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香味蔓延在房間裡,有點像檀香的味道,又類似香薰,總之是很好聞的香味。
夜晚歌越聞這味道,就越是想睡,睡着的時候,竟然無夢,整個人舒服極了。
夜晚歌只覺得身上重重的,睜開眼睛,看到一條手臂壓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身邊躺着一個赤果的男人。
儘管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銀炫冽的身體,也不是第一次和他同牀共枕,可是這樣的情形,還是讓她皺眉,她不習慣極了,雖然她以前也跟帝御威同牀共枕過,只是不習慣身邊躺的人是銀炫冽而已。
夜晚歌厭惡的動了動身體,企圖擺脫他的束縛。
銀炫冽翻了個身子,竟然又將她牢牢地抱在懷裡,他的脣邊有一抹的笑意,眼睛也不睜,囈語一般,“再睡一會兒吧,反正也沒什麼事情要做。”
“你!”夜晚歌氣結。
銀炫冽聽到她微怒的聲音,這才睜開眼睛,輕聲笑道,“我怎麼了?”
夜晚歌突然軟了下來,微不可聞的聲音,“你能不能讓我回s市?”
“回那裡幹什麼?你在這裡住着不好嗎?”銀炫冽摟緊了她。
“你已經將單飛送回s市了,他現在是我的親弟弟,他回去接手夜氏我不放心,我想回s市照看他。”夜晚歌找了個藉口。
“他已經是成年人了,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倒是你,身體還很虛,等你傷好一點,身體調養好了,我陪你一起回去。”銀炫冽柔聲說道。
“你能不能不要陪我,我想回去後單獨去見他?”夜晚歌趁機要求。
銀炫冽皺了皺眉:“晚歌,不要任性,我陪着你,會很安全的。”
夜晚歌輕笑出聲,看着他的眼神滿是不屑:“原來我連一丁點的自由都沒有了,銀炫冽你這是在囚禁我嗎?你爲什麼不乾脆判我死刑?”
“你是不是餓了,還是沒睡醒,怎麼開始說胡話了啊?晚歌,別鬧。”
“銀炫冽,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噁心的人!你要麼就把我殺了!要麼就徹底的放任我的死活!別一副假仁假義的樣子,我不需要你對我好!我不需要你的關心,也不需要你的照顧!我就算是死,也跟你沒有關係,我就算是死,也比每天對着你要好!”夜晚歌從他的懷裡掙出來,憤怒的看着他。
銀炫冽又皺了皺眉,“剛纔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又說這些傻話?我們現在不是很好麼,晚歌,我答應你會幫你照顧好你弟弟,你不要總是發小孩子脾氣。”
“言下之意是我再發脾氣的話,你就要發怒了?銀炫冽,你爲什麼就要阻攔我?我只是想家了,想親人了,想回家去看看,這也不行嗎?銀炫冽你還算是個人?”
