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軍議的時候,什麼是軍議呢?在山內家這種還有一點重臣合議制影子的老牌大名家,就是山內義治主持開會,然後一幫大老粗又開始噴着口水互懟了。
至於爲啥還開軍議呢?還不是昨天定的計策完球了。很現實的,韭崎城內的山本堪之介大義凜然的拒絕了山內義治的勸降,口稱受武田大膳的知遇之恩,以死報答。
行吧!
怎麼打?
噁心死人不償命的小山城。
水平最差的那一羣開始誇自己多牛比,秀了秀自己的肌肉,張口就是要人肉撲城,還有個挺厲害的雅號,叫做“蟻附”!又叫做無腦流推城,全世界最垃圾,最普遍,最常見,最沒技術含量的攻城戰法。
這些腦子都長到手臂肌肉上的大老粗的睿智建議直接被略過。他們的腦殼被門給擠了,山內義治腦子又沒被門擠了,剛剛纔戰死五百員,戰傷一千二百員,山內軍不能再死人了,真的死不起了。
剩下的攻城手段就是豐臣秀吉的兩個成名手段,渴殺三木,餓殺鳥取。
字面意思,大家都懂,渴殺就是斷絕城內水源。前些年小平太獻策奪取二俁城,就是屬於斷絕飲水的攻城辦法。人沒水三天就要死,所以非常有效。
而且這個辦法非常適合日本這個地區和戰國這個時代,因爲城往往不大,不是依山背水而建。而是像眼前的韭崎一樣,大部分的城都是這種小山城。他們獲取水源的手段非常有限,不足一提。
餓殺的話,時人在當下給他取了一個別的名字,叫做兵糧攻戰法。但這個辦法很難說,如果城堅兵少,兵糧充足,士氣高昂,包圍一年可能都圍不下來。可城外大軍哪裡能支持一年,當下山內軍就更不可能了(春天誒,根本沒有那麼多糧食吃,本來這個季節打仗甚至還有一點去武田領內搶一波的意思。)。這個法子也不是什麼適合當下的好辦法,略過。
還有一個就是土龍攻,又叫洞攻,這個法子武田晴信他用的非常溜,他手裡有一支甲斐金掘衆,專會挖地道通地洞,突如其來的就打進敵方城內,百試百爽。
總之這個時代的攻城手段很少也很簡陋,受制於各種各樣的因素。用兩個拍竿都算是大場面了,難得一見。
小平太是這些菜雞嗎?當然不是,小平太可是一個有想法的五講四美三熱愛的上進年輕人。啥辦法都沒有,都想不出來,可不是小平太的作風。就算沒啥辦法,整理整理思路也許就能有新發現呢。
所以小平太沒有繼續在營帳內聽大佬們熱烈的撕比,而是悄悄出帳,快馬去韭崎城下的笛吹川邊觀察。
小平太在想到了豐臣秀吉的渴殺三木之後,腦袋裡靈光咋現。人肉撲城是絕對不可能的,只有斷絕韭崎城內的飲用水纔是最快的破城方法。
到了笛吹川岸邊,縱馬順着河道跑了一會兒。地形果然如小平太所料的,發源於甲信羣山之間的笛吹川在韭崎城這一帶受到山勢影響,折而向南,與釜無川在甲斐盆地交匯,形成肥沃富饒的盆地中小平原。
韭崎城連山帶水這一塊地方,明顯水勢爲韭崎山阻擋,那麼韭崎城內水井所取用的水源必然是來自於笛吹川的水流。
城在上,水在下。
城下曲折處必然有水脈,不然怎麼能從山坡上的城堡裡掘通水井。而且從地形上判斷這個水脈絕對不深,韭崎山這個土坡就幾十米高了,以現在的掘井水平,這幾十米已經是極限了。
小平太一番考查思量,把關節都想通了之後,不由得心中大定,四體欣欣,安然返回幕府。
寬闊的幕府營帳內,各位山內家的重臣武士們還在爭執,似乎大家還沒有吵出一個結果。小平太看他們的樣子似乎還能再大撕三百回合,因爲大石三郎的衣服袖子都擼起來了,看着是要和人打架一樣。
而北畠大學則坐在馬紮上避着頭,手握住拳又鬆開,握住拳又鬆開,看也不看這些爭論的大老粗。他腳下的泥土都被他碾出一個深深的印子,並且有不斷加深的趨勢。
至於主座上的山內義治和坐在他下手第一位山內主計頭更是以手扶額,一副頭痛欲裂的樣子,腦殼都被這一幫人吵大了。山內主計頭氣的連記錄的紙筆都丟在了一旁,完全就是你們愛咋咋滴吧,老子不伺候了。
而山內義勝似乎是剛剛和誰吵完,還在氣呼呼當中。臉色還有一些因爲激動爭論而產生的紅暈,從侍從手裡接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猶自不能解渴,又從侍從哪兒接了一碗。
他喝完以後把碗丟下,在帳內走來走去兜着圈子,毫無頭緒,激烈的爭執聲一刻不停。偏偏這麼吵下去還根本沒啥卵用,對戰局毫無益處。
山內義治這時看到小平太優哉遊哉的從外面掀開帷幕走了進來,似乎抓住了一個救命稻草,“小平太,你剛剛出去了?”
小平太本來準備進了大帳就悄悄找個角落,最好是混在旗本衆二三十號人裡面,繼續鹹魚一夥兒,沒想到才進來,屁股都沒粘着座位就被發現了。只好尷尬的摸了摸腦殼笑了一下,“剛剛出去看了一下笛吹川。”
“笛吹川?”山內義治嗯了一聲,似乎想到些什麼東西。
山內義勝看到他爸爸突然換了一副思考的神色,也敏銳的感覺到“笛吹川”這三個字有什麼特殊的含義,摸索着下巴上微微的鬍鬚,找了張馬紮坐下思考起來。
小平太一看成功把話題引到了河流水源上,原本營帳內還在激烈爭論的武將們也安靜了下來,於是就飄飄然很有仙氣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爲什麼不想辦法掘斷韭崎城內的水脈呢??那樣最多隻需三五日,韭崎便能不戰而降。甲斐的國門也就洞開無疑了。”
“是也不是?”小平太彷彿世外高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