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顆鮮紅的眼睛從天空中睜開，這些眼睛如同掛在雲上的密密麻麻的珍珠一般，團在那黑雲之上，注視整個大廳的所有角落。
一道道目光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迅速掃過天空下的一切。
而在那鮮紅的目光掃過的瞬間，何奧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彷彿被帶着冰晶的寒風劃過了，他的動作驟然一僵，一瞬間陷入了短暫的僵直。
他絲毫不懷疑，他的靈魂如果不夠強大，這目光會在掃過他的一瞬間，就帶走他的靈魂與生命。
就如同徘徊在夜幕下的死神，揮舞着鐮刀，一條條的收割生命。
這就是，夜執事麼。
何奧注視着那一隻只鮮紅的眼睛，目光微凝。
此刻，那極速膨脹的漆黑的血肉蠕動着，將剛剛來不及飛走的無影劍包裹在內，試圖將這件武器徹底的‘封印’起來。
轟——
而也就在它蠕動的瞬間，閃爍的雷霆再次遍佈了整個大廳。
那瀰漫的電光如同天空上灑出的漁網，結結實實的包裹住了漆黑的雲。
那如同鐮刀一般的目光爲之一頓，那漆黑膨脹的巨大身軀也短暫的僵在天空中。
何奧擡起手來，無影劍驟然飛起，從內部撕裂了這黑雲的血肉，飛向了他的手心。
而在天空之中，那黑雲被撕裂的傷口露出泛着淡淡紫色光輝的血肉，些許冰冷的氣息從這血肉中滲出，帶着宛如極地寒冰一般的寒意，向着下方流淌。
這些血肉中沒有流出一滴鮮血，而是在蠕動着，試圖再次重合在一起。
而在何奧注視着天空中的黑雲的時候，天空中的黑雲也有一顆顆眼睛在注視着他。
“嗚——”
穿過靈魂的哀鳴再次在大廳裡響起。
何奧本能的覺得眼前的‘夜執事’的狀態不太對。
雖然他上次也沒有真正的‘直視’夜執事，但他不止一次聽到過夜執事的哀鳴，那種哀鳴帶着某種絕望的‘哭泣’聲，彷彿古老墳墓前的遊魂在慟哭。
而此刻，他所見的夜執事雖然依舊在散發着同樣的哀鳴，甚至哀鳴中還帶有更強的攻擊性、更可怕的力量，但是那哀鳴已經完全變得單調，失去了那種絕望的情緒。
就像是木偶在使用人類的聲帶震動，但是卻發不出人類一般情緒起伏的聲音。
回想着之前的那顆‘眼球’，何奧握住了手中的無影劍。
璀璨的雷霆再次劃過天空，鋪向遍佈天空的黑雲。
與此同時，何奧縱身躍起，衝向了天空中的黑雲。
在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之後，那黑雲上的一顆顆血色的眼睛驟然改變了視線，幾乎同時看向了那遮天蔽日的雷霆。
些許紅色的光輝在這血色的眼睛上蔓延而出，然後越來越濃郁，越來越強大。
無形的壓迫感從天空上，從大地裡，從每一寸空間裡蔓延而出。
彷彿偉大君王的僕從帶來了君王的手札，要讓一切無知的人跪倒在君王的腳下。
某種彷彿能讓時空都變得冰冷的氣息蔓延開來，這一瞬間，彷彿天空中的雷霆之光，也變慢了一點。
而在那雷霆變緩的瞬間，在黑雲的邊緣，一顆顆眼睛改變了視線，看向了下方的何奧。
那股彷彿能掠奪靈魂的冰冷，再次蔓延上了何奧的身軀。
而這一次，在那一道道血色的目光中，那無形的冰冷似乎從虛幻中降臨在了現實，徹骨的寒意驟然從虛空中浮現，覆蓋了何奧的身軀。
他的血肉變得僵硬，他的意識變得渾濁。
一道道目光如同一道道尖銳的小刀，在切割他的身軀，撕裂他的血肉，破碎他的靈魂。
“嗚——”
尖銳的哀鳴再次在天空中響起，宛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顆稻草，飄蕩而下，刺入了何奧的靈魂。
那一顆顆鮮紅的眼睛注視着何奧，如同渴求血肉的野獸，焦急的等待着。
彷彿下一刻，何奧的身軀就會被它們撕碎，散成漫天的碎屑，成爲它們口中的食糧。
而何奧的身軀似乎也伴隨着它們的操作，陷入了某種顫抖當中，似乎緊接着，就會被這恐怖的力量撕碎。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何奧的身軀一直顫抖着，直到來到了黑雲下方，來到了那一顆顆密密麻麻的眼睛身前，都沒有破碎。
