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屆學生居然被要求提前十五天開學，這事要擱在以前，我真的會破口大罵的。不過，現在的我好像並不想去埋怨，甚至還有一點小雀躍。
我還從來沒有這麼期盼過開學，想想去年的這個時候，我也只是對新學校新開始有些好奇而已。可是現在不同了，故事不一樣了，心境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新學期的教室裡沒有什麼特別大的變動，只是人羣裡沒有了餘辰，講臺上也沒有了語文老師，只有我還留在原地，我也在慢慢地學會接受和適應。
新來的語文老師很漂亮，很溫柔，脾氣也不像楊老師一樣陰晴不定，只是她和楊老師一樣，對我都很好。
“這個暑假看來大家過得都不錯啊！”一個暑假過去，劉娜顯得愈發幹練了。
下邊的同學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起這個暑假，自己是如何簡單地快樂着。
“現在你們已經是高二了，已經一隻腳邁進了高考的戰場上了，放在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上的心思，也該好好收一收了。”
臺下的說話聲明顯小了許多，但還是有星星點點的嗡嗡聲：“知道你們還有很多話，有什麼事情留着下課再說吧。好了，都安靜一下，下面我要開始說正事了！班長，幫我把這個發下去，一人一張。”老班把一沓還沒有試卷四分之一大小的紙張交給了劉妙文。
看着課桌上的那份《2012級高二年級文理分班志願表》，有些複雜，心裡有些說不上的感受。好吧，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早，高二這纔剛開學啊！
“我認識一個學姐，人家就是高二上學期快結束的時候才分班的，咱們怎麼這麼早啊！”說話的聲音不算大，但足夠讓老班聽到。老班順着聲音瞥了一眼，很快又將視線收回去了。
“你們可能也知道咱們向來都是學期末才分班的，但是咱們這屆有一點變化，在你們開學之前呢，咱們學校所有的任教老師和教導主任一起開了個大會，打算今年搞幾個跨級班，這也是經校長同意的。”
“什麼意思啊，不懂啊，老師！”
“就是在你們文理分班結束後，年級會選出一部分尖子生，目前打算的是文科生40人，理科生100人，然後分散到高三的各個普通班裡，去提前體驗一下高三生活，簡單來說，就是一年高一，兩年高三體制。”
老班話音剛落，下邊就已經有同學開始小聲議論了，這其間，不少的反抗與不解。
“都聽我說，這個也是咱們學校老師，經過好幾天好幾輪討論才決定的，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頓了一下：“照目前的成績來看，咱們班的前四名，應該是沒問題的；當然，雖說是自願原則，但我還是希望如果有機會的話，去挑戰一下自己，不要錯過一次好機會！”
“另外，文理分科並不是小事，這次放假回家跟家長好好商量一下，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這張分課表先留在你們手裡，月假回來統一上交就行。”劉娜剛打開課本，又不放心地說道：“我再說一遍，這不是小事，一定要和家長好好商量，這關乎你們未來兩年的學習、未來考取大學的方向，甚至是以後的工作。我希望同學們不要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開玩笑！”
這半個月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開心，反而每天都是憂愁滿面，心事重重。其實這跟我們上學期結束後的那個小補習很是一樣，只是現在天氣燥熱的很，一點點小事都可以讓人暴跳如雷。
那我到底是該學理還是學文呢？此時此刻，我真的很羨慕那些很有主見、敢爲自己人生做選擇的同學。我突然間發現，長這麼大，很多事情於我而言，都是那麼得順其自然。人生的道路，就像一條簡單的直行道，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在這唯一的一條路上，紮實地走好每一步。
幼兒園升小學，小學升初中，就連高中都是妹妹變相地幫我做了選擇。如今，我第一次一個人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沒有路牌，沒有指標，只有迷茫。
我有些彷徨，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往哪邊走。
