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看了看自己已經蹭乾淨的手,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轉身,冷颼颼涼兮兮地睨着阿斯蒙蒂斯。讓你變的時候你不變,不讓你變的時候你偏偏要變。你這傢伙是不是天生皮癢欠收拾啊?
雖然話未出口,但眼神已經清楚地將主人的威脅傳遞到。阿斯蒙蒂斯冷不丁打了個哆嗦,趁着野狼還沒發作,趕緊主動解釋自己爲什麼突然變成人形。
“一樣高。”他伸手拎起同樣的難兄難弟,指了指他的衣服,又指了指自己。
野狼一愣,看了看高個子少年,然後又看了看阿斯蒙蒂斯,思考片刻,明白了阿斯蒙蒂斯沒有說出來的內容。
阿斯蒙蒂斯的意思是,他可以穿上對方的衣服,僞裝成教會的人員。這樣,兩個人就可以一起行動。野狼也不用擔心龍被人發現的問題了。
野狼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是有腦子的。
他想了一會兒,點頭:“也好”。算是同意了帶阿斯蒙蒂斯一起行動的計劃。
阿斯蒙蒂斯頓時滿臉激動。他大概是害怕野狼會隨時反悔,飛快的扒光了高個子少年的衣服,緊接着又飛快的換上。在穿衣服的時候,由於太過心急,他還差點直接把衣服給撕成兩半,看得野狼是又氣又好笑:“又不是趕着去投胎,你這麼着急幹什麼?”
阿斯蒙蒂斯又怎麼可能不心急呢。難得一次沒被拒絕,總算是可以和野狼一起行動,他光是想想就已經激動難耐了。而且這項對別人而言危機重重的任務,對他這種等級的人而言卻輕鬆得很。更何況還有野狼陪在身邊,哦也,沒有比這更棒的休閒活動了。
此時,阿斯蒙蒂斯的穿衣服工程,已經進行到最後一步係扣子了。但這傢伙還才繫了兩個就嫌煩,也不管自己的胸口還敞開的,趁野狼不注意,趕緊胡揉一把塞進褲腰,再把披風撩過來擋住,算是“看不見=不存在”。
野狼:“……”真當我眼瞎嗎。
但不管怎麼說,二人至少從服裝上統一了。一高一矮,穿着同樣款式的黑色教袍,站在一起說不出的和諧。
阿斯蒙蒂斯站到野狼身邊,看着二人統一的服裝,心滿意足地舉起右手,慷慨激昂地發出了戰前宣言:“我們,並肩作戰!”
在阿斯蒙蒂斯的想象中,二人正站在戰火紛飛的山崗上,背後是搖曳的血紅軍旗。此刻,他右手高舉尖刀,左手拉着情人,朝着敵人發出憤怒的咆哮。結果腦海小劇場剛放了一半,旁邊的人就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的潑冷水。
“並個鬼的肩。”野狼翻了個白眼,“你不給我添亂,都已經算是諸神保佑了。還並肩,你怎麼不併尾呢。”
阿斯蒙蒂斯有些沮喪,但他很快就明白問題的關鍵之所在,於是忽然膝蓋曲折,半蹲下去。
身邊的人忽然矮了一個腦袋。野狼困惑地扭過頭去,然後看到阿斯蒙蒂斯衝他揚起燦爛的笑容,野狼的心裡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阿斯蒙蒂斯伸手一劃,從自己的肩膀平行劃到野狼的肩膀上--兩個人的肩膀在同一水平線上。
“並肩作戰~~”阿斯蒙蒂斯一臉興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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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狼:“……”兄弟,並肩作戰這個詞不是這麼亂用的,並不是說兩個人的肩膀並排高了,就代表着並肩作戰了。你的語文難道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沉默片刻,然後野狼猛的想起來:哎不對!這傢伙的語文老師……那不就是我嗎!?
