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多情
“小六性子莽撞,衝動好鬥,偏又單純沒有心眼。”
“他生在我們這般人家,若無大難時自然無礙,還可贊他一句天真率直,可如果有朝一日突生變故,他便會成爲別人手裡最鋒利的刀,刀尖直指至親之人。”
謝老夫人眼中帶着睿智,說着話時半點沒有避忌。
世家之人,容不下太過單純的性子,更何況如謝青陽這般嫡出之子。
宣平侯府將來會由長子謝青珩襲爵,可是謝青陽和府中其他兩房的兒子同樣也會入仕。
謝青陽如今在府中,尚且還有人替他兜着,可要是他學不會辨別善惡,防備他人,往後與人相交時,還如這次這般被人隨便蠱惑幾句就會亂行事,他早晚會惹出大禍來。
蘇阮其實很聰明,她既能看透之前的事情追究無意,最後會陷進死衚衕,又怎麼會看不出來謝青陽性情所隱藏的禍端。
三十鞭子,既是懲罰,也是爲了讓謝青陽長記性。
若不然,以她所表現的聰慧,她大可以輕饒了謝青陽,以後再緩緩圖之。
以謝青陽的稚嫩,他根本就不是蘇阮的對手。
謝老夫人剛纔讓蘇阮決定時,也存了幾分試探的意思,此時見蘇阮並無報復之心,她不由輕拍了拍蘇阮的額發說道:“阮阮,你是個好孩子,祖母沒有看錯你。”
蘇阮因爲謝老夫人口中的那句“好孩子”,瞬間就紅了眼眶。
上一世謝老夫人也時常會拉着她的手,叫着她“阮阮”,與她一起躲在錦堂院的屋檐後,避開柳媽媽和謝淵偷偷吃糖。
那時候她也常說,她是個好孩子,懂事體貼又好看,比府中所有的孩子都讓她喜歡,可是就是這個被她視作親孫女疼愛的孩子,卻是一手毀了她最在意的宣平侯府,害得謝家家破人亡。
蘇阮眼中溼的厲害,慌忙朝着旁邊側過頭去。
謝老夫人先是詫異,可當看到她眼角掛着的淚珠子時,卻是忍不住心生柔軟。
到底是個孩子。
謝老夫人打開腰間荷包,從裡面又取了幾塊糖出來,遞給蘇阮說道:“好了,別哭了,祖母給你糖吃。”
她手心展開,露出幾塊有些攙着橘絲兒的冰橘糖出來,衝着她笑道:“見過這種糖嗎?”
蘇阮搖搖頭。
“這個啊,是橘絲兒做的,裡面加了蜂蜜,那橘絲兒選的是還未全熟的。酸溜溜的橘絲兒用糖和蜜醃漬,去掉澀味之後,才能做成糖。”
“這個是我家鄉那邊的纔有的,味道有些酸,不過吃着會讓人高興,你嚐嚐?”
蘇阮伸手取了一塊,放進嘴裡。
謝老夫人見狀便興致勃勃的問道:“怎麼樣,好吃嗎?”
蘇阮點點頭,紅着眼睛道:“好吃。”
……
謝老夫人並沒有在碧荷苑多留,處置了那兩個丫環,又罰了謝青陽後,她就讓蘇阮好生休息養傷,然後帶着王氏一起離開,走時謝老夫人下令解了蘇阮的禁足。
出了碧荷苑後,謝老夫人就突然停了下來。
後面的王氏一時沒留意,一頭就撞了上去。
王氏“哎喲”了一聲,差點扭了腰。
她連忙捂着額頭後退半步,擡頭就對上了謝老夫人黑的發沉的臉。
王氏心中一跳,有些訕訕道:“母親,我突然想起來我院子那邊還有些事情,就不陪您回錦堂院了,嬌嬌還在那邊等着我,我先走了……”
“站住!”
王氏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鴨子,垂頭喪氣的轉回了身來。
謝老夫人看着她那模樣說道:“你看看你自己這樣子,哪有半點大夫人的模樣,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還這麼不知事兒,成天哪裡熱鬧往哪裡湊,生怕別人不知道跳的厲害是不是?”
“我哪有。”
王氏低聲嘟囔:“我就是關心一下二弟嘛……”
“你二弟有陳氏關心,用的着你來操心?你怎麼不多關心關心你夫君!”
“老大有多久沒去過你院子了,你自己不知道?還是覺得他再給你擡兩房姨娘你也無所謂?”
“成天就知道到處竄事兒,你倒是把你大房的事情打理妥當,把老大好好看住,別下次再吵了嘴就跑來跟我哭,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謝老夫人訓的是毫不留情。
王氏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
謝家有四兄弟,老大謝永,老二謝淵,老三謝勤、老四謝偃。
除了謝偃在外爲官之外,其他三個都留在京中。
謝淵是謝老夫人親生的嫡子,在老侯爺走後承襲了宣平侯的爵位,而老大謝永、老三謝勤則是在朝中領了閒職。
謝家這麼多年雖然沒出過什麼情種,府中幾房也都有納妾的事情,可無論是謝淵還是謝勤,在女色方面都是十分自制。
謝淵當年就只有沈氏一人,後來沈氏走後,時隔這麼多年,他也只娶了陳氏,而謝勤房中除了三夫人吳氏以外,也就只有一房小妾鄭姨娘。
可謝永卻跟他們完全不同。
他像是承繼了謝家所有男人都沒有的那份多情,府中除了夫人王氏以外,就已經有了五房姨娘,除此之外,外頭還有不知道多少紅粉知己。
謝老夫人是不喜歡謝永這花蝴蝶的樣子,可偏偏王氏耳根子軟,謝永又長着一副好皮囊,一張能說盡了情話的嘴。
前幾次謝永納妾時,王氏都會跑去哭哭啼啼,謝老夫人便幫着她。
可誰知道人家小兩口回去過上一夜,王氏就被謝永哄的跟昏了頭似的,一次,兩次,三次……次次同意謝永把人接回府裡,差點沒將謝老夫人氣個倒仰。
要不是謝永還有點分寸,沒鬧出什麼私生子的話來,大房除了王氏所出的兩個孩子,其他也就只有個庶女。
謝老夫人怕是早就將這兩人攆出府去,讓他們單過去了。
謝老夫人看着王氏就覺得煩,瞪了她一眼說道:
“嬌嬌年歲也大了,快到說親的年紀,成安也進了國子監,你也該收斂點了。”
“剛纔那丫環誰都不害,偏偏害你,說是受你指使,你難道就不想想問題出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