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夫人雖已年過花甲, 但因爲生活優渥,保養的十分得宜, 臉上只有幾道淺淺的皺紋, 壽眉大眼, 面色紅潤, 看起來十分慈祥和藹。
聽傳報長寧二人來到正堂,立刻讓身邊的丫鬟將她攙扶起,眼睛明亮的看着屋門, 剛見長寧的身影, 就笑罵道:“你這丫頭,一到京中就徹底將我這個老婆子忘到了腦後!”
長寧見外祖母雖然精神與前幾年無異,但身形還是明顯老了些,鼻子一酸, 就撲過去道:“是阿桐不好,讓外祖母惦記了……”
曲老夫人輕輕摟着長寧,也忍不住掉了幾滴淚:“你母親可還好?”
“母親安好, ”長寧一點頭, 豆大的淚珠啪嗒就落了下來:“知曉我到江南, 母親特意交代讓我來看看外婆呢。”
“你母親好我就放心了,這一走就是四年,當年你出嫁時候, 我就給他們說要去京都看你出嫁, 卻被他們攔住了,哎……”曲老夫人說着, 狠狠的瞪了在屋內站着的三個兒郎,呔道:“都是他們不好,讓我這老婆子沒能送得了阿桐出嫁!”
長寧趕忙搖頭:“外婆……舅舅和表哥也是憂心路途遙遠,您身子會吃不消,你看,我這不帶着夫君來看你了麼。”
長寧說着從曲老夫人懷中探出一隻手,對站在屋子中央的陸硯招招手,道:“外婆,先讓夫君給你拜禮啊……”
曲老夫人才想起陸硯這個人,看了眼已經立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男子,對身邊的丫鬟道:“拿我的鏡子來,讓我仔細瞧瞧配我家阿桐的兒郎是什麼模樣。”
長寧聞言一笑,靠在曲老夫人懷中撒嬌道:“好模樣呢!”
曲老夫人一邊往自己鼻樑上架鏡子,一邊撇嘴道:“你的夫君你定是覺得好的,說了不算,我得自己看……”
陸硯見長寧從曲老夫人懷中出來,上前輕撩袍腳準備下跪行大禮,卻被曲老夫人一把攔住:“別,雖然你們是聖上賜婚,又已經成了夫妻,但你要是配不上我們阿桐,老身可不認你。”說着往後微微仰了仰身子,仔細端詳着陸硯。
陸硯長到這麼大,還從未被人如此看過,雖然神色還是鎮定從容,但眼神中還是帶出一絲緊張,覺得心跳好像都變慢了不少。
“還行……”半響後,曲老夫人輕輕吐出兩個字,取下鏡子交給身邊的女婢,隨手揮了揮,示意他跪拜行禮。
長寧聽到曲老夫人的評價不由睜大的眼睛,見陸硯老老實實的磕了頭,才鼓了鼓臉頰道:“外婆眼光也太高了,三郎哪裡只是還行呀,明明就是人中龍鳳,姿容脫塵麼。”
曲老夫人瞅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陸硯,讓曲大表哥將人扶起來,哼道:“說他還行那是因爲勉強與你相配,若是一點都不相配,這會兒我都讓人攆出去了!阿桐仙女兒一樣的人品樣貌,便是那天上的仙童來配,我都不覺得十分相配呢!”
長寧同情的看了眼陸硯,卻見他臉上笑容和煦,躬身道:“外祖母說的是,能得阿桐爲妻,實在是晚輩的福氣。”
曲老夫人見他被自己如此貶低依然不燥不惱,微微頷首道:“知福就要惜福,我們阿桐性格雖然嬌軟了些,卻也靈動,我知你們在朝爲官,都喜那些八面玲瓏的當家主母,我雖疼她,卻也不護短,這一點阿桐遠不是那般人物,你若是有心就慢慢叫她,若是無心,她嫁時帶的喬婆子也足以幫你管理家宅了,總之不許你兇她,更不許罵她,若讓老身知曉你敢欺負了阿桐,不管你在哪裡,管你什麼人家,我都敢讓阿桐的那些表兄帶上上千號人將你家拆了!”