銀炫冽苦笑一聲,“在你眼裡,不是從來沒把我當作人看麼。你可以回去s市,不過要等你的傷好了以後,還有我是一定會陪着你去的,我可以遠遠的看着你,我保證絕對不靠近,但是你一定要在我的視線之內。”
夜晚歌挫敗的看着他,如同泄了氣的皮球,她知道這是銀炫冽所作出的最大讓步了,只要能出去,就還有希望,只要她能從這裡出去。
長久的對視沉默之後,銀炫冽打破了死寂,“我們出去走走吧,總悶在屋子裡,你會煩悶的。”
夜晚歌不點頭,也沒搖頭,銀炫冽就自作主張,抱她去了浴室。然後叫了阿珠和阿青進來,服侍她洗澡。
溫熱的水,緩緩的流淌過她的皮膚,細胞一個個的被打開,舒適極了。
夜晚歌躺在浴缸裡,兩條腿被擡起來,阿珠仔細的擦拭着她的腿,夜晚歌也就一動不動的任由她擺弄。
洗了澡之後,她們兩個人將她扶出來,坐在梳妝鏡前,阿青慢慢的梳理她的頭髮。
上次腦部手術後,夜晚歌的頭上了留下了一塊疤痕,導致那一圈沒有頭髮了,阿青每次給她梳頭的時候都特別的謹慎,夜晚歌的頭髮很長,十分的濃密,海藻一樣的大波浪,禿了這麼一塊,總讓人覺得可惜。
女人對自己的頭髮,向來都是寶貝的,她怕夜晚歌發現這塊禿髮,所以每次都弄一個小花樣在她的頭上,來掩蓋這塊斑禿。
夜晚歌看着鏡子裡的那兩個女子,忽然笑了,抓住阿青的手,柔聲說道:“你別費心了,反正我的頭髮很多,少了一兩塊沒什麼的。”
記憶中這還是阿青第一次見夜晚歌笑,笑得這樣的真誠,她笑起來,極其的好看,甜美中帶了一點俏皮,俏皮中又不失一絲的嫵媚,這樣的一個女人,這樣的一張臉,似乎飽含了千言萬語。
阿青似乎有點明白,爲什麼先生這麼癡迷她了,換作她是男人,也會對這麼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動心吧。
“太太,我會給你梳最好看的髮型,保證誰都看不出來。”
夜晚歌笑了笑,轉過身去,不再言語,容貌美醜,對她來說,還有意義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還是有那股淡淡的味道,讓她迷戀。
“這是什麼味道?是空氣清新劑?聞起來不像,那麼是檀香嘛?”
阿青將她的頭髮綰了起來,頗有幾分古典美,聽到她問話,這纔將梳子放下,回答道:“這是安寧香,和檀香也差不多,房間裡點上這個,可以幫助睡眠。”
“哦。”夜晚歌點了點頭,“難怪我現在這麼嗜睡,而且還一夜無夢,原來是有人不想讓我清醒。”
“不是的,太太你不要誤會,這香對人沒有害處的。”阿青急了,她知道先生向來緊張太太,不想她誤會先生,尤其還是因爲自己的話,那樣先生知道了,還不殺了自己。
“在說什麼,這麼熱鬧?”銀炫冽不知何時進來,蹲在夜晚歌的面前,仔細的打量她,“這麼打扮很好看。”
夜晚歌扭過頭去,看着窗外,“在說你的香,你應該給這香改個名字,叫醉生夢死。你不就是想讓人聞了這味道就睡覺麼,睡着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叫醉生夢死最好不過。”
銀炫冽心情似乎不錯,展顏笑道:“也不錯,那就改這個名字吧。阿珠你去告訴一聲,以後這種香再生產的話,就叫醉生夢死。”
阿珠聞言轉身出去,銀炫冽將夜晚歌抱了起來,放在輪椅上,阿青迅速拿過一條披巾,披在了夜晚歌的身上。
“我們走吧,阿青你不用跟着了。”銀炫冽看了一眼阿青,那目光說不出的可怕,雖然不是發怒的樣子,可是卻讓阿青膽戰心驚,她忽然明白,看來自己真的說錯話了。
夜晚歌以前是很喜歡海邊的,因爲東方閻喜歡海,而她喜歡東方閻,所以就間接的喜歡上了大海。一望無際的樣子,似乎什麼都可以包容,卻又什麼都容不下。
可是自從她來到血玫瑰島,成爲一名殺手以後,她就變得不再那麼熱愛海了。
每次看到大海,總能想起自己在血玫瑰的那段腥風血雨的日子。
銀炫冽推着她,走在沙灘上,微醺的海風輕柔的襲來。海浪一個跟着一個的爬上了岸邊,打溼了沙灘,輪椅陷入了沙子裡,銀炫冽索性就將夜晚歌抱了起來。
走了一會兒,他將她放下,環抱着她,讓她依靠着自己站立。
銀炫冽指了指海面,然後道:“這整片海都是我們的。”
“我只想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她無心去理會他的興奮。
“我說過,這是我們的家。”
“我想知道的是,這裡離s市多遠,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在地圖的哪個部位!”夜晚歌執着的追問。
銀炫冽當然明白她究竟是什麼意思,故意迴避這個問題,只是道:“這裡是一座獨立的小島。”
“小島?”夜晚歌驚訝,難怪她見不到這片海域有人,難不成這整座島上只有他們兩和兩個女傭,還有幾個住的離他們很遠的醫生護士?
