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替他脫身(一)
明宣帝看着少女手上露出的傷口,還有那腿上蔓延開的血跡,怒聲道:“你們幹什麼,還不壓着她?!”
“皇上!”
裡頭的人聽到明宣帝的聲音,都是驚住。
衛善急聲道:“皇上吉祥……”
“閉嘴!”
明宣帝大步上前,伸手按住蘇阮的,怒聲道:“都是吃白飯的嗎?還不將人送去榻上!”
他試圖讓人將蘇阮送回牀上,可是卻覺得袖口猛的一緊。
一低頭時,就撞上蘇阮黑白分明的眼。
蘇阮臉上燒的通紅,就連露出的脖子上也是不正常的顏色,她那雙眼裡像是看不清楚眼前的東西,霧濛濛的,卻只是死死拽着他的袖子滿是執念。
“牌位……祁文府……”
衛善連忙上前:“皇上,蘇小姐怕是燒糊塗了。”他伸手試圖掰開蘇阮的手,一邊急聲道:“蘇小姐,這是皇上,不是祁大人,你快鬆手。”
蘇阮臉上潮紅,卻怎麼都不肯鬆手。
她緊緊拽着他的龍袍,力氣大的彷彿要將衣裳都扯破,她嘴裡只是說道:
“祁文府……”
“我要見祁文府……他答應過我的……”
女孩兒的手明明纖細的嚇人,那上面的傷口遍佈,幾乎全是掐出來的痕跡。
可是不管旁人怎麼勸說,怎麼用力,她都始終不肯鬆手。
蘇阮明明整個人已經燒的迷糊,甚至看不清眼前之人,可她嘴裡卻只知道“祁文府”和“牌位”。
衛善急的生怕明宣帝一怒之下要了蘇阮的腦袋,他狠狠心想要用力。
明宣帝猛的揮開他的手:“夠了!”
再掰下去,怕是連手指都得斷了。
明宣帝看着龍袍衣袖之上鮮血淋漓的手,抓着手邊落在地上的杯子就朝着周連砸了過去:
“沒腦子的東西,還杵着幹什麼,還不去將人帶過來!”
周連被砸到了腳,一哆嗦連忙快出退了出去。
祁文府被人扶着過來時,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緊緊拽着明宣帝衣袖的蘇阮,她嘴裡叫着他的名字,還斷斷續續的在說着什麼。
祁文府想要上前,卻只能忍着:“皇上。”
“過來。”
明宣帝皺眉,等祁文府靠近之後,才沉聲道:“祁文府來了,鬆手!”
昏昏沉沉的蘇阮擡頭時,隱約能看到祁文府的輪廓,見他安好,見他未曾被明宣帝處置。
蘇阮緊緊拽着明宣帝袖子的手才鬆了開來,整個人失了支撐便直接朝前撲去,被祁文府快速伸手扶住。
“蘇阮。”
祁文府聲音乾澀,明宣帝在旁,他不敢泄露太多的情緒。
蘇阮聽到熟悉的聲音,張開嘴:“祁文府……你說過,精誠所至金石爲開,你說過皇上是聖明之君,我相信了你,把證據給你…你不能騙我……”
“你不能…”
祁文府聽到她喘息說話的聲音,眼底一怔,等感覺到扶着的那雙手緊緊抓着他的手時,那力道大的幾乎將他手骨都抓疼了。
他眼中怔愣被驚愕替代。
蘇阮在替他脫困。
她在替他脫身。
蘇阮只覺得腦子裡迷糊的厲害,強撐着不暈過去,見祁文府沒吭聲,她聲音虛弱說道:
“我,我沒有鬧,更沒傷及皇上聲譽,我聽了你的話,你不能騙我,要替我爹討回公道……”
祁文府看着小姑娘望着他的眼中已然失了焦點,臉上更是潮紅一片。
可她手卻是緊緊抓着他的,像是怕他理解不了她想做什麼,一遍遍的重複。
祁文府心臟重重的跳了下,一股陌生至極的感覺從心田蔓延,既酸且漲,讓他再開口時,聲音沙啞。
“好,我不騙你。”
“皇上是聖明之君,他定然會還你爹爹一個公道。”
蘇阮聽到承諾,彷彿放心了一般,手中鬆開來後,便如同宮門前那一次一樣,直接便撞進了他懷裡。
“衛善!”
明宣帝看着蘇阮倒下去,失了聲音,頓時厲聲道。
衛善連忙上前,蹲在地上替蘇阮把脈,又探了探她額頭,看着她臉上越發泛起的潮紅急聲道:“又發熱了,腿上更是弄裂了,快將人送回榻上,我好替她施針。”
“去將藥端過來,強行喂下去,不然真的會要了命的!”
兩個宮人上前,將蘇阮從地上擡起來,半抱着送回了牀上,而衛善則是快步走過去,踩過了被推倒的屏風直接到了牀前,正準備施針卻是頓了下,扭頭道:
“皇上,微臣要替蘇小姐施針,皇上可要先行迴避。”
蘇阮是女子,而且還是個快要及笄到了出嫁之齡的女子。
明宣帝看了牀上再次暈過去的蘇阮一眼,沉聲道:“好生診治,朕先出去。”
“恭送皇上。”
明宣帝率先走出去之後,祁文府扭頭看了眼牀榻的方向,這才握緊了手被周連扶着跟着明宣帝出去。
他掌心裡彷彿還能感覺到那雙手的溫度,上面也留着她手上的血跡。
出了房中到了外殿,明宣帝扭頭道:“你答應過她什麼?”
祁文府垂頭聲音沙啞道:“臣答應她,只要她將證據和賬冊交給臣,不將其公諸於天下,不帶人鬧事傷及陛下和朝廷聲譽,臣就幫她,替她父親和荊南枉死之人討回公道。”
明宣帝聽着祁文府的話,想起剛纔蘇阮昏迷前說過的話,沉默了下來。
祁文府緊抿着嘴脣,低聲道:
“皇上,臣相信您,蘇阮也相信您,那荊南千千萬萬的百姓更是相信您。”
“國有忠臣可守,朝有明君可續。”
“微臣懇請皇上三思,替蘇阮,替荊南百姓,替那些枉死之人和忠臣良將討一個公道。”
……
明宣帝並沒有再留祁文府,而之前那三十板子也無人再提。
明宣帝並沒有答應祁文府什麼,他只是讓人將他送出了宮,而他自己則是立於暖閣之前,看着外面滿天飛雪久久不言。
“周連。”
明宣帝突然開口:“朕是不是很無能?”
對付不了太后,朝臣也能夠相逼,誰都能指着他鼻子罵一句昏君。
他知道該還這些人公道,可是一旦動了,牽扯的何止一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