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面具的工藝是苗族人特有的。”溫儒意味深長的淡淡一笑,把面具放在茶几上,望向廖凱。“廖先生是從什麼地方得到這面具的?”
“溫先生確定面具是苗族的?”廖凱端起茶杯漫不經心的問。
溫儒很確定的點點頭,對我們心平氣和的說,苗族信仰萬物有靈,崇拜自然,祀奉祖先,青銅面具上的圖案是遠古苗族的一種祭祀圖案,苗族崇迷鬼神、盛行巫術。
在苗疆久遠的歷史中,巫術佔有極其重要的地位,苗族人虔信巫術,主要的有過陰、占卜、神明裁判、祭鬼和如今聞之色變的蠱術等。
在苗人的信仰中,巫術其實是一種對鬼神最虔誠的信奉,而掌握巫術的人被稱爲祭司,在苗疆有着極其崇高的地位。
這些祭司除了熟悉祭祀方法外,大多還能講述本宗支的譜系、本重大歷史事件和遷徙來源的路線,熟悉各種神話傳說、古歌古詞和民間故事。
“所以說,祭司是苗疆文化的重要的傳承人,而這個面具上的圖案是苗族早期的一種祭祀圖騰,其價值不可限量。”溫儒侃侃而談。
“看見沒,這才叫底蘊和專業。”葉知秋在旁邊得意洋洋。“哦,忘了告訴你們,溫老在苗族歷史研究方面是首屈一指的權威。”
“不是說已經失傳了嗎,既然失傳你又是怎麼知道的?”田雞不以爲然的問。
“我在江西參與一次考古挖掘的時候,發現過類似的圖案,苗族的先民發源地在今四川的四水流域,在第一次大遷徙時,一部分苗族先民在江西地區定居下來,當時我在江西發現的苗族古遺蹟,是一個很久遠的苗族部落,出土的文物中我也發現了和這青銅面具上一樣的圖案。”溫儒從容鎮定指着桌上的面具說。“但從出土文物的時間推斷,並沒有這個青銅面具久遠,我推測這個苗族部落應該和青銅面具的苗人是同系分支,還保留着最原始和古老的宗教文化,這是苗族先民早期最高規格的鬼神圖騰,能帶上這面具的人在苗族地位極其崇高。”
溫儒探墓的本事我是瞧不上眼,但這些理論知識的確比我們要豐富的多,能混到他現在這個地位,我相信他還是有些本事的。
旁邊傳來廖凱心悅誠服的掌聲,看廖凱的表情和反應,就知道溫儒對青銅面具來源的闡述是正確的。
“溫先生才高八斗一語中的,果然是不同凡響,說實話我追尋探訪這面具的來歷時間也不短了,溫先生還是第一個說出面具根源的。”廖凱起身客氣的給我們倒茶。
“聽知秋說,廖先生是臺灣人,苗族先民雖然經歷過幾次大的遷移,但據我所知並沒有涉足臺灣。”溫儒似乎對這青銅面具的來歷十分在意。“不知道廖先生從什麼地方得到青銅面具的?”