“這個島在哪裡?”夜晚歌又問。
“給這座島嶼取個名字吧,自從買下來,也沒有個名字,就等着女主人來取呢。”銀炫冽轉移話題。
夜晚歌眼見銀炫冽所答非所問,喪氣道:“隨便你!”
“那就用你的名字來命名吧!”銀炫冽決定道。
“你土不土?!”
“急了?讓你取名字,你又不取,我說了你又不滿意。”
“懶的理你!”
“叫佳期吧。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娥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就叫佳期好了。”
“少在我面前附庸風雅,銀炫冽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俗人!”夜晚歌受不了的低吼。
銀炫冽笑了笑,更加用力的擁抱她。
其實他是希望夜晚歌能給他生個女兒,他很想要一個跟她長得相似的女兒,他們有個女兒的話,就可以平安一生了,他不會讓女兒走上自己的這條路。佳期,佳期又誤,他是不希望,他們兩個再錯過了。
“晚歌,你看這片海岸,我會將這裡打造成夢幻的國度,我們會擁有全天下最大的財富。你是這裡名副其實的女主人。”
“你要做什麼?銀炫冽,你到底是做什麼生意的?爲什麼你這麼有錢?”
“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結婚,我會給你一個空前盛大的結婚儀式。”
夜晚歌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銀炫冽你是不是一直在做違法的事情?你是不是在販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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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毒?誰告訴你的?晚歌,你就安心的做個幸福的女人就好,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當心不要被人利用了。”銀炫冽笑着親吻了她的眉心,他所做的生意,又何止販毒,不過冰山一角而已。
“起風了,我們回去,你的身體還沒好,當心着涼。”他自顧自的說完,就將夜晚歌抱回了別墅。
*
夜晚歌的頭昏昏沉沉的,她幾次想要醒來,卻又睡去,直至徹底清醒,已經是下午的光景。她似乎醒着的時候,越來越短了?
“阿青。”夜晚歌叫了一聲。
有人開門進來,恭敬道:“夜小姐有什麼吩咐?”
夜晚歌皺了皺眉,“阿珠怎麼是你?阿青呢?”
“她回家去了。”阿珠淡定的說道。
“回家了?”夜晚歌有些詫異,“那她還回來嗎?”
“太太,阿珠服侍您梳洗吧,先生還等着您吃飯呢。”阿珠笑了笑,過去扶她起來。
夜晚歌見她不願多言,也就不再追問,任她幫自己梳洗之後,扶她下樓去吃飯。
她的身體已經逐漸在康復了,傷口刀口都已經在痊癒,不過大多的時候,銀炫冽還是讓她多休息,動輒都是他抱着她,似乎不想她太累了。
餐廳的餐桌是那種小巧的圓形桌子,餐廳本來就很大,這樣一來,顯得更加的空曠。
原本這裡是一張很長的西式長桌,有一次吃飯的時候,夜晚歌皺了下眉頭,銀炫冽就會意,讓人換了圓圓的桌子。
銀炫冽見她來了,連忙起身,扶她坐下,“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夜晚歌扭頭看了看鐘表,然後道,“下午了。”
銀炫冽勾起脣角,對她微笑,然後坐在她的旁邊,輕輕擊掌,廚師們將食物一盤盤的端上來。
夜晚歌看了一眼,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拿起筷子就開始吃。
“多吃點,你身上一點肉都沒有。”銀炫冽說着,夾了一塊排骨給她。
夜晚歌停頓下來,略微思索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阿青去哪裡了?”
銀炫冽放下了筷子,輕輕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們吃飯,爲什麼要提起別人?”
夜晚歌不依不饒地追問,“是不是你把她趕走了?”
