幅模樣，驚叫道：“你不要命了。”
我看了看金花婆婆，又看了準備拼命的鹿靈犀，瞬間就明白爲何突然又翻臉了，心中一片冰冷，原來金花婆婆願意放過我們並不完全是因爲楊老邪的關係，可能主要還是因爲村口槐樹那邊那個兩個人影。
她以爲那兩個人影是我們的後援，於是知道了我跟楊老邪的關係之後，就順水推舟還楊老邪一個人情，要是沒有那兩個人，她直接將我們殺光就是，恐怕也不會管什麼恩情不恩情的，我瞬間就完全想明白了，心中一片冰冷，我剛纔居然蠢得以爲江湖還有道義和溫情。
眼看鹿靈犀因爲念經文而身體顫得更加厲害，我心中那種無力感無限擴大，自責愧疚吞噬着我的心，弱，真的是一種罪啊，自責愧疚之後，心中便滿是羞辱，因爲自己的無能和弱，現在卻要一個女人頂在前面去拼命。
我提着鋼刀走到鹿靈犀的身前，將她擋在身後，鹿靈犀口中的經文頓時斷了，她冷聲說道：“你讓開。”
我狠狠地盯着一臉陰沉的金花婆婆，頭也不回地說道：“哪怕是要死，也讓我死在你前面吧。”
楊薇伸手想將我拉回去，哭叫道：“你瞎說什麼呢？”
鹿靈犀卻沒有做聲，好半天才聽到她說道：“你真的以爲你死了，她就會放我們走。”
心中所想被鹿靈犀揭破，我不由羞怒不已，說道：“那還有什麼辦法呢，不試一下怎麼知道，誰叫我弱呢，我死了之後，她要是放你們走，你就將楊薇帶出去，不放你們走，你自己能夠逃就自己逃吧，相信有蘇阿姨幫忙，也不是不可能。”
“白癡。”
感覺鹿靈犀已經被我氣得不想說話，我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想到槐樹下的人有可能是哪個老頭子，我不禁心生僥倖，雖然覺得可能性不大，畢竟當初他曾經竭力阻止我到盤龍寨來的，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對着村口的方向大聲喊道：“阮老頭，你要是再不出來，就等着給我收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