我旁敲側擊地問過顧裡，他要我遵循內心的選擇，可我就是沒有選擇，所以纔會問到他的嘛。他的回答永遠那麼理性，又永遠那麼官方，讓我挑不出一點錯。我還諮詢過老師，老師卻說這不是做題，這是一個機會，沒有答案，只要自己能夠說服自己，那怎麼做都是對的。
其實我也不確定，如果他們真的說出一個確切的選擇，我會不會不假思索地就按他們所說的來決定。
放假這幾天，爸媽爲這件事操碎了心，他倆每天晚上都會通話，很久很久。
“我跟你爸爸好好商量了一下，覺得你的理科成績還是不錯的。等學考結束了，把精力都放在這上邊，應該問題不大。”媽媽又想到什麼：“而且我聽說，這個以後也相對比較容易就業吧？”
“可是我學理科的時候並不快樂，很費神，也很費力。”
這確實是我的心裡話，雖然很次成績出來，理科總是比文科多二十幾分。可是這二十幾分的成績卻用了我幾十分甚至上百分的努力。我並不是一個多麼聰明的學生，只是勤勤懇懇罷了。而在理科面前，這是最微不足道的優勢。
“也是，你這個孩子是很奇怪，骨子裡滿是文科生的多愁善感。”媽媽耐心地陪着我，“那你喜歡文學嗎？有對未來的規劃嗎？”
“我還沒有想那麼多，我只是清楚自己不喜歡那些枯燥的公式，毫無感情的數字，太刻板、太理性，錯就是錯，對就是對的絕對黑白是非，讓我覺得很沒有人情味。”而且，顧裡他已經確定學文科了。這句話只是在我心裡說了一下，可是卻比我說出去的每一句話都具有力量。
我知道這事關我的前程命運，不該被這些沒有希望的事情所左右，可是這句話就像一個定時**一樣，一直在提醒我，讓我不要忽略他的存在。
“當然，我和爸爸再怎麼希望，怎麼去考慮，最終還是要你自己來完成這個學業，如果不喜歡的話……所以，最終還是看你自己的選擇，我們說再多都只是意見而已。”
“可，我還是不知道要選什麼？”
“媽媽，我不想喝牛奶，我想喝酸奶，喝酸奶！”不知道什麼時候，妹妹進來了，奶聲奶氣地磨着媽媽給她酸奶。
“牛奶很有營養的，可以使你長得高高的，白白的……”
“不嘛不嘛，我就想喝酸奶，我喜歡喝酸奶！”妹妹根本聽不進去媽媽的話，看來今天喝不上那瓶酸奶，她是誓不罷休了。
“你確定了嗎？”
“嗯嗯，酸奶！”妹妹的臉上很快就有了笑容，拿到酸奶後更是一臉幸福。
“還不知道嗎？傻孩子，你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其實你已經有自己的答案了，不是嗎？別考慮那麼多，這本來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就像，就像寧寧選擇牛奶和酸奶一樣。”媽媽安頓好妹妹之後扭過身來。
我已經有答案了嗎？
“媽媽……”
“放心吧，孩子，無論選什麼，只要是你真心的，只要是你願意的，爸媽都會無條件地支持你！”
我突然間有點想哭，如果爸媽知道，最終使我迅速做決定的，竟是因爲一份很虛渺的感情，一定會很失望吧。
媽媽注意到了我的表情變化：“我們只是希望你可以學得開心，知道你是一個很努力的小孩，爸媽不會給你壓力也不想給你壓力的。這件事情只是你人生中的第一個選擇題，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十字路口等着你呢，只要靜下心來，想想自己想要什麼，然後遵從自己內心就好了。其實我們可以直接決定你選什麼，可是我們終究不能左右你的人生一輩子，凡事都沒有你想象中的複雜，不負自己纔是最重要的！”媽媽的話永遠都能觸及我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媽媽，謝謝您，我明白了！”
媽媽的這一番話，很好地撫慰了我的不安以及內疚。文科，是爲了他，更是爲了自己。
最終在那張分科表上，科目一欄，用黑色簽字筆重重地寫着“文科”二字，下邊是一層厚厚的塗改液，蓋着我的糾結。
在老師收意願表的時候，我第一個交上去了，急不可耐，因爲我怕多一秒，哪怕再多一秒，我就會被自己的理性所戰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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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老師抱着可能改變我們一生的選擇走了出去。在她消失在教室門口的那一剎那，我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一切都已成定局，我再也沒有機會去糾結了。
可我竟然開始害怕了。
我怕我的任性會被辜負，我怕我的選擇會被辜負。可是我對自己如此不負責，又怎敢要求別人對我負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