“別胡思亂想,養好身體纔是。”
“你真的想讓我養好身體?銀炫冽,你別騙我!爲什麼我現在越來越嗜睡?醒着的時候,越來越少,你說這是爲什麼?”
“你病還沒好,多休息也是好事。沒什麼奇怪的,疑神疑鬼的,會很累的。”
“銀炫冽,要麼你趕我出去住,要麼就別在我的房間里弄那個什麼破薰香!我是傻了一點,但是還不至於愚蠢到家!”
“誰敢說你傻,我的晚歌聰明着呢!你還說你沒胡思亂想,香薰沒問題啊,我不是也一直在聞麼,你小說看多了吧!”
“你爲什麼要趕走阿青?”
“誰告訴你我趕她走了?好了,不就是一個阿青麼,我再給你找幾個更好的人服侍你。我們吃飯吧,我都餓了,等了你一天了呢。”
夜晚歌不再言語,確實,阿青的事情,不是她應該管,她也管不了。
畢竟那是銀炫冽的人,於自己來說,不過是比路人甲多說了幾句話而已。
銀炫冽見她低着頭,咬脣的樣子,可愛至極,一時忍不住,湊上去親了她一下。
夜晚歌被他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驚慌的看着他。
她是不習慣在衆人面前與他親熱,而銀炫冽是越來越喜歡偷襲她,看她驚慌的樣子。
夜晚歌瞪了他一眼,厭惡的神色溢於言表,“銀炫冽你都不用上班的嗎?”
“上班?去哪裡上班?”
“當然是去龍天了啊!你這個總裁怎麼每天在這裡逍遙,也不去公司坐鎮?”她就是想趕他走,不想每天都看見他。
“龍天我很少去的。”
“你現在不上班,每天在這裡,是不是在吃老本?你就坐山吃空?”
銀炫冽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夜晚歌瞪了他一眼,他纔有所收斂,清了清喉嚨道:“晚歌,我應該比你想象的有錢。況且,我就算在這裡,也可以賺錢。”
夜晚歌撇撇嘴,她就不應該和他這樣的人說話。
“先生您訂做的禮服已經送來了。”阿珠進來,對銀炫冽道。
銀炫冽點了點頭,“放在樓上吧。”
夜晚歌不由得驚訝,“什麼禮服?”
銀炫冽對她莞爾,“我們的禮服。”
“你想幹什麼?”
“不是說了,我們要結婚了麼。”
“你不是忘記了,我已經跟帝御威結過婚了吧?”
“他現在已經不記得你了,所以你們那次的結婚不算!”
“算不算不是由你來決定的。”夜晚歌拍案而起,憤怒道:“就算我沒有跟他結過婚,也不可能會嫁給你。”
銀炫冽伸手拉了她重新坐下,“晚歌,你是註定了要嫁給我的,不由得你反對。乖乖吃飯,一會兒我們去試禮服。”
“我說了,我不會嫁給你!”夜晚歌再次強調。
銀炫冽完全無視她的憤怒,夾了一塊魚肉,仔細挑過了,確定沒有魚刺之後,放入她的碗中,微笑道:“那你想嫁給誰?東方閻嗎?他會娶你?別做夢了,他都已經要跟趙曼芙結婚了。還是帝御威?他現在已經不記得你了。”
“我就是嫁給鬼,也不嫁給你!”夜晚歌負氣的說。
“你是想嫁給黑白無常?”銀炫冽忍不住逗她。
“銀炫冽,我在和你說正經的呢!”
銀炫冽單手支着下巴,微笑着看她,“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
“你!”夜晚歌無奈的嘆氣,拉了拉他的衣袖,“銀炫冽,我們談談。”
銀炫冽點點頭,“嗯,好,先吃飯,吃了飯再說。你看看你瘦成什麼樣子。”
夜晚歌乖乖的吃飯,五分鐘不到,就將一碗白飯吃下去,“我吃完了。”
“哦,要不要再吃一碗?”
“是在這裡說,還是換個地方說?”