世界在此刻陷入了寂靜。
那巨大的黑雲劇烈的顫抖了起來，那一顆顆血色的眼睛在此刻，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被‘欺瞞’了。
對方裝作要被撕碎的樣子，只是在吸引它們集中注意力在他身上。
然而此刻已經由不得這些眼睛進一步改變動作了。
璀璨的雷霆驟然彙集起來，宛如洶涌的洪水一般，從天而降，沖刷在了天空中的黑雲身上。
“嗚——”
伴隨着尖銳哀鳴的再次響起。
一道道虛幻的影子在黑雲的上方浮現。
其中有蜥蜴，有兔子，有猛虎，也有模糊的人形幻影。
何奧能很輕易的看出，這些都是虛幻的靈體。
或者說，被黑雲通過某種方式，拘禁在自己手中的靈魂。
但這些靈魂很顯然不是猛烈而剛強的雷霆的對手。
他們剛剛被黑雲撕扯出來的瞬間，就被狂暴的雷霆一掃而過，撕碎了加在身上的無形力量。
那一道道魂靈在一瞬間失去了限制，迅速的消散，而那璀璨的雷霆也進一步向下壓出，以比之前都要猛烈得多的力道，擊穿了黑雲的身軀。
澎湃的電光徹底讓黑雲陷入了某種特殊的僵直。
而這個時候，一直‘顫抖着’衝向黑雲的何奧，終於舉起了手中的無影劍。
無形的劍身脫離了何奧的手掌，然後瞬息化作了貫穿黑暗的劍光，劃過天空。
在那一顆顆鮮紅眼睛的注視下，那扭曲的黑雲在這瞬間，被一分爲二。
蠕動的血肉伸出無數細芽，試圖越過被劍光分割的傷口，重新糾纏在一起。
微微紅色的光輝從血肉之間泛起，彷彿某種恐怖的催化劑，讓細芽生長的速度快了十倍。
但這些肉芽最終還是未能糾纏在一起，在那傷口被無影劍斬開的瞬間，無盡的雷霆就順着被斬開的傷口延伸而下，這些肉芽的大部分，都被雷霆環繞，然後燒焦。
與此同時，何奧擡起手，再次揮動了回到了他手心的無影劍。
一道道光輝劃過天空，轉眼之間，就切開了那黑雲的身軀。
恐怖的傷口橫縱交錯，一劍劍將天空中巨大的黑雲分割成了無數分散的小塊。
而每當一道劍光切開一個傷口，就會有瀰漫的雷霆蔓延而去，填滿空缺，並灼燒新生的肉芽。
黑雲身上的紅色光輝越來越強大，越來越猛烈，但是依舊無法改變遍佈黑雲的傷口越來越多的事實。
最終，伴隨着何奧的最後一劍落下，已經被切割成數百份的黑雲終於控制不住身軀，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嗚——”
那痛苦的，絕望的哀鳴再一次響在了何奧的耳畔，而那些遍佈黑雲的眼睛，似乎也回想起了什麼，微微擡起了目光。
砰——
伴隨着清脆的聲響，那無數黑雲的碎塊，終於在此刻抵達了極限，轟然破碎，化作了漫天的血肉。
而在這時，瀰漫的電光從天地之間升起，作用在這些血肉上，將它們徹底的撕碎，避免了再一次的污染蔓延。
等到所有血肉都被撕碎，那璀璨的雷霆也緩緩安靜了下來。
瀰漫大廳的光輝一點點的褪去，整個大廳再次陷入了寂靜的黑暗。
何奧的目光掃過了一眼周圍，所有殘餘的血肉都被撕碎了，但是‘夜執事’的天賦序列或者超凡道具並沒有掉落。
被某個傢伙‘拿走了’麼？
所以剛剛他們一直是在和被拿走了核心力量的‘夜執事’打嗎？
不對，重新植入的核心力量，應該比夜執事自身的核心力量還要更強的。
“情況好像有些特殊。”
迷濛的黑暗被電光點亮，慄成拿着安達維爾之矛，緩緩從黑暗中走出，看向何奧。
“你狀態怎麼樣？”何奧看着慄成泛白的臉頰，輕聲問道。
“沒什麼大問題，”慄成搖搖頭，“那道紅光太強了，我不得不調動一些更高位的力量。”
慄成所說的紅光，就是夜執事剛剛身上泛起的光輝。
它依靠這光輝的幫助，甚至能短暫讓慄成的電光慢下來。
那和慄成的安達維爾之矛一樣，都是更高位的力量。
現在的夜執事要比何奧當初遇見的要強太多了，無論是位格上的提升，還是實力上的。
它甚至能逼得慄成使用天使位格的力量。
之前的戰鬥一直是慄成在輔助，何奧在進攻，並不是慄成打不了輸出，而是作爲安達維爾之矛的主人，何奧需要他養精蓄銳。
