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咒怨

再次地,迪亞和安東尼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這可不是因爲面對着的是兩位神明那麼簡單。迪亞是提拉曼迪斯數百年的手下,在魔族混了那麼久,見到的神明也不少了,安東尼雖然纔信仰光明神沒多久,可是正因爲如此對神明的概念也沒那麼清晰。總之能讓這兩個人都恐懼得從內心裡發抖,這兩位神明確實擁有着不同凡俗的來頭。事實上,平衡和命運這兩個神域,一直是無人掌管的,這就足以說明一切問題了。就連當初的巴倫斯也不敢承認自己是平衡神域的掌控者,而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居然敢說她是“新任的平衡之神”!

正在他們發抖的時候,黑衣女子就笑着說:“果然是你啊,夜晨妹妹。”

“是我啊,極光姐姐。”

兩個人頓了一下同時說道:“他……”然後又很有默契地收聲。

極光收起了笑容:“這個一會再談,先出了這個白骨陵寢再說。”

聽到極光這個名字,迪亞馬上就意識到,這個極光就是六元素使之一的那個極光。迪亞的腦海中一下子就閃現出了光明神聖•傑澤司的樣子,可是卻和菲特司完全不同。她們兩個不是應該長的一模一樣纔對麼?

似乎是看出了迪亞的心思,菲特司突然就變成了聖•傑澤司的樣子,身上本來滿是黑暗元素的力量也瞬間就轉化成了光明的力量,就連背上的長弓,也變成了白色光龍的模樣在手上盤旋。與聖•傑澤司幾乎完全一樣的聲音從她的嘴裡發出:

“如果有兩個如此相似的神明,對於你們來說是不是很難分辨呢?”

一邊的安東尼本來微微有些驚懼的眼中燃起了怒火:“菲特司殿下,請停止這種行爲!”

砰!

一股無形的力量直接將安東尼打飛以後狠狠撞在牆上。

已經恢復了自己的樣子,菲特司冷冷的聲音傳到他耳朵裡:“看來你是家族長當的夠久啊,跟神明說話也這麼隨便?我做什麼還要你管麼?再說,回去問問你家光明神,她當年僞裝成我的時候,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聖•海莫尼司拉着她的衣角:“算了吧,姐姐。你就不該和他一般見識。”

菲特司冷哼一聲,率先穿過大廳,向最後一道階梯走去。聖•海莫尼司和迪亞緊緊跟在她身後。安東尼從地面上爬起來,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階梯下是跟上邊完全一樣的一個大廳,不過這次,只有幽靈龍艾俄拉斯站在空曠的大廳中間。

“你們……來了。”艾俄拉斯的聲音一反剛纔的空靈詭異,顯得低沉而蒼老。

“尊敬的艾俄拉斯前輩,”菲特司開口,“我原本不知道您的身份,所以——請您原諒,我是來奪取您的力量的——不過現在,我只希望能夠得到您的祝福。”

“那這些小傢伙的意思呢?”

迪亞緩緩點了點頭,表示服從菲特司的安排。聖•海莫尼司更是直接說道:“我聽姐姐的。”安東尼想了想,也只好點了點頭。

“這個先不着急……”艾俄拉斯說道,“想要分享亡靈的力量,那麼你們知道亡靈究竟是什麼東西嗎?”

“請您教導我們。”迪亞很直白地說道。

艾俄拉斯的雙爪間出現了一黑一白兩個球體:“你們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先出現的是什麼嗎?”安東尼馬上接到:“是光。”“是光?”艾俄拉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用疑問的語氣重複了他的回答。

“是光與暗。”這次回答的是菲特司。可是艾俄拉斯同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審視着她,疑問的語氣更重了:“是光與暗?”

看到幾個人都不敢再回答,艾俄拉斯提示道:“光與暗的中間什麼都沒有嗎?”

“是水和大地。”這次回答的是迪亞。

聽到迪亞的答案,艾俄拉斯的雙爪間,代表光的白色小球與代表暗的小球中間,出現了代表水的藍色小球和代表大地的黃色球。可是他似乎仍然不滿意這個答案:“是水和大地?那麼光是怎麼產生的?發光的是水還是大地呢?”

