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省,也就是女相府所在之處,有一個人工開鑿的大湖。
湖的中心有座小島,叫做聞琴島。
聞琴島之上,有一座小樓,叫做聽香水榭。
中秋宴會的舉辦地,就在聽香水榭之中。
琴用聞,香反而用聽,只憑“聞琴”、“聽香”兩個名字,就知道女相大人是一個如何風雅之人。
一路上的景緻,可以說每一處都讓人意想不到,每一處都別具匠心,包括王紫嫣這個出自江陰城首富之家的打擊閨秀在內,簡青書五人跟在南宮婉兒身後,一路上都是驚歎不已。
尤其是在月光之下,每一處景緻、每一件東西上都籠罩在一片銀光之中,更顯美輪美奐和迷人。
一行人緩步走過湖面虹橋,走到了聽香水榭之中,虢學晨當即就來和簡青書相見,兩人寒暄之後,南宮婉兒又給他一一引見了在場之人。
雖說王心小師、虢學晨等十位青年俊傑,以及六部尚書,還有左相卜判等人都是長安城中年老及年青一代最拔尖的人物,相互之間再不濟也有過一兩面之緣,只有簡青書一行人是真正的陌生人,南宮婉兒的引薦說起來也算是女相府的一種體貼行爲,但還是有人顯得並不樂意。
尤其是看到就連現在身份地位最高的“左相”卜判都只是由丫鬟接引到湖面,再自行步過虹橋前來,簡青書由南宮婉兒親自領路不算,居然還親自送到聽香水榭中來並給大家做引薦,衆人的心裡便都有些不舒服。
“憑什麼啊?這傢伙居然讓婉兒姑娘親自接引?”
“這小子真真是狂妄,來得晚也就罷了,居然還這麼擺譜!”
“什麼與國同休大唐第一秀士,連起碼的規矩都不懂,寒門子弟果然就是寒門子弟!”
……
一堆人在竊竊私語。
當然,由於身份的原因,議論的人大多不是“中秋宴會”的正主兒,而是他們帶來的家眷隨從之類的。
由於這次宴會並沒有禁止攜帶家眷,因此絕大部分賓客都帶了其他人,或者像禮部尚書孫禮智一樣帶了夫人家眷、或者像王心小師一樣帶了摯友同窗,除此之外還有攜帶隨從下人的,因此聽香水榭當中倒也十分熱鬧,有些議論的聲音稍微大了些,難免就傳到了簡青書一行人的耳朵中。
“叨叨叨,叨叨什麼叨叨?有本事你們也讓聖皇聖後賞你們個頭銜,有本事你們也寫出《紅樓春夢》和《水滸英雄傳》,有本事你們也給國庫捐獻幾億兩啊!”範見聽到這些議論,潑勁一下子上來,怒罵道。
簡青書搖了搖頭,他倒沒覺得有什麼,身份地位的差距引來種種議論,無論那個世界都有,最是正常不過。
但是他知道範見最不喜歡聽到的,就是別人動不動就拿什麼寒門子弟來做攻擊的藉口,這幾乎已經成了範見的心病,因此也沒有阻攔範見,帶着段小蟲幾人,自顧自的取了些糕點便找了個就近的位置坐了下來。
說起來他還真是有些餓了,而且這些糕點不僅精美異常,味道也極爲可口,絕不是他吃過的任何一種味道,因此吃得極爲暢快。
加上他無心之下,居然坐到了左相卜判身邊,聽香水榭一個極爲顯眼的位置上。
要知道,類似這樣的宴會,誰坐什麼地方雖然不像朝會那樣有明文規定,但實際上大家都是心中有數的,一般人也不會去逾越。
但簡青書本就是一個外來者,禮法之類的意識極爲淡薄,就算他認真去學,又那裡會像這個世界的人一樣把禮法深入骨髓,而且簡府以他爲尊,他向怎麼樣就怎麼樣,也沒有人來管他,壓根就不會去注意這些細節。
不過他不注意,不代表着別人不注意,只是這一坐,又引來一陣鄙視——
“你看你看,他居然坐到左相大人的身邊去了,實在是失禮至極!”
“你看人家那狼吞虎嚥的吃相,那麼精美的糕點簡直就是浪費了!”
“是啊是啊,這樣的人來這種宴會,真真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果然是出身寒門之人,不懂規矩也就罷了,但這我行我素的作風,實在是狗肉上不得席面啊!”
……
“都給我閉嘴!寒門怎麼了?當今朝廷大佬,三省宰相、六部尚書,十代之前哪一個不是寒門?”正在大快朵頤的範見不斷的聽到寒門這樣的字眼,陡然暴喝一聲。
這是在聽香水榭、女相府中,人們無不表現得彬彬有禮,就算是議論那也是竊竊私語,有誰敢向範見這樣大聲呼喝,因此衆人齊齊閉嘴,不再議論,只是看向簡青書一行人的眼神,不由得都帶上了異樣的眼光。
“大哥,怎麼樣,我威風霸道吧,沒有給你丟臉吧?”範見涎着臉湊了過來。
簡青書搖了搖頭,有些無語,範見雖然討厭聽到別人提寒門出身,雖然喜歡裝瘋賣傻,但他大多數時候,裝瘋賣傻目的都是將自己隱藏起來,像今天這種主動聚焦別人目光的事情,絕對是有什麼其他的打算,不過簡青書也懶得去深究,只顧埋頭吃喝。
“小傢伙不錯,這小胖子就是你的兄弟範見了吧?果然很是犯賤啊!”簡青書不說話,他身邊的作響卜判大人卻開了口,頗有趣味地看着他。
簡青書有些詫異,之前南宮婉兒介紹過,他知道這是門下省門下侍中、當朝左相,但他沒想到的是,卜判居然還知道範見,而且聽他的口氣,似乎對範見還很是瞭解。
“大人說對了,這就是我的兄弟範見。除了我一直認爲他性子不錯之外,其他人有時候確實會覺得他很犯賤!”簡青書道。
“哎,老頭,你說什麼呢?你才犯賤,你全家都犯賤!”範見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樣子,臉紅脖子粗的瞪着卜判。
“小胖子,你還嫩着呢,就別演戲了!你想以這種討人嫌的方式引起別人關注,再讓你大哥簡青書出面責罵於你獲得別人的好感,這種方式雖然快,但實在是太愚蠢了。再說,簡青書這個小傢伙只怕不會如你的意,反而會迴護於你,倒時候你就不是幫他,而是害他了!”卜判悠悠地道。
“你……”卜判這麼一說,範見居然一下子語塞起來,似乎是被說中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