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估計也被這張地圖吸引,她看了良久遲疑的擡手指着一處地方:“這……這裡不是我們住的地方嗎?”
將軍探過頭看了許久,指着地圖搖搖頭說:“掌櫃的宅子在下面一點,這裡是宅子的後山……”
將軍說到一半就愣住,他舔舐一下嘴脣,愕然看向我,神情震驚而疑惑。
這張地圖和凌汐的屍體藏在暗室裡,可見對葉九卿有多重要,地圖上任何一處被標註的地方都有特別的含義,我懂將軍目光中的驚訝,葉九卿城東宅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而宅子的後山卻有一處戰國古墓。
我就是在那裡第一次見到宮爵,也是從那個戰國古墓中第一次知曉了月宮九龍舫,我揉了揉額頭無力嘆口氣,葉九卿不但隱瞞了我們,而且還算計了我們!
葉九卿號稱葉九鳳,無寶不落的鳳凰,怎麼會隨隨便便選一處宅子,葉九卿看上的其實是這處戰國古墓纔對,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墓裡有什麼,他只不過在等一個恰如其分的時機去開啓,同時還在等一個合適的人去開啓。
十年磨一劍!
這就是葉九卿爲什麼用十五年時間讓精通盜墓的高手輪番打磨我的原因,我就是那個爲他開啓這個戰國古墓的鑰匙。
雖然以葉九卿的本事,他根本不需要假手於人同樣能開啓這個墓,但我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一直等待了這麼多年。
“恐怕一切都是設計好的。”宮爵一臉冷峻看着我。“從有人來鎖店賣鎖模開始,一切都是提前精心安排好的,葉掌櫃在借我師傅的手找到這裡。”
我默默點點頭,我不知道葉九卿是如何斷定什麼時間可以開啓這個戰國古墓,如今看起來,宮羽都是他謀劃中的棋子,而我便是他一直等待的那個人。
我突然有些不敢相信這是我熟知的葉九卿,是那個從小對我縱容疼愛而且嚴厲的葉九卿。
在其他地方我看見了被標註的北邙山,還有崑崙金闕以及青木川地下祭壇和祖神之殿的位置,每一處我們追查月宮九龍舫去過的地方,都在這張地圖上鉅細無遺的記載下來。
而且每一處地方都被紅筆串連起來,看起來葉九卿試圖在找尋這些地方相互之間的關聯,在我們追查月宮九龍舫的同時,他似乎也在追查着什麼。
“這些標註的顏色深淺不一,不像是同一時間寫上去的。”田雞查看了很久轉頭對我們說。“從顏色深淺看,羅布泊和宅子後面的戰國古墓是最開始標註,然後金鑼溝出現的時間要晚點,剩下的地方應該是最近才寫上去。”
“那還好,掌櫃總算還是對我們說過實話。”我無力的笑了笑,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我從來沒想過會被最敬重的人算計。“掌櫃說他不記得崑崙金闕的事,看來並不是騙我們,他是聽我們講述後才寫到地圖上。”
“北邙山和青木川地下祭壇,還有祖神之殿也一樣,掌櫃應該事先並不知曉。”宮爵點點頭說。“可他爲什麼要隱瞞這麼多事呢,而且他爲什麼會知道你父親?”
“不知道,可我知道這一次掌櫃應該無話可說。”我轉身一愣低沉走出暗室,其他人也跟了出來,只有葉知秋還留在裡面陪着長眠的凌汐,我對將軍和趙閻說。“掌櫃不在,當鋪您們主事,其他的事先放一邊,掌櫃擺滿是被人有意陷害,得想辦法先把他救出來。”
“不是沒想辦法,掌櫃這次吃了官家飯,該找的人我都找過了,之前也沒少打點,按理說即便把掌櫃一時半會救不出來,好歹也能通融讓看一下。”趙閻手背一拍焦頭爛額。“可這次奇了怪,誰也不接話,該找的人我都找過,面都見不上,好像是刻意在躲着。”
“先不管掌櫃是不是被陷害,畢竟出了三條人命,這也不是小事。”將軍對趙閻說。“估計事情太大,沒人敢接這茬,白道上的人當咱是夜壺,用的時候就想起,不用一腳踢開,可夜壺也分貴賤,你給上面的人多送點東西過去,我就不相信沒人出來接話。”
“這一次還真不是錢的事。”趙閻搖搖頭樣子很爲難。“我派人送去的可不是小數,可面都不見東西我送給誰去?”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我讓田雞去開門,遠遠看見一輛車停在外面,瞟了一眼車牌就知道是官家的車,跟着田雞進來的是一個戴黑框眼鏡的中年人,步伐穩健舉手投足一看便知是官家的人。
中年人站在我們面前掃視一眼,目光透着莫名的高傲,我們這些上不了檯面甚至不入流的人,或許在他心裡根本不願意正眼瞧我們一眼。
他從包裡拿出一個袋子遞過來,大家遲疑了一下,將軍伸手接過,打開裡面是一件沾血的衣服。
“這是掌櫃出事那天穿的衣服。”將軍一眼認出,低眉怒目盯着中年人。“你是幹什麼的?怎麼手裡有掌管的衣服,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趙閻一把拉回氣勢洶洶的將軍,賠了一個笑臉,聲音客氣:“我家掌櫃前些日子出了事,一直下落不明,您拿着他衣服,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葉九卿窮兇極惡涉嫌盜墓殺人,罪大惡極證據確鑿已經被關押,馬廳長想見見四方當鋪管事的人,瞭解一下情況,我剛去過當鋪,說讓我到這兒來找。”中年人趾高氣昂對我們說。“車就在外面,負責的跟我去。”
