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一下子瞪大眼睛,伸出手緊緊抓住宋懿行的手,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
見溫玉露出這樣的神情,宋懿行心中暗道不好,之前瞞着她,這會兒事蹟敗露,她怕是要惱怒了。拉過薄衾蓋在溫玉身上,柔聲說道:“之前爲勢所迫,才假稱玉兒有孕,實在是權宜之舉。玉兒這會兒應該是來月事了,只是推遲了一月,所以比往常要痛上幾分。呆會等大夫過來,爲娘子開些鎮痛暖宮的藥,服過就好了。”
聽他說得冷靜,溫玉心底不由地一陣一陣發寒,抓緊他的手,指甲幾乎嵌進了他的肉裡,顫聲說道:“你、再說一遍……”
“玉兒,你別激動、別生氣,我也是出於我的考慮,不得已才……”
但是,聽到這樣的消息,溫玉又如何能夠不激動。她顫抖的聲音一下子拔高,冷聲責問道:“你說懷孕是假的,你說我肚子裡沒有孩子……你說阿福、你一直跟我說的阿福,我們的孩子,我們的福星,是不存在的?”
“……是,但是,玉兒,我們會有孩子的,阿福他一定會存在的”
聽到他的肯定回答,溫玉頓時眼前一黑,她被騙了,她真的被騙了,那一瞬之間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她的“阿福”、她一定認爲正在她腹中孕育的孩子,是在她滿心的期待中來臨的。她是那麼地珍視他,愛着他,將滿腔的希望都投注在了他的身上。她將平時看的書籍全部換成了養胎和育嬰的,還爲他做了許多小衣服和小玩具,只盼着他能夠健健康康地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才知道,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個笑話更讓她心寒的是,宋懿行、這個她最親密的人,也曾那麼期待而熱衷地與她一起爲他起名叫作阿福,笑着說他是他們是福星到頭來卻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們每天都掛在嘴上的阿福,是不存在的溫玉推開宋懿行的手,捲過被子躺去了牀裡面,一別於剛纔的激動表現,這一刻靜謐得仿若沒了一點聲息。
“玉兒……玉兒……”
任憑宋懿行怎麼喚她,都不出聲,只是任憑着淚水無聲地滑下。腹中依然刀絞一般一陣一陣地痛,卻抵不過胸中那剮心一般的疼痛,痛得已經麻木了。
“玉兒……”宋懿行想再勸,銀屏在外面喚了一聲,說是大夫過來了。大夫是常來侯府出診的項大夫,年過花甲,髮鬚已然全白,是京城聞名的神醫。“玉兒,大夫來了,讓大夫看看。”宋懿行軟聲勸了幾句,見溫玉還是無動於衷,伸手試着牽過她的一隻手,見溫玉並沒反抗,便將她的手平置於自己膝上,引大夫到牀前坐了,爲溫玉枕脈。
項大夫活了這麼大歲數,又一直爲富貴人家看病,早成了一個人精,他一搭溫玉的脈就知道了。溫玉是服了一味叫作“紅香丸”的藥,可以造一個月的假喜脈,同時也會將月事延後,但是下一次來潮的時候,會很痛,而且會大出血。不過也可以避免這種情況,就是在紅香丸藥性快消失的時候服用綠凝露。這綠凝露,說起來其實很簡單,就是綠豆磨成粉,加上幾味常見的中藥調成露狀,所以服了紅香丸之後,是切忌服用綠豆的。看溫玉的這個情況,應該是一個月前服用了紅香丸,然後在一個月快到期之前,又服了一粒,但是沒想到出了意外,似乎是意外地服用了攙雜有綠豆的東西,解了紅香丸的藥性,所以就來了月事。這種情況,項大夫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爲他不知溫玉是自己服的紅香丸,還是別人給她服的,萬一說錯了什麼,就不太妥當了?
項大夫擡頭看了宋懿行一眼,宋懿行會意地說道:“項大夫,我夫人現在痛得很,能不能先開點藥鎮痛?”
“哦,這個容易。”項大夫點點頭,宋懿行將溫玉的手放回原位,便起身隨項大夫去了外間。等項大夫開好藥方子,宋懿行接過來,看了看說道:“我夫人有孕在身,最近身子又不好,氣血兩虛,還望項大夫這幾日能夠暫時住在侯府,爲夫人調養身子。待夫人情況好轉之後,必有厚報。”
聽了這話,項大夫也將事情知道了個八九分了。不過這豪門大戶的隱秘,他聰明得從來不會多問,讓他多住幾日,便多住幾日。只要他閉緊嘴巴,不用他說的話一句也不多說,到時候自有他的好處。
今天不是紫菱當值,但是這麼大的動靜,她自然也醒了過來。見來了大夫,唯恐是溫玉出事了,趕緊拉着銀屏問。銀屏可是宋懿行一手教出來的,自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只說溫玉身子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吃壞了肚子,大夫來看過之後,已經沒事了。紫菱有些不放心,進去看了一眼,見溫玉面朝裡躺在牀上,宋懿行則側臥在旁邊,擁着她的身子正軟聲細語地在說些什麼。紫菱這才放心地出去。
宋懿行好不容易哄了溫玉起來換衣裳,銀屏陪溫玉下去之後,錦心快速地捲了弄髒的牀單去洗。等到溫玉回來之後,迎接她的就已經是乾淨清爽、帶着淡淡花香的新牀單了。
“玉兒。”溫玉一上牀,宋懿行便摟了過來,軟聲問道。“還疼麼?”
