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先動心的先輸
祁文府從來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他性子疏冷,爲人也淡漠,瞧上去刻板嚴肅,可實際上在有些事情上面極爲計較。
比如說,他十分討厭與人親近。
不僅僅是肢體上的,包括他身邊的東西。
紙墨筆硯,衣裳佩飾,未經他允許的,除了金寶和寒山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碰觸。
她被撿回祁家之後,在祁家待了整整大半年,才被允許踏入祁文府的書房。
她曾經跟了祁文府整整八年,衣食住行,交友會客,她熟悉祁文府甚過熟悉她自己。
那時他一個眼神,一句言語,她就能懂得他所有的心意,知曉他想要什麼。
可是現在,蘇阮卻覺得她有些弄不懂祁文府了。
……
祁文府帶着餛飩回來時,就見蘇阮手裡拿着什麼東西對着窗外發呆。
他放下東西走近了些後,纔看清楚她柔荑中握着的是他給的那截斷玉。
那斷玉他戴了很多年,如今上面串着根紅繩,繩子上編了個小巧的掛扣,掛在蘇阮白皙的脖頸上。
祁文府嘴角翹起,黑眸裡盪開笑意:“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他將從客棧裡借來的食盒打開,從裡面將還冒着熱氣的餛飩端了出來,
“一碗薺菜的,還有一碗魚肉的。”
“那老丈說,他們家的魚肉餛飩裡用的都是碼頭那邊撈來的新鮮鱗魚,去刺去腥,味道極爲鮮美,我就買來給你嚐嚐。”
“都是少鹽沒要蔥,加了點蝦米,趕緊過來吃,趁還熱着。”
蘇阮聞言走到桌邊時,就瞧見桌上那兩碗白滾滾的大餛飩。
上面飄着幾滴香油,伴着一些炒幹後泛着淺紅色的蝦米,讓人瞧着極有食慾。
蘇阮瞧着祁文府替她取出勺子碗筷,開口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吃蔥?”
她很少挑嘴,也不喜歡麻煩別人。
哪怕在謝家時,廚房裡的人也不知道她不喜歡吃蔥,就連陳氏也以爲她什麼都吃,偶爾還會給她送上兩迭子蔥油酥去,幾乎全都讓她送進了澄兒的肚子裡。
祁文府將勺子塞進她手裡,隨口說道:“上元節那天在街頭買吃的時,你避開了所有帶着蔥的東西,後來買油炸糕時,你原本瞧着人家炸糕的時候直咽口水,結果那人往裡面撒了一把蔥花後,你轉身就走。”
蘇阮眨眨眼,想起好像是有這麼一出。
她拿着勺子看着祁文府有些出神。
祁文府回頭就見她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失笑道:“你看着我做什麼,我又不管飽,趕緊吃吧,不然待會兒就涼了,那老丈還特地告訴我,這魚肉餛飩一涼就腥……”
“祁文府,你是不是還喜歡我?”
蘇阮打斷了祁文府的絮絮叨叨。
祁文府回頭看她,神色倒沒什麼奇怪的,只是說道:“什麼叫還?”
蘇阮摳着手裡的勺子:“你之前不是說過,你喜歡我。”
“是啊。”
“那你現在……”
“現在怎麼?”
祁文府瞧着她仰着白嫩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裡帶着疑惑之色,顯然是真的不解,他不由挑了挑眉說道,“我以爲我表現的挺明顯的。”
“我若不喜歡你,怎會處處照顧你?”
“我要是不喜歡你,又怎麼會與你親近,還將我貼身的斷玉都送給了你?”
“蘇阮,我不是那種花心濫情之人,也不是不懂男女有別的禮數,若非心悅於你,想要與你廝守終生,我是不會單獨與你同行前往荊南的。”
此去荊南路途遙遠,他若不是蘇阮有心,是絕不會與她同行。
既傷了她的名節,也壞了他自己名聲。
只因爲是抱着回京之後便相守的心思,他纔會少了些顧忌,而且他也怕旁人照顧不好蘇阮,護不住她,否則他又不是爛好心的人,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會心疼照顧着。
蘇阮聽着他那句想要和她廝守終生的大白話,忍不住臉頰燙了燙,“可上元節的時候,你不是……”
“不是什麼?”
祁文府突然傾身。
蘇阮瞬間就想起那一日被男人黑着臉拒絕的“慘狀”,聲音小了好幾倍,“你不是不願意入贅麼……”
祁文府淡聲道:“我不是不願意入贅,祁家的兒子多的是,不缺我一個,我娘爲着讓我不孤獨終老,連我的嫁妝都給我備好了,只求能有個女子將我收了。”
“只是蘇阮,你能分得清你爲什麼要我入贅嗎?”
“你想要個男人,想要我給你當贅婿,除了替你爹、替蘇家延續血脈之外,可還有其他的什麼原因?如果你只是想要有個男人幫你生個孩子,京中男兒多的是,你爲什麼獨獨選我?”
