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峙
起身的時候腳有些麻,跺了跺腳,暗暗地運行了兩週天的氣息,全身方纔暖和過來。
緩緩穿過王府花園的時候,夏和安擡眼就見陸溶與歐陽棠並肩走來。
她擠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對陸溶問候道:“你回來了。”
陸溶和歐陽棠同時皺眉,這丫頭真是傻得等了一晚上!
“我等你好久了,今天一起吃飯嗎?”夏和安期待地問道,她本身也希望可以再和陸溶坐在一桌上吃一頓不吵架的飯,也許以後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陸溶冷冷地說道:“沒有時間。”說着擡腳就要往書房走。
夏和安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討好地笑道:“我很快就離開溶安城了,連一頓飯都不肯賞臉嗎?拜託了,陸溶!”
歐陽棠黝黑的臉上閃過看好戲的神情,陸溶卻依然冷着一張臉,諷刺地打量了下夏和安。
一晚上把這個丫頭凍得臉色與脣色都慘白,還有力氣請他吃飯。
他試圖掙脫夏和安抓住自己的手臂,卻發現她扣得很緊,陸溶蹙眉道:“郡主,請自重,夜不歸宿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你很快就要嫁到胡族,請在夏府好好休養身體。”
夏和安聽着他的話,不自覺地咬住了下脣,頭也微微垂下,卑微地不斷重複着一句話:“一頓飯而已,好嗎?”
陸溶手上一用力,胳膊一甩,夏和安被他的手勁一帶,整個人摔在了地上。她不能展現武功,只好以右手撐地,手掌與地面摩擦的一瞬間,疼得她倒吸冷氣。
陸溶自然是聽見了,他那句“不自量力”剛要出口,就看見了夏和安手上的血印子,他連忙蹲下身,剛想伸出手去抓住她的右手查看一番,就覺自己左臉上捱了一記耳光。
緊接着,夏和安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撫過陸溶的左臉,眼神裡盡是憐惜地問道:“疼不疼?”
歐陽棠憋住笑,這種報復簡直是如出一轍。
陸溶一愣,只覺臉上那隻冰冷的小手在微微顫抖。他讓她受了傷,剛想問她是否有事,就被她一個耳光扇了回來,還之彼身地“關心”他。
可是,他竟然覺得這種關心很真切。
夏和安嘆了口氣,用左手輕輕地拍了拍陸溶的臉頰,還好她下手很輕,一個耳光不足以讓陸溶白皙的皮膚上留下紅印。心裡似乎有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夏和安只是輕輕說道:“我走了,你保重。”
說着也不用別人扶,自己站起來,用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看着破皮的地方,一陣心疼自己。
陸溶蹲在那裡望着夏和安的背影,臉上似乎還有被她小手撫摸過的冰涼溫度。怎麼覺得她最後那句話是訣別呢?她不來纏着自己總歸是好的,陸溶在心裡嘆道,可是這個丫頭也會讓他懷念,胡族雖遠,但不在天邊。
歐陽棠好笑地在陸溶眼前打了個響指,陸溶白了他一眼,歐陽棠感慨道:“小丫頭對你還挺鍾情,陸兄,真忍心把她嫁出去?郡主可比丞相的女兒好了太多,真性情呀真性情!”
陸溶撣了撣衣袖,心情複雜地轉身走向了書房,眼神裡卻透着冷光。夏和安方纔真情流露的那一瞬,他有被直擊心房的震撼感。
第十六章 替
夏府裡永遠充斥着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彷彿這裡的主人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病入膏肓的老人。
皇上不問朝政,隨意地就讓郡主去和親,之後又沉迷與他的丹藥修仙。
夏和安樂得清靜,在準備隨着胡族使者離開溶安城和親前,頂着“生病”的高帽子窩在夏府裡閉門謝客,把那些趁機想巴結她諷刺她看她笑話的人統統關在了門外。
本來就不與百官來往的郡主,當然要繼續秉承一貫的風格了。
不過,在王府裡等陸溶的那一晚,多少讓夏和安受了點風寒。回到夏府後,靜坐運行氣息幾個周天後,纔將寒涼之氣統統驅趕出去。
哼,陸溶,你真是好狠的心!夏和安想到自己被他推倒在地的時候就忍不住皺眉低罵,不過是一個簡單的邀約,他都能把自己掀翻在地,她到底是爲什麼喜歡這麼涼薄的人呢?
因爲……因爲那雙漂亮的不帶溫暖的桃花眼?還是因爲他冰冷的氣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霸氣?夏和安甩了甩頭,沒有功夫去想他了,眼下去胡族和親,沿途必定有大事發生。
這時,黑衣人推着一個小丫頭走過來,夏和安起初沒有擡眼,餘光瞥過去的時候被嚇了一跳,連忙仔細打量對方,然後“噗嗤”一聲樂了。
“主子,這個人可還撐得住場面?”黑衣人恭敬問道。
那個小丫頭原本也是黑衣人,此刻被拉出來做夏和安的替身,不僅要被易容,就連姿態神態都學的有幾分像夏和安,看得本尊是一陣好笑。
拍了拍手掌表示讚賞,夏和安開口道:“今天夏府的客人,就由你來接待吧。”
替身和黑衣人愣了下,黑衣人隨即反對道:“主子,這不可!常來夏府的人都與主子十分相熟,這替身……”
“相信我,沒問題!”夏和安起身,兩隻手分別落在了替身和黑衣人的肩膀上,惹得兩人惡寒:主子的玩心又起來了!
歐陽棠隨陸溶坐馬車的時候路過了夏府,他捕捉到陸溶的神色有瞬間的一滯,就讓車伕停了車,拽着陸溶跳了下去,不等小廝通報,就輕車熟路地走進了夏府。
陸溶剛要制止歐陽棠,就聽好友壓低聲音道:“怎麼說你倆也是親戚,我是下屬,看望一下是合乎情理的。”
陸溶則是能避就避,那一巴掌冰涼的溫度似乎還停留在他的臉上。
歐陽棠自顧自說着,就見夏和安從正廳的側門邁了進來,看到他們後微微點頭,平靜道:“我還有事,請管家幫忙招待二位。”說完穿過正廳直奔夏府的大門而去,剩下管家不好意思地讓下人端茶上來。
陸溶微微蹙眉,好看的桃花眼裡閃着自嘲的光芒,彷彿捕捉到了什麼。
那不是夏和安,夏和安的眼神不會那麼平庸,那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就算是冷靜,也有透徹與靈動。
那麼一雙透亮的眼睛,不會是死氣沉沉,而他也沒有隨着這個“夏和安”的走動,聞到她身上淡淡的一種屬於月朝郡主獨特的香氣。
歐陽棠還撓頭不解道:“陸兄,你看郡主生氣了吧,誰讓你把人家晾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