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宮變(一)
明宣帝心中一直存着一絲僥倖,想着或許事情不會真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可如今沈鳳年親放叛軍入城,甚至還和宇文崢一起帶人圍了皇宮。
最初的那點僥倖散了個乾淨。
明宣帝怒聲道:“朕這些年可曾薄待過你。”
“朕許你高官厚祿,許你權傾朝野,對你沈家之人極盡厚待,從未對你有過半點疑心,你爲何要這般對朕?!”
沈鳳年看着明宣帝說道:“陛下何必這般動怒,當年您的皇位不也是臣幫着您奪來的嗎?”
“若非那時錚兒還太小,若非我還不能確保自己能夠完全掌握朝政,以陛下的天資,您又怎能越過當年雄才偉略的太子殿下,登上這皇位?”
“您厚賞於我,是因爲您知道您這皇位是我幫您得來的。”
“如今錚兒已經成年,您自然也該將這皇位還給他,不是嗎?”
“你……”明宣帝臉色鐵青,“你放肆!”
沈鳳年揚揚脣:“陛下息怒。錚兒是元后血脈,也是您嫡親弟弟的孩子,和您一樣同是宇文家的血脈,您若願意傳位於他,他定會好生奉養您。”
明宣帝怒聲道:“你做夢!”
“元后已死多年,她當初身亡之時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血脈,如今你隨便尋個人便想冒充先帝血脈。朕不會認他,宇文家的祖宗基業也絕不會交到他手上。”
“朕絕不會將皇位傳給他這個亂臣賊子!
沈鳳年聽到明宣帝提及元后之時,臉色瞬間便冷沉了下來,“既然陛下不肯,那就別怪微臣冒犯了。”
他一揮手之時,便立刻有人上前,而一直立於一旁的安陽王瞧見沈鳳年動手,立刻橫身上前一步,厲聲道:“沈鳳年,回頭是岸。”
安陽王將轉身躲在他身後的明宣帝擋住之後,沉聲道,“你就算逼着陛下寫下傳位詔書,宇文崢的身份也無人應承,更沒有人相信他是先帝和元后的血脈。”
沈鳳年聞言嗤笑一聲:“不相信?”
他突然從袖中取出一卷已經有些陳舊的黃色絹帛,直接扔到了安陽王懷中,冷聲道,“那安陽王爺就好好看看,錚兒到底是不是先帝血脈!”
安陽王神色一愣,伸手打開手中絹帛,就見到上面極爲熟悉的字跡。
“安陽王應當還認得先帝字跡吧?”
安陽王緊抿着脣,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這絹帛之上的確是先帝親筆所寫,末尾還蓋了玉璽和先帝的印信。
絹帛之上第一句便寫着“朕知壽限在即,越發念之過去,悔當初一時意氣負於宜靈,聞聽當年陶家藏匿之孩兒誕子,不知肖於朕,還是更像宜靈……”
安陽王面色一震,當年元后死相悽慘,他也曾經疑心,可沒想到她當真在冷宮之中產子,只事後被陶家藏匿。
所以先帝當年突然怒斥陶家,將他們滿門流放,也是因爲陶家不肯交出元后留下的血脈?
安陽王連忙繼續朝下看去,就見到絹帛之上大多都是先帝大限將至之時,悔恨自己負了元后,或是懷念當初與元后相識之時悸動,唯在最後之時,才留下了一句。
赦免陶家罪責,若元后之子肯認祖歸宗,封爲宸王。
宸,帝者。
先帝雖然未曾將皇位傳給元后之子,可一個宸字,就足以看出那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安陽王猛的看向宇文崢,若當年元后之子被封爲宸王,而眼前這宇文崢是他血脈,那他就是宸王之子,的確是宇文家的血脈,不容置疑。
“不可能!”
明宣帝也同樣看到了那絹帛之上所寫之物,他瞪大了眼道,“沈鳳年,這定然是你僞造先帝字跡所寫,先帝容不下元后和陶家,若真知曉元后留有血脈,怎會留他至此,甚至還封他親王。”
“況且先帝當年若真留下這旨意,你怎會留到現在纔拿出來?”
沈鳳年擡頭看着他:“我若是早早拿了出來,陛下是會留着你這侄兒一命,還是和當年薄家對待元后一般,將他算計至死趕盡殺絕?”
“朕……”
明宣帝語塞,他知道若是當年他就知道這旨意,他絕不會留下宇文崢。
沈鳳年看向安陽王:“老王爺,您該知道當年先帝與元后之事,也該知道是先帝負了元后,對不起陶家。”
“若非元后救他,他早已死在了東魚坡。”
“若非陶家助他,他也不可能那般容易得到皇位。”
“可是他呢,他逼死元后,將陶家滿門流放,陶家上下百餘口全數死於流放途中,無一活下來,唯獨錚兒被我所救才留下一條性命。”
“您當年曾經替陶家求過情,也於流放途中打點差役,想要護陶家周全。”
“我不願傷您,今日請您入宮也只是爲了做個見證。”
安陽王張嘴想要說話,沈鳳年就說道,“您別忘記了,安陽王妃和您剛出生的重孫都在府裡等着您,而且當年先太子可是死於明宣帝手中,你確定您要幫他?”
安陽王臉色一變,猛的看向明宣帝。
明宣帝急聲道:“不是的,朕沒有,王叔你別信他……”
沈鳳年見安陽王臉上陰雲遍佈,開口道:“我既然敢說,便是有證據的,安陽王若想看的話,我隨時可以讓人去給您取來,也好叫您知道,咱們這位陛下當年做了什麼。”
明宣帝臉色煞白,眼神驚慌。
安陽王見狀還有什麼不懂的,他緊咬着牙厲喝道:“你怎敢?!”
“王叔……”
明宣帝還想要說話,沈鳳年便已經讓人上前,直接押着明宣帝去了一旁,片刻之後那邊就傳來他慘厲的叫聲,而安陽王臉上神色變幻不斷,既恨明宣帝騙了他多年,可卻又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受死。
“沈鳳年……”
“叔公。”
這一次開口的不是沈鳳年,而是站在他身旁一直未曾出聲的宇文崢。
見安陽王朝着他看過來時,宇文崢溫軟一笑,眉眼間的熟悉讓得安陽王一怔,彷彿瞧見了當年宮中那個桃花樹下明媚傾城的女子。
“算起來,我該叫您一聲叔公,對嗎?”宇文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