溫玉不理他,自打知道孩子是假,一切只是一場騙局之後,溫玉便覺心中被掏空了一塊。宋懿行攬着她的腰肢,將她抱入懷中,她也由着他抱。就像一具木偶娃娃一般,任憑如何擺弄,她都無知無覺。
“玉兒,我知道你難過、生氣,但這也是沒辦法,不這樣,我們就沒法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在怪我瞞着你,我們周旁有這麼多雙眼睛盯着,我是怕會露出什麼破綻,也是想你身上的壓力小一點……很快就好了,等到文武大會之後,等到優勝者娶了瓊姬公主,我們就沒有阻礙了,我們一定會很快有孩子……阿福很快就回來了……”
“玉兒,你別這樣,你應我一聲……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應該早一點告訴你的。但我這麼做,也是爲了我們的將來,玉兒也稍微體諒下我,好嗎?”
“我累了……想睡了。”溫玉的聲音澀澀的。
宋懿行聞言,當即也不再說什麼,連忙鬆了緊抱她的手,柔聲說道:“不痛了的話,就睡吧。要是還疼,就跟我說,不要忍着。”
溫玉不再說什麼,閉着眼睛,似乎果真沉沉睡去。宋懿行卻睡得十分不安穩,時不時地醒過來,睜開眼睛看看睡在身旁的溫玉,似乎生怕半夜她會消失或者出事一般。
第二天一早,宋懿行醒來,倏地發現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心中抖然一驚,慌忙坐起身,卻看到溫玉坐在梳妝檯前梳頭。宋懿行定了定神,下牀快步過去,看見倒影在妝鏡臺裡的面容,因爲失血過多而顯出幾分蒼白來,不由地有些心疼。俯下身,摟過她的肩,說道:“玉兒,是我思慮不周,讓你受苦了。等這件事了了,我們就去南方散心,什麼事都不管,只遊山玩水……一直等到我們的孩子出世纔回來,好不好?”
溫玉不置可否,但是宋懿行一直纏着她,大有非要等到她的回答不可之勢,便冷冷淡淡地開口說道:“你今天不是要設宴招待瓊姬公主麼?”
“嗯,我過會就去……那我剛纔所說的,娘子,算是答應了吧?”
溫玉擡眸看向半掩的窗外,若有所思地應了聲“嗯”。宋懿行見狀,以爲溫玉經過一夜的冷靜,已經不生他的氣了,只是還沒有從“沒有寶寶”這件事情裡緩過心情來。他也不強求,欣喜地溫玉臉側親了親,說道:“我速去速回,回來給娘子帶最喜歡的五福樓的琉璃肘花。”
宋懿行換了衣裳,準備出門的時候,想到什麼,又折了回來,有些爲難地說道:“娘子……那件事情,除了你我之外,先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包括母親在內……一切等瞞過文武大會再說……”
溫玉淡淡地應了聲:“嗯。”
宋懿行這才放心地出門,等到了五福樓,瓊姬公主早已將整個二樓包了下來,將客人趕得一個不剩,真像是擺了個空城計,等着宋懿行自投羅網。
瓊姬公主一看到宋懿行,便似笑非笑地關懷說道:“唉呀,侯爺的臉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我聽說,盛陽侯府昨晚連夜請了項大夫進去,到現在都不見出來,是不是尊夫人的身子,出了什麼差池啊?”
宋懿行早猜到是瓊姬公主動了手腳,不然在他的緊盯之下,溫玉怎麼可能會誤食綠豆,只是倒是有些猜不透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動的手腳。
“有勞公主關心了,確實是內子,許是路上走得急,受了些風寒。因爲有孕在身,又不敢亂吃藥,所以才請了項大夫過來坐陣。”
瓊姬公主睜着明媚的雙眸,看看他,忽而笑了起來:“哈哈,還裝哪,盛陽侯爺你那造假的身孕,已經瞞不住了吧,還裝?我已經請皇上遣了御醫去侯府,幫尊夫人‘安胎’了哦?”
“哈哈,宋大侯爺,還是想想怎麼跟皇上交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