“我們去樓上。”
銀炫冽抱起她,轉身上樓去。
這棟別墅很大,四層樓的高度,像一座城堡一樣,亦很漂亮,設計的十分精細,就連每個燈的開關,都是不一樣的,可謂別出心裁。然而夜晚歌從來都沒有在意過,這棟別墅,她基本上只去過兩個地方,一個就是房間,再一個就是餐廳。
銀炫冽帶她去的,是一個很陌生的房間。房間很空曠,同樣有風吹拂着,正中央擺了一個模特,模特身上的那件黑色的禮服,熠熠生輝。
簡單大方的抹胸樣式,腰身上點綴了不知名的黑色寶石,下襬呈現魚尾狀態,更加能夠凸顯一雙修長的腿,曼妙身姿。
“喜歡嗎?”銀炫冽擁着她,站在模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去撫摸那件衣服。
“銀炫冽,我們心平氣和的好好談談,我們不能這樣。”
“換上讓我看看。”
“你能不能也心平氣和的跟我談談?”
“我現在還不夠平靜嗎?我幫你換上。”銀炫冽笑了笑,將那件禮服從模特的身上脫下來,又過來脫夜晚歌的衣服,小心翼翼的給她換衣服。
“我不會嫁給你的。我不想每天醒來,看到的是一張仇人的臉,我早就恨你入骨了。其實你也不是真的想要娶我,你也根本就不愛我,只是你覺得,我應該是你的玩偶,現在這個玩偶不聽話了,所以你才緊張,所以你纔想用各種方法來禁錮我。銀炫冽你要折磨我,有很多方式,你可以像從前一樣,把我送進組織裡,繼續做你的殺人工具,你也可以乾脆就殺了我,折磨的方式千種萬種,你爲什麼就偏偏要用這種方式呢?”
銀炫冽的手停頓了下來,凝神看她,一字一頓道:“你認爲,我娶你,是在折磨你?”
夜晚歌掙脫了他的懷抱,怒道:“難道不是嗎?你折磨我,也是在折磨你自己。”
銀炫冽皺緊了眉頭,“你爲什麼就不肯相信我愛你?!”
夜晚歌覺得很可笑,又覺得悲哀,“就算你如你所言愛我,可是我最恨你這種,用愛的名義來禁錮我。你以爲你用愛我這個名義,就能在把我傷的體無完膚之後,一句簡單的我愛你,我就會投入你的懷抱?銀炫冽,我也勸你別做夢!我還是那句話,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嫁給你!”
銀炫冽一字一頓,“你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娶你。”
他最後將拉鍊拉上,仔細的打量着她,夜晚歌的皮膚白皙,黑色的禮服,既凸顯了她的高貴,又不失性感。
“你穿黑色很好看,真漂亮。”當初設計這件衣服的時候,設計師聽說銀炫冽要用黑色的時候,極力的反對,結婚禮服,黑色的並不吉利,在銀炫冽的淫威之下,設計師還是屈服了,直到這件衣服做出來之後,設計師才忽然明白,銀炫冽給的這張設計圖,只有黑色才能夠詮釋這件衣服的靈魂。
那是一種孤傲,是一種絕望渴求重生,是一種難以言表的美。
“來,我帶你去看樣東西。”他又將夜晚歌抱起,轉而上了四樓。
夜晚歌看着眼前的場景,不禁愣了一下。
整個四樓都是打通的,只有一個房間,旋轉木馬在靜靜的佇立着,螺旋的滑梯,堆積成山的玩具,這簡直就是一個遊樂場。還有那張嬰兒牀,小巧精緻。
銀炫冽扶着她坐下,指着左手邊放着的洋娃娃,還有奶嘴之類的小玩具,“這是給寶寶三歲之前玩的。”然後又指着旁邊的滑梯,“寶寶四歲的時候,應該可以玩滑梯之類的了吧?鞦韆的話,應該也可以。”
他想了一下,又將夜晚歌抱起來,放在旋轉木馬上,他也跟着坐上去,按了開關,旋轉木馬,緩緩的奔跑起來。
“寶寶再大一點的話,我們就可以帶着他坐旋轉木馬了。”銀炫冽對着她笑,然後又指了指窗外,“你看那片海,現在還在修建中,大概再有一年就可以建成,我要給寶寶一個屬於他自己的海洋公園。”