野狼陰森森地看着阿斯蒙蒂斯:“你從哪兒學到這個成語的?”敢說是我,你就死定了。
阿斯蒙蒂斯:“……”啊咧?你關注的重點錯了吧。而且……咋是這個反應呢。雖然不清楚到底哪裡做錯了,但可以肯定錯了。要道歉嗎?阿斯蒙蒂斯想了想。算了,還是裝傻吧。
於是阿斯蒙蒂斯一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表情,試圖矇混過關。
野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片刻,輕嘆:“看來,你確實是應該換一個更好的老師。你注意到了嗎,剛纔,你一句話居然說了六個字,我還以爲你永遠都要三個字三個字地往外蹦。看來這段時間是我耽誤了你,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不問了。回去我馬上給你找一個更好的老師。”
阿斯蒙蒂斯就差沒直接撲過去抱大腿哭了,野狼話音剛停,他立馬就斬釘截鐵地說賣隊友:
“尼克。”
對不起了,尼克同學,但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啊。野狼已經無情的把我趕下了他的牀,如果他再不肯教我通用語的話,那我就再也無法因爲“老師,我好蠢啊,這個我不懂,那個也不懂,這些全都不懂”,然後“糟糕已經太晚了,還是別回去了,今天就一起睡吧”的機會了啊。所以尼克兄,請不要怪我,明年今日,我會好好祭拜你的。你就安心地去吧~
野狼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裝,有本事你繼續裝。
阿斯蒙蒂斯讓他的眼神看得……心虛地移開視線。
野狼狠狠瞪他一眼。回去再收拾你!
但是現在還是先去把正事解決掉。他們已經在這個地方浪費了足夠多的時間,野狼不打算繼續耽誤下去。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爲阿斯蒙蒂斯的話,野狼早就已經收工回客棧了,哪像現在拖拖拉拉這麼久。
但是在離開之前,有一個麻煩必須先解決掉。
高個子少年已經看到了銀龍,野狼有些擔心他醒來後,會到處亂說--雖然這是極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那麼……需不需要滅口呢?
野狼臉上閃過複雜的表情。
阿斯蒙蒂斯像個好奇的孩子一樣,歪着腦袋,盯着野狼看了一會兒。像是猜中了他的心事,又似乎只是純粹的意外,阿斯蒙蒂斯忽然在什麼都沒有的平地上被絆到了。他以一種馬上就要摔倒的姿勢,身體斜傾着朝一旁踉蹌,踉蹌,踉蹌……踉蹌了十幾步還沒有倒下。
野狼從思考中回過神來,就看到這一幕,不由嘴角抽搐,簡直無話可說。
阿斯蒙蒂斯一路踉蹌,“恰巧”踉蹌到一個裝飾用的騎士雕塑旁,然後“恰巧”帥到,剛好無意間撞到了雕塑,那雕塑便搖搖晃晃的朝地上砸去。
野狼的臉色忽然變了。因爲那雕塑即將砸中的地方,恰巧躺着高個子少年,而尖銳的刺角正對着後者的眼睛,眼看就要刺穿他的頭顱,高個子少年必死無疑。
是巧合?是故意?是因爲阿斯蒙蒂斯不想野狼污了手,還是怕他爲難,故意弄成一個意外?還是真的就是純粹的意外……
剎那間,萬千種念頭閃過野狼的腦海。
但事發太快,雕塑已經碎了,青銅的盔甲散落滿地,而高個子少年也已經……
咦!?
野狼和阿斯蒙蒂斯同時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一件讓他們都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那高個子少年居然沒有死!
不但沒死,而且毫髮無傷。
高個子少年竟然剛好在最要命的關頭上,不早不晚,剛剛好就在那一瞬間,醒了。當兇器朝他砸來的時,他正坐起來。兇器幾乎是擦着他的頭皮而過,然後深深的刺入地磚裡。
一切,巧得似乎只是意外。
但是野狼不相信意外。
這道理就跟他從不賭博一樣。因爲不確定性,代表着不可控,代表着失去。而野狼擁有的本來就很少很少,不管是失去哪一個,他都輸不起。不管是他自己的命,還是阿斯蒙蒂斯的命,他都輸不起。
如果說之前,野狼的眼裡還有猶豫的話,那麼現在,就只剩下徹底的冰冷了。
少年醒的時間不對。他醒的太早。不是野狼過分自信,但自己全力一擊之下有多大的力氣,他還是很清楚的。這人怎麼看都只是一個普通人,至少會昏迷一天以上的時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醒過來。而且,他醒得也太巧了,剛好就在最危險的關頭,或者換句話說,不得不醒的關頭,醒過來了。難道他是裝的?爲什麼。因爲看到銀龍另有所圖嗎,還是他早就認識野狼?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可是這都說不通。莫非跟絲芙蘭帝國有關?他究竟是什麼人?目的何在?