馬廳長這人我知道,公安廳的人,葉九卿盜墓畢竟乾的是見不得光的營生,幾十年能相安無事,倒不是他有多謹慎,白道上該打點的人該守的規矩,葉九卿這些年如履薄冰一直都懂分寸。
馬廳長叫馬越成,我曾經跟着葉九卿見過他幾次,很內斂深沉而且極其圓滑的一個人,雖然明面上和葉九卿並沒有什麼交集,但私下他沒少收葉九卿送去的東西,葉九卿能風調雨順這麼多年,這個人也算居功至偉。
可聽面前中年人這語氣,似乎有些不對勁,拿人手短吃人口短,馬越成收了葉九卿的東西,也給葉九卿辦過不少事,說句難聽的,上賊船容易,想下去就沒那麼簡單。
何況葉九卿也不是省油的燈,每筆賬都給馬越成記着,真有那天他敢不識好歹,葉九卿也沒想讓他好過,按理說人在馬越成那兒,我們該鬆口氣纔對,可這一上來就給葉九卿扣上證據確鑿罪大惡極的帽子。
馬越成在官場混了這麼久,能坐上廳長的位置,想必也不是哪兒笨的人,脣亡齒寒的道理他應該懂,他要是雪中送炭葉九卿還記他的好,要是想釜底抽薪,葉九卿有事他也別想好過。
聽着口氣事情沒我們想的簡單,將軍一急上前一步:“當鋪我現在負責,我跟你去。”
“你那性子去了,指不定你都回不來。”趙閻再一次把將軍拉了回去,依舊一團和氣笑着對中年人說:“當鋪的事,我現在說話還頂用,我跟您去。”
“馬廳長說了,讓當鋪負責的人去!”中年人加重語氣冷冷看着趙閻。
“……”趙閻一愣,回頭茫然的和將軍對視,然後擠出笑意聲音客氣對中年人說。“您見笑,掌櫃不在,當鋪的事我能做主,也能負責。”
“葉九卿可都交代了,我再說一次,馬廳長想見到是當鋪負責的,其他人去了也沒用,葉九卿的事可不小,這次誰也別想救得了他。”中年人有些不耐煩瞟了趙閻一眼。“你當我們沒查過?你叫趙閻,當鋪裡的朝奉,什麼時候變成負責的了?”
“朝奉怎麼了?”將軍脾氣烈,從來看不得別人臉色不周正,大聲說。“當鋪的事你查清楚?你算什麼東西,要不是今天因爲掌櫃,看我抽不死你丫的。”
中年人冷冷一笑根本不理會將軍,趙閻沒有勸阻將軍,低頭想了半天忽然臉色一變。
“見當鋪負責的人……”趙閻看向將軍,將軍本來滿臉怒火,忽然凝固住,像是想起什麼事,他和趙閻不約而同看向我。“朝歌,怕是你要走一趟了。”
“我當然想去,可他說見負責的,當鋪什麼時候輪到我負責啊。”我一臉茫然。
“說起來,掌櫃不在,咱四方當鋪就該你做主。”將軍聲音緩和。
“都什麼時候了,您們拿我開玩笑,掌櫃不在,不是還有封叔和您們,說到底我就一個學徒。”我張着嘴不知所措。
“你還記得,剛到當鋪時,掌櫃讓你蓋手印的那張當票嗎?”趙閻問。
“怎麼能不記得,斷當嘛,一頓飯我就稀裡糊塗把自己當給當鋪了。”我點點頭回答。
“是斷當不錯,可不是你把自己當給當鋪。”趙閻深吸一口氣猶豫了半天還是說了出來。“是掌櫃把四方當鋪斷當給了你,也就是說,從你按下手印那刻起,四方當鋪其實是屬於你的,掌櫃不在,當然你是做主。”
“什麼!?”我硬是半天沒回過神。“葉九卿瘋了,見我一面就把經營幾十年的當鋪斷當給我?”
“我們事後也問過掌櫃,他含糊不清也沒說個所以然,只說他年紀大了,早晚有收山的時候,當鋪不能沒有人撐着,我們幾個都一把年紀,跟着葉哥這輩子也夠了,沒誰想着接手當鋪,所以葉哥選了你。”將軍點點頭對我和盤托出。“這事我們都知道,不過葉哥不讓告訴你。”
“葉哥是瓢把子,可事實上,從你七歲那年開始,你纔是四方當鋪真正的掌櫃。”趙閻回頭看我,聲音渾厚肯定,指了指我身後的宅子。“包括這處宅子,掌櫃和四方當鋪一起都給了你。”
我半天沒說出話來,前一刻在屋中暗室裡我還想着葉九卿爲什麼要算計後,現在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算計,但至少沒見過傾盡一切把所有家產都給我的算計。
我以爲很懂葉九卿,現在才發現我其實一點都不瞭解他,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這一切只有他才能告訴我原因和答案。
“我和你去。”我扣好衣服對中年人說。
宮爵和田雞二話沒說跟了上來,我本想勸阻,可知道他們擔心我單刀赴會萬一再被陷害,他們兩人的性格我知道說什麼也不會聽,感激的笑了笑,卻看見凌芷寒吃力的走過來。
“我陪你去。”
“你去幹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鴻門宴,安心留在這裡養傷。”我連忙阻止。
“就因爲不清楚是不是鴻門宴,所以我纔要去,對方是白道上的人,我姑蘇凌家還有些能耐,地師的名號可不是隨隨便便擔的起,越是官面上的人,越不敢對凌家怎麼樣,我跟着你相互有個照應。”
“我也去!”葉知秋從屋裡走出來。
“你去幹什麼,我去談事救你爸,你添什麼亂。”看着葉知秋我頭都要大了。
“她能去,爲什麼我就不能去。”葉知秋指着凌芷寒一本正經。“何況出事的是我爸,你憑什麼不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