夜晚歌扭過頭去,不再看他。旋轉木馬跟隨着音樂緩緩的奔跑着,歡快的音樂,讓人忘記,一直都只是站在原地。
牆壁上亂中有序的貼着一些照片,夜晚歌仔細瞧了,竟然都是自己的照片,有些是她輕輕的皺着眉頭,有些是她做了好夢展顏而笑的,也有些是她醒着的時候,站在窗邊眺望的,失神的、發呆的。看的出來都是偷拍的,不過角度很好,把她拍的很美。
銀炫冽抱緊她,“你要陪着我,這些照片給寶寶看的。”
夜晚歌的眼睛掃過了整個屋子,然後昂起頭來看着銀炫冽,忽然笑道:“你的夢該醒了。”
銀炫冽的聲音像是從遠處飄過來一般,如夢似幻的響徹在她的耳邊,“我會讓你看到,這一切都會成真。”
“你真的要娶我?”夜晚歌感覺自己身體猶如陷入冰譚般無法自拔,聲線若有似無。
“沒錯。”銀炫冽薄脣邊慢慢的勾起一抹狂囂的笑紋。
她是他早就認定的妻子,她這輩子只能屬於一個男人,就是他。
“你以爲我會答應?”胸口彷彿有血氣翻涌着要嘔出,夜晚歌不屑的低喊。
“事到如今,你以爲你還有選擇?”銀炫冽低啞慵懶的嗓音淡淡的揚起,在偌大的房間裡輕輕飄蕩,就像一個詛咒,也像一個夢魘。
夜晚歌眼底的最後一抹光芒崩潰了,欲毀滅般的憤怒和痛楚中,她的雙脣顫抖得厲害:“娶我你會後悔的,銀炫冽,你一定會後悔的!”
“不娶你,我纔會後悔!”銀炫冽滿眼興味地凝着她,岑冷的脣角微抿,黑眸更加幽深,冷硬地一字一句說道,“夜晚歌,你必須嫁給我,沒有後路。”
“可是我已經嫁給帝御威了。”夜晚歌再次強調。
“你們只是舉行了一個婚禮而已,如今已經沒有人記得你們的婚禮了,明天我會派人過來,我們就在這裡辦理結婚登記手續。”一絲笑溢於嘴角,銀炫冽幽深銳利的黑眸裡有種不容違逆的神色。
“明天?”夜晚歌顫慄地問道,心如針扎,死咬着微微有些泛白的嘴脣。
“我將會是你合法的丈夫。”銀炫冽闃黑的眼瞳更加深沉,低啞的聲音宛如由地獄發出來,“噢對,你可以期待一下我們的婚禮。”
夜晚歌打了個寒戰,嘴脣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了。
他將成爲她合法的丈夫?銀炫冽,她的仇人!
“單飛呢?我什麼時候能再次見到他,我怎麼會知道你是不是又會出爾反爾?”夜晚歌的身子微微顫抖,就像是身處在嚴冬的深夜裡,四周充斥着黑暗的冰冷,困累至極卻畏懼要死,害怕一旦睡去,就會成爲被寒冬凍死的流浪孩童,就會失去她唯一的親人。
銀炫冽俊容上的神色幽深,黑眸裡的冷芒如同利刃般出鞘般鋒利,令人不敢碰觸他的目光,“我們結婚之後你會見到他,不要試圖牴觸我的底線,否則——會有你不敢想象的後果。”
銀炫冽轉過身,邁着穩重又優雅的步伐走出了臥室,當他那雙黑眸從她的臉上移開之際,彷彿那種致命的魔咒就隨之解開了,但是他身上殘留下來的危險氣息慢慢凝聚成了暴戾的陰雲,密密滾滾地翻涌而來,重重的壓迫着夜晚歌的心。
碎金般的陽光愈加的強烈,窗戶上映襯着明恍的光芒,夜晚歌輕輕地垂下幽黑濃密的睫毛,攥在一起的泛白手指已經鬆開,唯有脣色依舊微微泛白。
湛藍色的天空,一碧如洗,金色的太陽高高的懸掛在天際,流光慢吞吞的往下流墜,灑在夜晚歌的嬌軀上,灑在她粼粼憂傷的面頰上,灑進她幽幽清澈的眼眸裡。
已經是第二天了,夜晚歌的眼珠仍舊有些呆泄,緩緩地轉動着,自落地窗透進來的流光刺得她陣陣暈眩,熱烈的讓人汗流浹背,卻也蕭瑟的令人生寒,恍惚之間,她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門外忽然有着細微的響動,夜晚歌立即挺直了背脊,屏息的望了過去。
數秒鐘之後,銀炫冽偉岸的身影走了進來,身後跟着西裝筆挺的男人,手持着文件包和紙袋,模樣似乎是辦理什麼事項來的。
夜晚歌呼吸停頓,猛然憶起昨天銀炫冽的話,今天他和她要辦理結婚登記!