就在野狼沉默思考之時,另一邊。
高個子少年彷彿大夢初醒一般,慢慢的從地上坐了起來。他先是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茫然的撓了撓肚皮,一副剛睡醒,不明白髮生什麼事情的樣子。
這人似乎是個高度近視患者,根本看不清周圍的東西。一邊抓頭,一邊眯着眼睛環視周圍,滿臉的迷茫:“這是哪兒?我怎麼在這裡睡着了。真奇怪。阿嚏!”
他忽然猛的打了一個噴嚏,哆哆嗦嗦地環抱雙臂,用力搓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忽然這才遲鈍地意識到一個問題,整個人都愣住了:“我衣服呢?”
他的衣服在阿斯蒙蒂斯的身上,而阿斯蒙蒂斯就蹲在他身邊五米之外。
阿斯蒙蒂斯像是突然發現了一個新玩具,正蹲在高個子少年的身邊,饒有興趣的打量對方。
這麼近的距離,那少年竟然也沒有發現他。可見近視度數深到怎樣的程度。
但這並不是讓阿斯蒙蒂斯感興趣的原因。
這個少年的身上有一股……嗯……怎麼說好呢……阿斯蒙蒂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雖然氣息很淡,但少年的身上有一種不屬於人類的,讓阿斯蒙蒂斯感到很熟悉的氣味。
我想,我應該認識他(身上的氣味)。
但是,究竟是誰呢?
阿斯蒙蒂斯眼底的紅光加深。不論是誰,隔了幾千年後我居然還能有印象的,應該不是個簡單的老傢伙。不過,不管是誰,有何目的,反正都是曾經的手下敗將,老子還怕你們不成。
他有些嗜血地舔了舔嘴脣。正好上一次的妖樹消化得差不多了,我剛好有些覺得餓了。來吧。不管是誰,快來找我吧。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來得越多越好。
“啊!”高個子少年一聲驚悚尖叫,“血血血……怎怎麼一回事?發發發生什麼了?””
阿斯蒙蒂斯朝高個子少年看去,發現他正左手捂着後腦勺,右手則顫抖的舉在臉前,眼睛驚恐地瞪大,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滿手的鮮血。
看來,這個遲鈍的小子,總算是意識到腦袋被撞破的事實了。
任何人醒來發現自己的頭破了,那反應,恐怕都不會太美妙。高個子少年明顯反應不過來,他好像還在做夢一樣,反反覆覆地去摸後腦勺,但是又不敢碰,手上黏膩的鮮血讓他有些
可是,雖然他現在還沒有什麼歇斯底里的行爲,但估計距離崩潰不遠了。
“阿斯蒙蒂斯。”
頭頂傳來野狼的聲音,阿斯蒙蒂斯高興的站起來,像被老師點到的小學生一樣,高聲答道:“在!”
野狼的眼睛始終警惕地鎖定在高個子少年身上,阿斯蒙蒂斯站在野狼的身後,但是野狼並沒有回過頭去,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分給阿斯蒙蒂斯。
“你走遠一點。”
阿斯蒙蒂斯卻非但沒有走開,反而還故意轉到他前面去,調皮地想要擋住他的視線。可即使如此,野狼也還是沒有看他,但手卻猛地一把牢牢抓住阿斯蒙蒂斯。
力氣很大,而且帶有一種不容抗拒的氣勢。
阿斯蒙蒂斯愣住,然後就被野狼拉到身後。野狼左手手臂微張,以一種老母雞護着雞崽兒的姿勢擋在他前面。
我這是……被保護了?阿斯蒙蒂斯撓了撓頭髮。半響,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那笑容,極美。只可惜,擋在他前面的野狼沒有看到。
高個子少年像個丟了靈魂的人一樣,茫然的呆坐在地上,臉上說不出的茫然。他看上去,無害極了。但是野狼卻死死地盯着高個子少年的太陽穴,本該平滑的皮膚之下,卻彷彿裡面有無數小蟲快速爬過,令人毛骨悚然。
他忽然擡起頭來,緩緩地轉過頭來,準確無比地看向野狼。
野狼心中不由困惑。這個人不是高度近視嗎!?爲什麼會知道我的位置。
高個子少年十分詭異地笑了。
腦後驟然傳來鋪天蓋地的蜜蜂攻擊聲,不好!野狼頓時臉色大變,猛地扭過頭去。
但是已經晚了,因爲阿斯蒙蒂斯從頭到腳都籠罩在一片猩紅的血霧裡,他已經被血蜂徹底包圍了。
不!
野狼猛地朝他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