凡人駕馭天使級的力量，是要付出代價的。
而他們後面的敵人，只會越來越強大，何奧需要慄成留下足夠的力量，去對付後面更強大的敵人。
所以在剛剛的戰鬥中，一直是慄成輔助，何奧輸出，以給慄成保留更多的力量。
但是他們沒想到，僅僅這麼一個眼球，一個似乎被污染的夜執事，就能逼着他們調用一部分天使級的力量。
再這樣下去，他們甚至可能還沒走到終點，就會被這種帶着天使力量的‘眼球’耗死在半道上。
只能希望後面不要再出現這樣的‘眼球’了。
慄成輕聲嘆道，“咱們得進一步控制力量了。”
轟——
但也就在他嘆氣的瞬間，他們所處的巨大球形大廳開始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這個大廳要倒塌了？”
慄成微微一愣。
“看起來像是，又或許有其他的危險，咱們得儘快離開這裡。”
何奧搖搖頭，他的目光落在了整個大廳最深處，那扇緊閉的大門前。
“我們直接過去？”
慄成看着何奧的視線也看向對面的門扉。
“好。”
何奧應了一聲。
兩人一前一後，快速衝向了那緊閉的大門。
——
主世界
何奧的身形在林間停下，他擡起頭來，看向周圍幽深的密林，微微的皺起眉頭
此刻，他們已經遠離了機場的位置，向西一路深入了密林當中。
“線索丟失了？”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明光低聲問道。
“或許情況更糟。”
何奧掃了一眼頭頂漆黑的夜幕，低聲道。
在他的視野中，世界之眼碎片留下的痕跡已經完全消失，整個夜晚漆黑一片，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這並不合理。
正常的痕跡，哪怕消散，也應該有一點痕跡，有一個漸進的過渡，而不是什麼都沒有。
完全沒有痕跡，到一個地方戛然而止，很大概率意味着一件事。
這些‘痕跡’，本身是柳正雲的障眼法。
世界之眼碎片，本身就是能消除掉世界底層的痕跡的。
柳正雲刻意留下來了向西前進的痕跡，引導這後來調查的人追逐過來。
誤導他們的調查方向。
“咱們被誤導了？”
明光雖然不知道何奧究竟看到了什麼，但是從何奧的表情，結合他對柳正雲的認識，他也大概猜出了剛剛發生了什麼。
“嗯。”
何奧輕輕點頭。
“我就說，老柳不太可能去西邊，”明光擡頭看着夜幕思索道，“他在其他方向更有可能有自己的安排，不過被他這麼一整，咱們就徹底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每條航線都是有規劃的，突然冒出來的飛機會很顯眼，”何奧收回目光，並沒有接他的話，而是低聲說道，“我們先問問空管，看有沒有可能找到柳理事的飛機。”
“嗯。”
明光也贊同何奧的思路，輕輕點頭。
兩人收回目光，轉身向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而在走動中，何奧回頭看了一眼西方，看了一眼那些痕跡消失的地方，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收回目光，看向明光，低聲道，“柳理事有什麼特別在意或者關注的地方嗎？讓他念念不忘的？”
“你想從這裡做突破口？讓我想想啊，”
明光聽着何奧的話語，微微思索了片刻，然後他擡起頭來，看向何奧，搖搖頭，“老柳這傢伙過於謹慎了，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他有什麼特別在意的。”
他低聲建議道，“或許你可以查一查老柳的資料，以你現在的權限，應該能查到一些線索的。”
“好。”
何奧微微點頭。
他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天空的皎月。
柳正雲，究竟想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