……
“龍先生,龍太太,祝你們幸福。”西裝男子站起了身子,將手中的資料整理好,速記恭敬的對着銀炫冽頷首,然後脣邊帶着微笑的對着兩人說。
龍太太?幸福?
這兩個詞不斷的刺激着夜晚歌的心,就像是被人瞬間狠狠的撕裂了一樣,碎肉橫飛,血肉模糊……
從此以後,她就要被龍太太這三個字禁錮住了?
他們已經正式登記結婚!
眼眸下意識的看向銀炫冽,剪裁得體的暗色調西裝優雅地勾勒出他昂藏的身軀,棱角分明線條,卻像是沁泡在寒潭中一樣!
這樣寒冷殘忍的男人,已經成爲了她法律意義上的丈夫!
如果可以,她真想馬上就殺了他!
可惜他們的關係,已經越來越偏離軌道!
如今竟然成爲了法律意義上的夫妻!
從仇人變成夫妻,多麼可笑諷刺的關係!
銀炫冽走到了落地窗的面前負手而立,透過通透的玻璃俯視着大海波瀾壯闊的景象,僅僅是這樣佇立,這樣一個背影便給人一種難以呼吸的壓迫感。
空氣中似乎飄散着溼潤的味道,他似乎嗅到了夜晚歌悲裂的氣息。
淚水伴隨着致命的委屈跌出眼眶,順着眼角滑過絕美的臉,滴落在米色的牀單上,化成一灘淡淡的水漬。
“覺得不甘?”銀炫冽刻意放鬆着自己臉上冷硬的線條,慵懶的側着身子,眼底有着沉黯的微光。
夜晚歌咬着紅脣,別過臉躲避着他的視線,美眸裡沁着水霧,如一泓清泉般令人心悸。
“呵,我勸你趁早收起你的不甘和不願,你已經是我銀炫冽的妻子,外人面前的龍太太,龍天的女主人。”銀炫冽的黑眸像是千年的古井一般,看不到任何情緒,只是身邊瞬間凍結的空氣昭示着隨時一觸即發駭人戾氣。
“誰稀罕!”夜晚歌瞪向他,這個男人就像是地獄的魔鬼一樣,她無法想象自己從今以後要跟一個魔鬼生活在一起。
“你以爲龍太太很好當嗎?”銀炫冽湊近她,慢條斯理地吐出這句話,幽深的笑道。
“你想怎麼樣?”夜晚歌倒抽一口氣,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着,她不難感受得到此時凝在頭頂上的那股壓力正在越積越重。
“我想怎麼樣,以後你就會知道了。”銀炫冽剛毅的俊臉上揚着倨傲,冷冽的眼神染上些許的興味,薄脣微微扯動着。
“我什麼時候才能回s市,我現在已經答應了你的所有要求,你也應該實現你的承諾。”夜晚歌眼神清冷,淡靜的眸子直視着銀炫冽,手指狠狠的插入掌心,逼迫着自己對視上他的黑眸。
“等我們舉行婚禮以後。”銀炫冽那醇厚的嗓音,如同美酒,蠱惑人心。
“我要回家。”夜晚歌抗議道。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一秒鐘都不想跟他在一起。
“不可能!”銀炫冽毫不猶豫的三個字,打斷了她的妄想。
“你這是囚禁!”夜晚歌的眼底騰上一片清冷,怒氣夾雜着屈辱在她的胸膛內翻涌,語氣充滿了挑釁和憤恨。
“那你可以去告我。”銀炫冽像是雄獅捕捉獵物般,一步步朝她逼近,薄削的脣邊有着邪魅的笑紋,“但是你別忘了,我現在的身份,是你的丈夫。”
“難道我要一直被囚在這裡?”夜晚歌下意識的向後傾着身體。
“如果你乖乖聽話,我可以考慮早一點帶你出去!不過這幾天肯定不行,我們的婚禮就在三天後。”銀炫冽薄薄的脣邊勾着狂肆的笑容,狹長的黑眸別有深意的飄向她。
“三天後?”淡淡的憂悒,重新鎖住夜晚歌的眉心。
居然這麼快!
