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晚一夜沒睡,天亮前又與閔玄清男歡女愛,抵死纏綿,剛纔到福聚樓去,心懷鬼胎的與小魔女周旋,忽然被席遙邀來見他,整個人仍是胡里胡塗的,宛如仍身處不真實的夢境裡,到此刻驟聞燕飛之名,驚醒過來,晉入魔極狀態,再不敢當席遙說的是瘋言瘋語。深吸一口氣後,道:“請天師繼續說下去。”
席遙用神看他好半晌,淡淡道:“就在那一刻,前生的記憶倒卷而回,本人正是盧循的輪迴轉世,他在那一生完成不了的使命,由本人在此世完成。這是一種宿世的命運,誰都改變不了。”
龍鷹的頭皮繼續發麻,奇異的感覺掠過全身,似觸發了魔種某一神秘部分。
難道真有輪迴這回事?
龍鷹道:“燕飛與盧循說過甚麼話?”
席遙的目光離開他,深情地俯視陽光照射下的山野美景,道:“他們的對話,要配合當時的情況才顯出其意義。當時天下大亂,羣雄爭霸,天師道在孫恩領導下,有席捲天下之勢,鋒銳極盛,晉室的江山搖搖欲墜,孫恩與邊荒集的第一高手燕飛先後進行四次決戰。第一次明明已擊殺燕飛,豈知不久後他又像個沒事人般出現。第二次決戰更奇怪,孫恩回來後對決戰之事隻字不提,但卻將天師道的事全交付與盧循和另一個徒弟徐道覆,自此對天師道不問不聞,專心修練黃天**。”
又無限欷歔的道:“若非如此,現在的天下,已可能是我天師道的天下。”
龍鷹盯着他側面清奇的輪廓,沉聲道:“這是否天師在這一世輪迴的使命呢?”
“天師”席遙道:“那就要看情況,爭霸天下就像那時代的丹藥,服下去後不但忘掉一切,還樂此不疲。不過當盧循見到燕飛時。他對甚麼雄圖霸業早心灰意冷,提不起興趣。唉!真想不到會把這些深藏的秘密說出來,還以爲只自己一個人默默去承受。”
龍鷹心中掠過戰慄的異感,席遙即將說出來的,可以是甚麼驚天動地的秘密?換過是別人,會認爲席遙是瘋了,只他明白席遙在說實話。燕飛確曾被孫恩殺死,便像自己曾被花間美女殺死那樣,那該是向雨田所描述的,燕飛的第一次死而復生。
第二次又發生在怎樣的情況下?
龍鷹默默聆聽。事實上亦不知如何插話。
席遙長長吁出一口氣,道:“接着的兩次決戰,更沒有人曉得其中情況。第四次決戰後,孫恩消失了。”
龍鷹不解道:“死了就是死了,天師爲何用上‘消失’兩字?”
席遙往他瞧來,道:“關鍵處就在這裡,他們的最後決戰,在一個小海島上進行,事後盧循第一個到達決戰現場。遺留下來的是一個大地洞,就像邊荒集外的天穴。”
龍鷹再次頭皮發麻,終於遇上個熟悉邊荒集的人。我的娘!邊荒傳奇流傳下來的說本雖殘缺不存,但肯定確有其事。否則不會在盧循的自述裡被詳細描寫。
駭然道:“甚麼是天穴?”
席遙仰望天上的藍天白雲,悠然唱吟:“劉裕一箭沉隱龍,正是火石天降時。”接着心迷神醉的續道:“在一個晚夜裡,邊荒集附近忽然發出巨響。大地抖動,然後荒人發覺響聲傳來處,出現一個寬逾百丈的龐大地洞。於是將之附會爲天降火石,並與劉裕擊沉兩湖幫的超級戰船‘隱龍’連繫在一起,令劉裕威勢大振。”
龍鷹倒抽一口涼氣,道:“天下間竟有此異事?”
席遙道:“當盧循在兩人決戰後的海島見到這麼的一個大洞,心中充滿疑惑,處理好俗務後,便到建康去找燕飛,因爲除他之外,再沒有人曉得發生過甚麼事。”
龍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燕飛怎麼說?”
席遙盯着他道:“我在建康外等了燕飛三天三夜,終於等着燕飛,向他坦然說出心中的疑惑,告訴他我想知道真相。”
看着席遙深邃不可測的眸神,聽着他以第一人稱,述說盧循在百多二百年前遇上燕飛的情況,卻怎都沒法將他當作盧循的另一個輪迴轉世,因爲太難以接受了。但矛盾的是他又隱隱曉得席遙說的可能是真相。
若然如此,今天與席遙的一番話,也會將他改變,想想已教人不寒而慄。
道:“燕飛竟肯告訴你!噢!告訴盧循嗎?”
席遙神情肅穆,語調仍平靜如不波止水,淡淡道:“燕飛不答反問:如果他說出真相,會令我付出打後半輩子也要負擔的沉重代價,那我仍想聽嗎?”
