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夜裡下得很大,沒有絲毫要停息的意思,許多店家都已經關上了門,只有一家叫做靈魂擺渡的小酒館開着門。這家酒館只在晚上開門,一直開到早上七點鐘,太陽出來之後它關門,太陽落下時它開起了門。
酒館的格調很溫馨,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裡面的杯盞很復古,佈置又很新潮。說不出它哪裡好,只覺得它很好。走進去的人只喝酒談心,酒館開了五年沒有一個喝醉鬧事的,每個人都很遵守酒館裡的規定。酒館老闆是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留着一圈絡腮鬍,眼裡有着淡淡的憂傷,嘴裡常常噙着微笑,白白的牙齒配上微微挺起的鼻樑,給人一種治癒的感覺。
每當有人進入酒館的時候他都禮貌性的說一句:“靈魂擺渡,你心靈的棲息之所。”
今天也不例外,酒館裡的人很多,有年紀大的、有中年的、有婦女、有學生,老闆不管來的是誰,都要先倒上一小杯名爲洗滌心靈的酒。這杯酒顏色呈現淺藍色,有淡淡的甜、有淡淡的苦澀、也有絲絲酸楚。心事不同的人能品出不同的味道,這便是神奇的地方,有人問老闆是什麼配方,老闆淡淡地笑着說:“你心裡的配方。”
夏天和趙曉峰溼噠噠地走進酒館內,老闆依舊習慣性的說一句“靈魂擺渡,你心靈的棲息之所。”夏天用衣服擦了擦眼睛說:“老闆,麻煩您給我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
“沒問題。”老闆淡淡地微笑着說,帶着兩人來到了一個名叫忘憂亭的席坐,裝飾像一個小亭子,旁邊有人談着古琴,有人吟唱着詩歌,只聽那人吟唱“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幾何!”倒也是應景。
夏天和趙曉峰坐下之後,服務員拿了兩張毛巾和兩壺小酒過來,夏天接過毛巾客氣的說了一句謝謝。隨即又要了兩份下酒小菜,恰是《孔乙己》裡面的茴香豆。趙曉峰則是擦着自己溼糟糟的頭髮,這一場雨淋醒了他,也澆滅了夢想。他決定將夢想變成一種愛好,不再強迫自己了。
“叫叫老齊吧!”趙曉峰想起另外一個哥們,向夏天諮詢着意見。
“我,我打電話給他。”夏天隨即拿出了電話,打給了齊秦。
“喂,誰呀?”齊秦迷迷糊糊的說。
“起牀撒尿了。”夏天搞怪的說。
“小天啊,什麼事啊?”齊秦聽出了夏天的聲音,打了一個呵欠說。
“曉峰不是要轉去你們班嘛,然後因爲一些原因不去了,你來靈魂擺渡我們喝點。”夏天委婉的說,想來齊秦也聽得出其中意思。
“好,你們等着,我馬上過來。”齊秦掛了電話之後起來穿起衣服之後便朝靈魂擺渡酒館走去,他沒有一絲猶豫,因爲他們三人算是最好的了。
夏天掛了電話之後給趙曉峰倒了一盅洗滌心靈,趙曉峰則是拿起手機發了一條說說,內容是“從此夢想與我各安天涯”。隨後一大推評論接踵而至,說什麼夏天附體,你是夏天吧?裝逼啊之類的話。沒有一條是安慰的,趙曉峰絕望的把說說刪了,心裡大罵。
“來,一杯敬自由。”趙曉峰端起酒杯和夏天碰在了一起,一口就喝了下去。然後往後一仰,舒服的躺着。
“你真放棄了?”夏天試探性的問,他也不敢直接問,生怕趙曉峰難受。
“放棄不放棄又有什麼用,好好讀書,考個大學。”趙曉峰又擡起酒盅喝了下去。
“學音樂有啥用嘛?當歌星?倒頭來還不是酒吧賣唱,街頭賣藝?”正當夏天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背後響起了齊秦的聲音。
“你這話就不對了,考音樂學院是曉峰的夢想,至於以後幹嘛另說。”夏天打斷道。
“扯淡,文化成績跟不上,考個卵?你看我倆,這文化成績能上大學?曉峰你也不要這樣,藝術班沒啥好的,跟着小天學哈寫情書,逗逗姑娘不是挺好嗎?唱歌以後再說,不是有中國好聲音嗎?牛逼以後去參加,能得名次兄弟我砸鍋賣鐵都支持。”齊秦倒上一杯酒一飲而盡之後款款而談,他和趙曉峰的成績夏天知道的,他們仨也就夏天成績勉強可以。
“兄弟,說得對,喝酒。”趙曉峰擡起酒杯就和齊秦碰了下去。
夏天也沒有說什麼,三個人擡起酒杯一股腦的喝,喝了一個小時之後,趙曉峰喝醉了,說了一些真心話,聞着流淚,聽着傷心。說的盡是農村孩子擁有不了藝術,讀書都很困難,有天賦也只能被淹沒。
齊秦其實心裡明白,剛纔那些話一半真一半假,學藝術主要是費用高,那些課程不交錢去培訓,怎麼可能有提高。不像城裡的孩子,從小彈鋼琴、學吉他、打架子鼓,他們小時候玩的是泥巴、彈珠。
“走吧,我們送他去你那裡吧!”夏天指着趙曉峰說道,趙曉峰喝醉了,眼淚嘩嘩地流,嘴裡說着傷心的話。這個時候已經凌晨了,回寢室已經是不可能了,而且現在還是醉醺醺的。
“好,去我那裡睡吧!”齊秦把錢付了之後和夏天架起趙曉峰就走了。
此時雨已經停了,零零散散的星星開始出來,街燈已經漸漸地熄了。夏天心裡冒出了一句詩:“星星和晚燈把夢想擰碎,琉璃杯盞把靈魂端走,他成了人間惆悵客。”
夏天和齊秦把趙曉峰架到齊秦的出租屋裡,三人倒在牀上擠在了一起。趙曉峰嘴裡嘟囔着,齊秦的呼嚕聲響起,夏天失眠了,腦海裡浮現出了齊夢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