老夫人慈祥的臉龐說這番話時卻帶着滿面寒霜,目光銳利的直視陸硯,話中警告之意分外明顯。
長寧微微一愣,看了眼陸硯,又轉頭看向曲老夫人,扯了扯脣角道:“還是外婆疼我,我每次歸家,孃親只會教導我讓我好好爲□□子,看管家宅,只是阿桐笨拙,雖盡力卻仍有疏忽,好在夫君寬和,從未與我計較過……今日有了外祖母這番話,夫君定是更不敢了。”
陸硯微微一笑,溫聲道:“外祖母之言,硯記下了。阿桐性情聰慧,嫁到家中三年有餘,硯行軍在外,多虧她在家中替我操持一切,這般賢妻,硯定珍視愛重,不敢相負。”
這番表態讓曲老夫人身上凌厲的氣勢收了不少,一旁一直靜默的曲家二舅開口笑道:“孃親這番敲打新上門的新郎君,也不怕嚇到阿桐小夫妻。”
長寧連忙拉了拉陸硯的袖腳,轉頭看向曲二郎道:“問二舅舅、二舅母好,請受阿桐與夫君一拜。”
曲家二舅與生意一道並不精通,但又生性浪蕩,房中小妾侍婢一堆,還好眠花宿柳。當年外祖父在時怕他教壞他的兩個嫡子,便越過他親自教養,沒幾年外祖父去世,兩個表哥便又回了二舅舅的院中,這麼些年過去了,兩個表哥雖然沒有二舅舅那麼荒唐,但卻也是一事無成,外出行商幾次不是被騙,就是盡數賠光,於是只能留在阜城幫曲家大表兄管一管外務,巡巡鋪子。
二舅母心中十分怨憤,嫌家中不讓她的兒子掌管鋪席,整日裡陰陽怪氣的,每每長寧到曲家小住時,更是斤斤計較,言語也多刻薄,因此並不得曲老夫人歡心,因此整日裡也不耐煩見她,她比曲家二舅還小上幾歲,但面相刻薄,神色鬱郁倒顯得有幾分蒼老。
陸硯不動聲色的打量着曲家二舅一家人,同時將自己備好的禮物送上,看到曲家二舅母還有一旁的兩個兒郎及家眷對他的禮物微微有些不屑的神色,眼眸微垂,有些不想留阿桐在此處了。
長寧一如既往的忽視了二舅母,所以並未太仔細曲何氏的神情,而是略略有些急切的拉着陸硯走到一個年約三十,容貌不凡,形容風流的男人面前,還未開口介紹,陸硯便知這位應該就是長寧口中常說的“小舅舅”。
“小舅舅,我與夫君……”長寧眼神閃着亮光看着眼前的漂亮的男人,還未說話,就被曲家小舅舅攔住了,瞥了眼一旁笑容淡淡如風的陸硯,從袖中摸出一塊拳頭大小的豆綠把件出來,笑道:“這是你和阿桐成婚時我讓人備下的賀禮,只不過那時我還在海上,實在是趕不及,等回來時,你又去了北地,一耽誤只能到現在才能送與你們了,樣式有些過時了,不過料子不錯,雕工也過得去眼,就當時我這個長輩給你們的玩意兒,拿去隨便玩兒吧。”
陸硯道謝行禮後,伸手接過,因給的隨意,也沒有裝什麼錦盒,滿屋子人都看到了這件兒“隨便玩玩兒”的玩意兒乃是堪稱極品的翡翠龍鳳配,雖然只有兩塊玉佩,沒有絡子、串珠做配,但那水頭盈盈潤潤的仿若一汪湖水,隨時都能溢出來一般的質地皆說明了這對兒配飾絕對價值萬金。
陸硯見狀,扭頭看了眼長寧,只見便是從小就被曲家小舅舅各種寶貝送着的人也面露驚訝之狀,當下立刻躬身道:“長輩擡愛,本不該辭,只是這賀禮實在太過貴重,我與阿桐皆受之有愧。”
曲元白毫不在意的揮揮手,看了眼陸硯,又笑着看向長寧:“只要你們認我這個長輩,便是送什麼都不必覺得受之有愧!”
長寧聞言看看向曲元白,見小舅舅臉上的笑容一如往常那般瀟灑倜儻,不由也彎起了脣角,轉頭看着陸硯道:“小舅舅這般說了,夫君便收下吧,這本是賀咱們新婚的禮物,一輩子也才收小舅舅這一次,便是貴重也無妨。”
曲元白朗聲大笑:“阿桐說的沒錯,長輩心願無外乎你們和美,白頭一生,能做到也不枉我尋南道子專門刻了這個。”
陸硯看向曲元白,將手中的龍鳳配交給身後的阿珍,同時接過阿珍手中的一套書籍道:“我聽聞阿桐說小舅舅極其尊崇‘博達’先生,因此尋了一套先生的經典卷冊,還請小舅舅莫嫌棄禮輕。”
曲元白聞言先是一怔,隨後面色大喜,也不顧長幼,連忙從椅子上起身,雙手恭敬接過,極其珍視的看了好幾眼,激動道:“這禮物簡直送的太好了,此去層撥國,有此書籍相伴,再也不會覺得寂寞無趣了。”
“小舅舅又要出海?”長寧當下反應過來,立刻一把拉住他的袖腳,看向他:“何時出發?”
陸硯的目光落在長寧緊抓着銀色織錦袖腳的纖白手指上,不由摩挲了下手指,忍住想要將其拉回來的想法,慢慢的將目光移開,落在曲元白手中的書籍上。
曲元白笑呵呵的拍了拍長寧的腦門,笑道:“已經準備好了,等選好了日子便出發……等我歸來給阿桐再帶些稀奇玩意如何?”
長寧嘟了嘟嘴巴,垂下眼眸道:“我倒更想小舅舅給我帶個小舅母回來呢。”
“那可不行!”曲老夫人一直笑呵呵的看着幾人,聽到阿桐這句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我絕對不許那番邦夷人進我曲家,便是做個沒有名分的侍婢都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陸硯:第一次見到土豪中的土豪,心情有些複雜長寧:爲什麼?
陸硯:感覺有些受打擊,之前一直覺得自己還算有錢人長寧:現在呢?
陸硯:恐怕想尋一件讓老婆驚喜的禮物都很難,因爲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