龍鷹再次心中喚娘,道:“盧循當然不顧一切的答應了,燕飛究竟說出甚麼來?”
席遙道:“你現在該清楚,我看過自己寫的東西后,因何會由局內人變成局外人,皆因我明白了這個人間世的真相,而一如燕飛所料,我的下半輩子痛苦得差點發瘋,便像我現在的情況。你仍想知道嗎?假設你現在立即離開,你可快快樂樂的繼續你的人生。”
龍鷹苦笑道:“正如你所說的,你是註定了要接觸這秘卷,而我是註定了要聽你說這番話。唉!我本要和你談另外的事,但現在似沒有甚麼話比你即將說出來的更重要。我的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忽然間,我對你再生不出敵意,但又直覺感到你是我最可怕的死敵。矛盾得要命。”
席遙移開目光,道:“我改變了你,你亦改變了我,我這趟輪迴忽然又現出希望和生機。道尊之位,讓它虛懸三年如何?我待會便返回南方去,潛心靜修。當練成黃天無極,便來尋你。我們之間,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這超越了人世間的所有恩怨,凌駕一切,沒有人可以改變。”
龍鷹深吸一口氣,道:“說!”
在日照裡,席遙被陽光籠罩在神聖的金芒裡,雙目射出如夢如幻的神色,夢囈般道:“我在大江北岸遇上燕飛,向他坦白認輸,告訴他我唯一的希望,是想曉得他和師尊間究竟發生過甚麼事?我有個感覺,燕飛再不是一個人,而是超離人世某種我不明白的異物,完全提不起與他爭鋒的心。”
龍鷹整個人宛若浸在冰水裡,沒有絲毫暖意,席遙正以盧循的身份,說出在百多年前發生的事。究竟他的的確確是盧循這一世的輪迴?還是正被盧循的寃魂附身?又或只是他的幻覺?
席遙充滿深刻情緒的聲音,在他耳鼓內響着,道:“他答我,並沒有和師尊分出生死,且硬拼下去,只會是同歸於盡的結局。”
接着別過頭來,眼神轉銳,深深望入龍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燕飛親口告訴我,師尊的確是仙去了。成仙成聖,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我明白燕飛,他絕不會說謊,也犯不着以假話來誆我。”
龍鷹迎上他的目光,席遙目光凝聚,沒有絲毫散亂,顯示他的精神狀態,仍處於顛峰之境。
一時哪說得出話來?
席遙道:“接着他說出了個天地的秘密,就是破空而去,穿越仙門,抵達彼岸。”
龍鷹摸不着頭腦道:“仙門?我不明白。”
席遙道:“你不明白是應該的,如果我不是感同身受,也會嗤之以鼻,當盧循描述的是神話故事。這牽涉到我道門的《太平洞極經》,經內述說在這人世間之外,另有洞天福地,更指出開啓之法,是將三塊神奇的寶玉合而爲一,打開仙門。我雖曾參與‘天、地、心’三佩的爭奪,卻始終半信半疑。唉!仙門的事是不容置疑的。在第二次決戰裡,燕飛和師尊不知用了甚麼方法,將三佩合一,開啓仙門,後果就是邊荒集附近的天穴。甚麼天降火石,全是附會的一派胡言,你明白嗎?”
龍鷹記起向雨田最後一句“破碎虛空”的註疏,被震撼得腦內一片空白,只懂呆瞧席遙。
席遙道:“你明白嗎?”
龍鷹深吸一口氣,目光掃視崖外虛廣的空間,道:“破空而去?唉!我的老天爺,那豈非是離開人世的出口?”
席遙沉聲道:“正是如此。我們眼前的天地並不是牢不可破,更是個大囚籠,所以佛家有云,衆生皆苦,我們就在生死之間打滾,歷劫輪迴,唯一方法是超脫生死。燕飛還說,黃天**之上還有黃天無極,如果我修練成功,可再去尋他,說不定可玉成我破空而去的心願,可惜我到死去的那一天,仍未練得成黃天**,更不要說黃天無極,只能含恨而終。”
龍鷹恍然而悟,道:“原來天師當我是你這一世的燕飛。唉!這是何苦來哉?小弟根本和你無仇無怨,更不想與你生死決戰。”
席遙移開目光,呆瞪着眼前虛空,首次現出一絲笑容,從容道:“從第一眼看到你,我便生出像見到燕飛的古怪感覺,其他的一切再無關痛癢,你就是我這次轉世的唯一希望。當我練至黃天無極,會來尋你。你一是命喪於本人之手,又或殺死我,最有趣是還有第三個可能性。本人言盡於此,鷹爺還有其他話要說嗎?”
龍鷹沉吟片刻,嘆息道:“還有甚麼話好說的?只好希望天師永遠練不成黃天無極。”
說畢告辭離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