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的,這時候說不害怕是假的,倒是感覺隨時都會崩潰,但我必須假裝自己不害怕,相信自己的勇氣,不然一點活下去的可能都沒有。想是這麼想,不過我完全不能理解所發生的一切,到底是這麼回事?
昨天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我爸騎着摩托車,載着我從外婆家回去。外婆家是村裡唯一一棟在山谷底的房子,南方多暴雨,遇上雨季經常會發生泥石流甚至是洪水,按理來說,房子不可能建在谷底的,建在谷底的房子更不可能立得住,然而,事實就是事實,五六十年了,哪怕是遇上個特大洪水,從山上往谷底一看,滿眼廢墟,外婆家的房子還是安然無事,甚至於周圍十米以內連一顆亂石也沒有。自從初中學到點地理知識後,我就對這事好奇了起來,問父母親戚,又無人知曉,求問外婆,她也是搖搖蒲扇,一笑而過,百般無果,漸漸的好奇心也被時間給沖淡了,不過每當上山採茶時,看見谷底的那棟老房子,心頭還是癢癢的。
回家的路上,要經過一個上坡的急轉彎,慚愧啊,我這車技始終過不去這彎,要不然也不用我爸來在,想想自己上次嘗試差點連人帶車一起滾落谷底了。轉彎處的左手邊有一塊兩米見方的黃泥地,相對於周圍鬱鬱蔥蔥的雜草和灌木叢十分顯眼,不過也沒什麼特別的,但這次不一樣。離着轉彎處大概還有二十米的時候,我隱隱約約看見那塊黃泥地上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大概一米多高,這一段路晚上是沒有路燈的,全靠摩托車大燈來照明,照明範圍有限,況且今天晚上連個月頭都沒有,這個距離完全看不清那東西是什麼,有點像矮樹,枝丫交錯的,但那塊地來時還是光禿禿的,怎麼可能短短几個小時就長出一棵樹來,也不可能有人移栽過來啊,這是完全沒有意義的行爲。
距離越來越近,那東西的輪廓也是越來越明顯,進入車燈的照明範圍後,我纔看清,那居然是一個人,一個女人!女人盤腿坐在地上,一頭長髮散在兩邊,看不清長什麼模樣,只穿黑色的內衣,身上漏出來的地方,有好幾處黑乎乎的像機油一樣的液體,緩緩的滴到黃泥地上。那些枝丫也根本不是什麼枝丫,而是黑漆長條凳,這種長條凳村裡隨處可見,家家都有。女人就坐在那裡,像小孩搭積木一樣,把四條長凳搭在一起。過彎就一瞬間,車燈照到女人的時候,她的眼睛反了一下光,隨後車就過去,我轉過頭還想看個仔細,可車一過,身後的黃泥地又是一片漆黑,女人的影子又慢慢變成了樹的樣子。剩下的路,我和老爸就好像事先約好了一樣,誰也沒有談論剛纔那一幕,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覺得喉嚨有異物,不想說話。
回家之後,我洗了個澡,就關燈上牀躺着,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明明剛纔沒有看清楚她的臉,怎麼現在想起來又好像看清楚了一樣,越想她的五官就越清晰,那是一張很漂亮的臉,又熟悉又想不起來。正想着入迷的時候,我聽見外面有說話的聲音,老爸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談的是那個女人的事,電話裡頭的聲音是個男的,我把耳朵貼到門上,也只能能斷斷續續的聽到幾個詞:阿青嫂,女兒,車禍,失血……而老爸在電話這頭說的話大多就一個字:嗯。過了一會,老爸就掛掉電話,回房間了,我也躺回牀上,把自己剛纔聽見的串起來,大概就是村裡一個叫阿青嫂的人的女兒,在急轉彎那地方被車撞了,被出來找的家裡人發現的時候,正躺在那塊黃泥地上渾身是血,一點反應也沒有,黃泥都被染成了紅泥。仔細想想又不對啊,我看見她的時候,她明顯還是保持一定的意識的,而且當時她身上除了那幾處黑乎乎的像機油的東西,也沒看見有血啊。還有,那個地方就一條路,周圍全是雜草,人邁都邁不進去,怎麼會有人和車,晚上八九點的時候出現在那,還發生了車禍。更奇怪的是,當時她還在搭那四條長凳,家裡人發現的時候,又只有她一個人,總不見得是她扛到那裡,被車撞了之後,沒昏過去,反而脫光衣服搭起了積木,搭完又把凳子藏了起來。好奇怪啊,這也太不合邏輯了。想到半夜也沒想出個頭緒出來,眼皮還直打架,漸漸就熬不住睡了過去。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睡着沒多久,我就做了個夢,夢見一家子在看電視,老爸躺在牀上,老媽端着一碗飯站在電視邊上,我坐在小凳子上,電視上播着什麼看不清,我看了一會兒就注意力不集中了,眼晴往四周看’,突然感覺牀頭和牆壁的夾縫處有什麼東西怪怪的,像大拇指頭一樣,我湊近一看,發現那是一個黃土胚造的蟻穴,已經空了。正打算把它弄掉,又看見一團軟趴趴的東西往外冒,才一愣神的功夫,就長成了一個腦袋,我慘叫一聲一屁股坐倒在地,老爸慢悠悠的探頭過來,也不驚訝,兩指一伸一捏,螞蟻穴碎成了塵土,腦袋也像個漏氣的氣球一樣,飛快的癟下去,消失了。突然,周圍一切都陷入了混沌。
我知道自己在做夢,想醒過來,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身子重的很,還有下墜感,我拼命的想擡手,只感覺被鉗住了,怎麼也擡不起來,長嘴想說話,半天叫了個“媽”,終於是醒了過來,外面還是一片漆黑,我打開手錶的夜光功能,藉着那點綠光,掃視了一下房間,房間裡除了我一個人,什麼都沒有。然後看了眼手錶,雖然才四點鐘,我卻不想,也不敢睡覺了,坐在牀上,呆呆的出神,等着天亮。我知道這只是個夢,但心裡還是很不舒服。不過,才半小時不到,我就又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