“我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家世出身,性格秉性,樣樣都不像是願意入贅之人。”
“你若真的單純只想借人生子,以你的聰明,你是不會找上這麼麻煩的我的。”
祁文府傾身靠近時,身上帶着淡淡的松竹香。
他寬闊的身形幾乎將小巧的她籠在懷中,那股突如其來的氣勢讓的蘇阮氣虛。
“……”
蘇阮張了張嘴,擡頭對上祁文府的漆黑的眸子,面對着他幾乎質問的言語時,眼神不由有些閃躲,心中跳的厲害時抓着勺子的手指都有些發白,低頭只露出個發旋兒來。
她隱隱猜到祁文府想要什麼答案。
身子都忍不住燥熱起來。
就像祁文府說的,她是聰明人。
哪怕最初不開竅時也就罷了,可經歷了這麼多,她又怎麼會什麼都不知道?
祁文府垂眼看着她,原是想逼着她說出他想聽的答案的,可是瞧見她小小的一團縮着脖子,垂着腦袋看上去又慫又可愛,他突然就心軟了下來。
眼前的小姑娘性子倔強,渾身是刺,滿心防備着所有人。
她經歷過太多的險惡和苦難,耗盡了她所有的天真和憧憬,與旁人而言喜歡二字太過容易,可對她來卻太難太難。
祁文府其實自己也分不清楚,他是什麼時候對蘇阮動心的。
或許是在梨園春時,她狡黠機靈的衝他討饒。
或許是宮門前時,她跪到積雪漫身也不肯退卻。
或許是在深宮之中,她昏迷不醒時卻依舊拉着他的袖子叫着他替他留下退路。
或許在更早之前,第一次在謝家見到她時。
她黑眸微彎,白嫩嫩軟乎乎的拍着他馬屁,露出兩個酒窩衝他笑着,卻一個接着一個的挖坑將他埋了時,他就栽在了她手裡。
人家都說先動心的先輸,他原本不以爲然。
如今才知道這話是真的。
他捨不得逼她。
哪怕他無比想要聽見從她嘴裡說出“喜歡”二字。
蘇阮總覺得頭頂的視線無比炙熱,就在她心跳如雷,想着要怎麼說時。
祁文府突然伸手撓了她頭髮一下,放過了她。
“算了,我不逼你。”
“只是阮阮,別懷疑我對你的心意。”
“我不是普渡衆生的菩薩,也不是誰都會幫的爛好人,等你什麼時候想明白了我想要的答案,到時我自己帶着嫁妝,送自個兒入蘇家大門。”
他微揚脣,
“我還是很希望你娶了我的。”
蘇阮眼角浮着淡淡粉色,被他的話說的臉上豔麗極了,她望着眉眼舒展彎曲的祁文府時,有那麼一瞬間,心裡的悸動讓的她險些脫口而出。
其實娶了也不是不行。
只祁文府卻在這時直接曲指輕彈了她一下,“行了,別瞧着我了,趕緊吃餛飩,再不吃就真的涼了。”
“哦。”
蘇阮的衝動被彈飛,再想開口時便滿是赧然。
她揉了揉腦門,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低頭咬了一口勺子裡的大餛飩。
那混着汁水的鮮味瞬間溢滿口腔,軟滑細嫩的魚肉半點腥味都沒有,好吃的讓人連舌頭都恨不得吞下去。
蘇阮嚼了嚼嚥下去後,彎着眼道:“好吃!”
祁文府見她鼓着腮幫子吃的香甜,眼裡亮晶晶的好看極了,他嘴角也是忍不住翹了起來,黑眸之中泛着粼粼細浪,裡面全都是笑意。
“那就多吃點兒。”
蘇阮推了另外一碗到他面前:“你也吃。”
祁文府笑了笑:“好。”
……
蘇阮飯量不大,吃了半碗魚肉餛飩,又添了幾個薺菜餡的,就撐的肚子滾圓。
祁文府也不嫌棄,直接將她吃剩下的全部解決完後,就讓人將食盒還了回去,而之前買來開胃的梅子倒是變成了消食的。
等蘇阮休息了一會兒,讓人煎了藥送進來後,蘇阮服了藥就有些昏昏欲睡,只是膝蓋上隱隱的泛着疼,也不知道是因爲附近靠着碼頭太過潮溼,還是之前受了涼。
那疼不算嚴重,只像是小蟲叮咬,倒也不是不能忍耐,她怕擾了人休息便想着忍忍過去。
誰知道入睡前,客棧小二卻是提着兩個湯婆子送了過來。
“誰讓你送的?”蘇阮疑惑。
“就和您一起的那位公子吩咐的。”
小二笑着道,“這眼下都已經入春了,天兒也暖和了起來,這玩意早就收起來了,那位公子吩咐了後,小人還找了許久才找着呢。”
蘇阮接過湯婆子送走了小二關門回了屋裡之後,將東西塞進了被窩裡,貼着膝蓋了一會兒,就感覺那裡酥酥麻麻的少了之前的疼痛,而暖意順着腿邊蔓延開來。
她忍不住嘀咕,以前只知道祁文府龜毛又麻煩,吃的喝的用的穿的,樣樣都得挑剔,卻沒瞧出來他居然也有這麼體貼的時候。
這暖心周全的勁兒,難道就是因爲喜歡?
蘇阮想起之前祁文府說的那些話,說他自己打包了嫁妝將他自己送進府來,她忍不住偷笑了一聲,拉着被子蓋過了自己的臉。
心想。
要不然等回京之後,她先提個親?
會寫完會寫完會寫完的……
斷太久有點接不上,這幾天看了五遍重新整理了大綱細綱人物啥的,會正常完結把坑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