這一系列的變化,讓她猝不及防!
“等一下,婚禮……可不可以不舉行?我的意思是,我們已經登記過了,不需要那麼麻煩!”夜晚歌看着已經轉身欲要離開的銀炫冽,忍不住喊住他,與他的目光對視,小心翼翼地問。
“不可以。”銀炫冽驀地停住腳步,毫不猶豫的說。
“……”夜晚歌頓時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朝自己涌來,她難道真的要成爲衆人眼裡的龍太太?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身份和稱謂?
“晚歌,你應該好好期待一下接下來成爲龍太太的日子。”銀炫冽慢慢的轉回身子,貼近她白皙的臉頰,輕柔的嗓音說道。
極盡低柔的音調,沒有讓夜晚歌感到放鬆心中的緊繃,反而讓她覺得顫慄。
她似乎已經猜到了她以後的日子……
暗無天日……
這是她唯一預想到的形容詞……
銀炫冽已經離開了,夜晚歌陷入了沉思當中,胸臆之間漲滿了複雜的情緒。
眼角無意間瞥到牀邊的紅色證書,夜晚歌怔怔的看着那個證書,眼神漸漸恍惚……
紅色證書正半敞着靜靜的躺在米色的牀單上,上面有着她和銀炫冽兩個人的合照。
銀炫冽笑得迷人,但夜晚歌怎麼看怎麼像是惡魔的微笑。
明明是仇人,卻成了新婚的夫妻。
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比他們的關係,更加詭異了。
*
海岸線上,太陽一點一點的消失,從半張臉,變成了一個光暈,最後無影無蹤。
無論是多麼的光鮮過,多麼的美好過,多麼的溫暖過,最終都敵不過時間的推移,都將被黑暗和冰冷代替。
夜晚歌站在窗前發呆,阿珠替她換上了結婚禮服,妝容精緻,黑色的晚禮服性感而妖嬈。
當一切回不到原點,她便忽然想通了,銀炫冽看來已經是吃定了自己,既然不能求死,那麼便去求生。
她反抗過,儘管是蒼白無力,但是她爲自己爭取過,銀炫冽可以軟硬兼施,爲何她不行?既然反抗無用,那麼便去順從吧。
反正總有一天,她會讓他後悔的!
銀炫冽走進來,悄無聲息的站在夜晚歌的背後,輕聲道:“怎麼還在發呆?我們該出去了,你是今天的女主角,怎麼能躲起來呢?”
夜晚歌轉過身來,對他笑了笑,“好看嗎?”
銀炫冽愣住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對自己笑過,這段日子,他在極力的改善兩個人的關係,他對她千般寵愛萬般好,可是她要麼是冷言冷語,要麼是乾脆漠視。他曾經幻想過,只要自己一直對她好,就總有一天能夠讓她淡忘了過去,和自己重新開始。
是千帆過盡了嗎?她終於能夠釋懷,接受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