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軍前行,虞青梧與嬴儀二人騎馬隨後。二人並騎緩行,似是將這最後的相聚時間延長。
嬴姬的死,讓嬴儀失去了往日的青春活力,本來一與虞青梧在一起,二人勢必要打打鬧鬧,但此時二人都沒有像往日那般歡快。
初春的風還有些涼,嬴儀緊了緊身上的袍子,一手拉着繮繩,一手捋起額前一綹秀髮,望着前方開路的青州軍,說道:“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淳維出世了,姐姐卻死了,而陛下也納了新妃……”
“人生無常,往事如煙。”虞青梧側首看着嬴儀秀氣的側臉,輕聲道:“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不該爲了這些無法挽回的往事而過多傷神。”
“說的好像自己多老似得!”
嬴儀被虞青梧的一席話逗笑,剎那間好似又回到了過去那般,只是下一刻她臉上的笑意斂去,轉而一嘆道:“妺喜入宮才三日,陛下便爲了她違背了諸多古訓,若再這般下去的話,怕是朝中異議頗多,有空你勸勸他吧,而今他也就聽得進你的話。”
從妺喜入宮開始,夏履癸便好似變了一個人,以前的他或許稱不上賢明聖主,但也不至於藐視朝綱,寵妃如此,但而今卻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與妺喜纏綿悱惻,她雖在後宮照料小外甥,卻也聽聞此事。
是妺喜美得讓所有人都愛不釋手,還是他對姐姐的愛已經煙消雲散?她不知道,只是覺得不管是什麼,姐姐泉下有知的話,都不免心傷難過。
虞青梧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因爲這些事都是他一手策劃的,夏履癸之所以會大變,只因中了妺喜的攝魂蠱!
“好了。”嬴儀勒馬駐足,回首對着虞青梧一笑,道:“就送到這吧風流王殿下,免得時間長了,你那些紅顏知己思念成疾。”
未來帝都之前,她一方面是想早些見到多年未見的姐姐和出世的外甥,另一方面卻是爲了再見那與自己嬉戲打鬧的人。只是來了之後,一切都不如她想象中的美好,姐姐死了,心上牽掛着的人,也如傳說中那般是個風流胚子。
她承認,自己或許對他存有點滴情愫,但她心目中的人生伴侶卻與他大相徑庭,她不會與那麼多女子共侍一夫,所以只有斬斷這根還沒來得及延伸的情絲。或許,這纔是最好的結果。
虞青梧笑了笑,道了聲珍重,嬴儀點點頭後,一夾馬腹便迅捷而出,追上前方的青州軍。
當虞青梧再進城時,出城的人潮之中,一人格外顯眼。他雖衣着並不算華麗,但氣質非常,眉宇間英氣逼人,眼眸中更蘊藏着睿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隨妺喜一起進宮的庖廚伊尹。
馬上的虞青梧看了他一眼便轉過目光,徑直進城,而伊尹也當作沒有看到虞青梧,揹着一個爛布包袱加緊腳步出城。
進城之後,虞青梧便向着皇宮而去,入了後宮棲鳳宮,也就是妺喜居住的宮殿,院落裡夏履癸正蒙着雙眼與妺喜和一衆宮女嬉鬧捉迷藏。在發現虞青梧來時,那些宮女一個個連忙止住笑聲躬身相對,生怕這位王訓斥自己等人不分尊卑。
而元妃妺喜則沒有這種顧及,但也沒有再與夏履癸嬉鬧下去。此時的她身着官服官帽,寬大的衣袍在她身上顯得不倫不類,可卻也別有一番風味,她淡笑的看着虞青梧,笑容滿含深意。
“嘿,被孤抓到了吧!”
那些宮女一動不敢動,夏履癸當即抱到了最近的一位宮女,扯下眼罩後,正想一親芳澤,卻發現四下衆人都呆立不動。他疑惑的轉過身,見虞青梧就站在院中,他哈哈一笑,將虞青梧拉到早已備好酒菜的玉桌前,說道:“我說怎麼這麼容易就抓到她們,原來是你來了!”
給虞青梧斟上一杯酒,他笑道:“小儀走了?”
虞青梧點點頭,指了指這四周的人,道:“大哥,你們這是……”
“玩啊!”夏履癸一把將身旁的妺喜拉入懷中,伸指蘸了蘸杯中美酒,而後將手指伸到妺喜面前,後者當即嫣然一笑,輕柔的吸允起他的手指。
“孤從未發現,原來人生還能如此美妙!”一邊享受着妺喜柔脣吸允的快感,夏履癸一邊閉目說道:“孤決定了,要收集天下美人入宮,你號風流王,身爲大哥的我豈能落了下風?”
一聽夏履癸說要收集天下美人,被抱在懷裡的妺喜吐出他的手指,撅起朱脣道:“陛下,到時候你還會這般在乎臣妾嗎?”
“當然!”夏履癸哈哈一笑,在那撅起的朱脣上重重一吻,而後道:“美人是孤的最愛,孤豈會喜新厭舊?”頓了頓,他擡手輕撫着妺喜的鮮嫩耳垂,道:“不過你帶來的那個庖廚倒是膽大的很,一介庖廚居然敢教孤如何施政,你說你是不是應該賠償點什麼?”