廖凱坐回到沙發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情凝重的沉默片刻:“不錯,這青銅面具是屬於苗族人的,而我並不是臺灣人,我也是苗族人,解放前纔去的臺灣,我之前住在雲南,關於這面具的來歷要從我爺爺說起……”
看得出廖凱猶豫了很久纔打算爲我們講述面具的來歷,我們都望着他,等廖凱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氣慢慢告訴我們。
“我出生在雲南苗族土司世家,親眼見證並親歷了雲南廖氏土司最後的榮光與衰敗。”
我們一怔,怎麼也沒想到身邊這位儒雅的中年人,身份竟然如此特殊,土司的地位在古時候可是一品的封疆大吏,元朝始置,用來封授給西北、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部族首領,並且可以世襲,指的就是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統其兵、世襲其職、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
廖凱說他爺爺廖高古,是有名的白岩土司,白巖是地名,位於現在的雲南省瀾滄江畔,廖高古的轄區都在瀾滄,是第三代白岩土司,廖高古兒孫滿堂,廖凱是男孫中最小的一個,廖凱說他爺爺風光的時候,他還在襁褓之中。
廖氏全族主要的經濟來源就是種植鴉片,廖凱說在當時漢人不允許種鴉片,但白巖旁邊是阿佤族,非常兇悍,沒有人敢管他們,廖凱回憶後來聽他母親將,說當時雲南都督唐繼堯曾派一個營,佩戴日式步槍裝備精良去圍剿阿佤族,結果全軍覆滅,以後就不再管阿佤族。
廖高古和阿佤族交好,佔了很多好處,即便是到了後來改土歸流,意思是改土司製爲流官制,土司的官職不再世襲,而是由國民政府委派,雲南大多土司最後慢慢都被漢化,但廖家和阿佤族在一起,國民政府控制不到,也不想過多幹涉。
所以廖氏一族幾乎壟斷了整個地區的鴉片種植,在白巖大片的土地都用來種植罌粟花,所產鴉片品質在整個雲南爲最佳,這讓廖家賺到難以想象的財富。
除了鴉片,白岩土司領地內,還有一個很大的金礦,產出都歸廖氏,在當時可以說白岩土司廖家積累了難以想象的財富,即便稱爲富可敵國一點也不爲過。
廖高古的屬地雖然並不大,屬民卻有三萬餘,廖高古在白巖儼然是土皇帝,所有的人對其都言聽計從,不過廖高古並非貪得無厭橫徵暴斂,他對屬民極其寬容和善相當愛民,因此深受擁護愛戴。
廖凱說廖家就是在廖高古的帶領下鼎盛,到解放前,廖家高樓大廈猶如皇宮,實力在當時首屈一指,家裡還有專門的軍火庫,光機槍都有兩三百挺,廖凱還記得碉樓上還放着山炮,這些都是用鴉片換來的。
可惜後來廖家和阿佤族交惡,失去這個靠山後,廖家漸漸江河日下,加之那個時候年年戰亂民不聊生,等到解放前廖氏一家已經大不如前。
“雲南主席盧漢不戰而降,我爺爺廖高古就知道大勢已去,他審時度勢立刻讓全家人把所有的財富都集中在一起……”廖凱說到這裡眼睛透着光芒,猶如憶起當年的榮光。“那個時候我還小,並不知道全族人搬運的是什麼,只記得在我家的高樓大壩裡堆積如山,等我長大知道哪些全是金條、銀錠還有我記不起的古董。”
廖凱在我們面前用手比出茶几寬的距離,告訴我們當時廖家把金條全熔成這麼寬的金塊,銀錠也熔化成大大的銀塊,因爲這樣方便搬運,這些金銀塊足足裝滿了四五百頭騾馬,直到現在廖凱也無法計算出那批金銀的價值。
“等金銀塊熔化好以後,爺爺挑選了族裡直系的子孫和一些信得過的屬民,一共有上百人,連夜將這批黃金運到一處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藏匿,當時我的父親廖海清便在其中。”廖凱面色惆悵黯然。“爺爺是想留着這筆價值連城巨大的寶藏靜觀其變。”
“這都過了多久,小四十年了吧,那您咋不去挖出來,那麼多金銀塊得值多少錢。”田雞問。
“沒人知道那處寶藏的位置。”
“爲什麼?不是你爺爺藏匿的嗎,難道他沒有把藏寶的地點告訴後人?”我疑惑的問。
廖凱默默的搖搖頭說,當晚去埋藏金塊的一共百來人,打着火把驅趕四五百頭騾馬進入深山,他看着那些火把消失在視線中,沒有誰知道他們去了什麼地方,可是等了很多天,也沒見一個人從深山裡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