妺喜微微一笑,揚起螓首咬着夏履癸的耳垂,輕聲道:“陛下想要什麼補償?”
“孤要你!”
被妺喜搞得邪火直升的夏履癸嘿嘿一笑,抱起她就往宮中走去,居然忘記了桌上的虞青梧!
被冷落的虞青梧搖頭一笑,仰頭飲盡杯中酒後,起身離開了皇宮。
此後不久,夏履癸當真下令各地進獻美女,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後宮佳麗便達百數,偌大的皇宮也藏不下這般多妃子,而這個時候妺喜又聲稱皇宮老舊,夏履癸當即下令築傾宮、飾瑤臺、作瓊室、立玉門。
只是連年征戰之下,國庫早已經不起這般消耗,無奈之下,夏履癸頂着無數反對聲加重賦稅勞役,令得原本承諾減負減稅的承諾不光沒兌現,還比原來的賦稅更重,使得天下黎民怨聲載道,朝中異議聲也越來越大。
在以太傅淮堅、太史令終古兩人爲首的一衆大臣商議如何勸夏履癸放棄這種奢靡的生活而一切從儉時,另一批以丞相趙樑爲首的官員卻是想方設法的迎合夏履癸,尤其是趙樑,更提出建造酒池肉林的建議,深得夏履癸之意。
傾宮、瑤臺、瓊室非一日能成,然而酒池肉林卻可以在短時間完成,在傾宮建造的同時,又開挖足矣划船的酒池。三個月後,皇宮中方圓五十丈大的酒池被建造完成,大到足可划船的酒池周圍植下一顆顆稀有的寶樹,上面掛滿各種獸肉美食。
酒池肉林的出現,讓得夏履癸的享樂更勝往昔,整日裡便與諸多妃子、宮女及趙樑爲首的大臣們在酒池肉林中嬉鬧享樂。由於酒池過大且深,而且裡面裝的又都是醇酒,衆人一旦喝醉墮入其中,十之八九會被淹死。初時,一日間被淹死之人不下十人,後來爲了杜絕這種情況,夏履癸專門命一隊將士守在酒池肉林邊,見到有人溺酒便打撈。這樣雖然大大的降低了被淹死的數量,可隔三差五也會有遺落,在享樂中丟了性命。
終日享樂之下,夏履癸甚至都不再上朝,太傅淮堅、太史令終古幾次覲見都未曾得見人皇真顏,無奈之下,二人只得同行前往扶搖王府,妄圖請出虞青梧。他二人不是蠢人,自然同趙樑一般,看出了夏履癸對虞青梧的看重,也知道這滿朝文武中,怕是除了身處北地的太師之外,也就虞青梧說的話夏履癸聽得進了。
聽風閣中,虞青梧正閉目聽一女子素琴,忽而琴聲中斷,他睜開眸子,才發現盧虎帶着淮堅和終古二人候在閣外。他揮手令那撫琴女退下,待得二人進閣後,他一邊擡手示意二人坐下,一邊笑道:“兩位大人今日怎麼有空來寒舍?”
二人並沒有立即回話,只是滿含疑惑的打量了快有兩個月未見的虞青梧,片刻後淮堅道:“殿下是身體不適麼,怎地兩月未見憔悴這般多?”
說是憔悴,實際上是老!而今的虞青梧滿頭烏髮之中,已經參雜了些微白髮,面容也不似過去那般有光澤,看起來不像是二十歲的人,倒有些像三十歲的人。
“有勞二位大人牽掛了。”虞青梧笑了笑,不願提自己的事,當即問道:“二位大人親自前來,可是有什麼事需要小王效勞?”
“不敢!”
終古搖搖頭,苦笑道:“陛下終日沉迷於享樂不理朝政,相信殿下也發現了,陛下已有兩個多月未曾上朝,而趙樑他們卻也與陛下同在後宮享樂兩個多月,這不符合君臣之禮不說,再這般下去,怕是天下將要大亂,大夏也將危矣!”
“二位大人是想要小王進後宮,入酒池向陛下進言?”虞青梧抿了一口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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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淮堅點點頭,道:“縱觀這滿朝文武,怕是也只有殿下的話,陛下才聽得進去了,我等非但說話無用,甚至連見陛下一面都辦不到!”
虞青梧笑了笑,道:“那可能要二位大人失望了,第一,陛下命天威軍建造傾宮瑤臺,小王不光爲夏官司馬,同時也執掌天威軍,在建造傾宮瑤臺之前沒有進言,此時就更沒有理由進言;第二……”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二位大人也看到了,小王因練功出錯而身體有恙,今日便要遠赴南疆尋求救治良方,再遲些的話,怕是撐不過幾日了。所以即使要向陛下進言,也要等到小王從南疆歸來。”
距離當初和蚩林約好的一年之期將近,元神中的子母續命蠱也在漸漸失效,若不能得到巫王的救治,可能元神都要崩散,所以他沒有時間再進宮了,近日就得去南疆尋找九黎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