“產生光的是火,風與火同時產生。”在聖•海莫尼司做出這樣的回答之後,艾俄拉斯的雙爪中間又接着出現了代表火的紅色和代表風的淺綠色,可是他似乎仍然不滿足這樣的答案。

“僅此而已嗎?”

看到衆人若有所思的樣子,艾俄拉斯的語氣變得輕快了不少:“這個世界的本源是風,沒有風就沒有這個世界。但是,”他面前的“世界”突然消散,只剩下代表風的淡綠色小球,“只有風是不夠的。這個世界最基本的六種元素之間,確實存在着先後的順序關係,但是我要告訴你們的是,並沒有哪一種元素,有着絕對掌握這個世界的資格。”

六色小球重新出現在艾俄拉斯面前,他雙爪一揮,濃烈的六個元素小球猛地撞在了一起。迪亞和安東尼不由得眨了眨眼,心裡繃緊了那根弦——黑暗騎士大廳中光與暗的碰撞他們記憶猶新,現在可不僅僅是光與暗了。

沒有想象中的激烈碰撞,甚至連聲音都沒有,六個小元素球就在那一瞬間被某種奇異的規則融合在了一起。聖•海莫尼司的眼睛亮了起來,她似乎從中看到了她所想要的某種東西。

“這,纔是我們的世界。”一面說着,艾俄拉斯一面就將手中的“世界”放在了地上。然後她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凝望着四個人,眼神裡流露出一種期待。與原本是小球形狀高度濃縮的狀態相比,“世界”中的元素髮生了很特別的變化:構成“世界”的元素被某種規則束縛在一定的空間中。中間是由水和大地混合構成的小球;光和暗在它們的兩側捉迷藏一般地運動着;風和火則破碎成無數的小點,充滿了整個“世界”。水不斷地侵蝕大地,而大地又不斷地從水中冒出來。大地、水和光的內部都有火焰在燃燒,而風則總是在火的旁邊產生,並最終擴散到整個空間當中。暗佔據着空間中一小半的地方,始終給火和光讓路,但是一旦它們離開,暗就毫不猶豫地逆襲。

艾俄拉斯輕輕地一揮爪子,“世界”就破碎了。但是那世界的樣子,卻深深地留在了四個人的心中。原來放着“世界”的地方,漂浮着一個灰色的光點。

“這就是我的力量。放在光明中,似乎是黑暗,而放在黑暗中,又似乎是光明。似乎是大地,似乎是水,似乎是火又似乎是風。我自己都覺得,我已經被這個世界所拋棄了。即使是這樣,你們也願意分享我的力量嗎?”

“是的。”儘管四個人各懷不同的目的與原因,他們依然都選擇了肯定的答案。

艾俄拉斯平靜地看着他們:“這些年來,爲了理解我自己的這種變化,爲了恢復當年的那個榮耀的光明之龍,我將我的力量分享給各式各樣的強大的魔法師們,我甚至還運用這樣的力量,蒐集死亡的龍族的屍骸,創造出了和我接近的物種。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是世界上唯一的一隻幽靈龍。而且最爲諷刺的是,被龍族斥爲骯髒、污穢、噁心和邪惡的我生前居然是最爲正直而光明的艾俄拉斯,哈哈哈……”它突然大笑起來,“願我這可詛咒的力量帶給你們厄運吧!”

灰色的光芒一閃,四個人被傳送出白骨陵寢。那敞開的大門與向下延伸的階梯似乎從來都沒有存在過,白骨陵寢只有光滑得不像樣子的四面墓碑一般的外牆。外牆上石頭浮雕的眼睛詭異地閃着綠色的光芒。

溫斯•雪斑和德克斯特利此刻正在鐵爐堡北門附近的指揮部裡,面對面坐着。

“你感受到了嗎?那股強大的力量……”德克斯特利問道。

溫斯點點頭,皺着眉頭仔細地想了想:“應該不會是敵人吧……”

德克斯特利搖着頭:“很難說,畢竟那裡離他們實在是太近了。聽斥侯報告說人類的酒館裡都在討論一些關於白骨陵寢的傳言。有人說,是暮色森林那裡的亡靈力量起了什麼變化。如果真的是人類那邊的話,我們……”

溫斯突然失笑了:“你說說,這力量和戰神殿下比起來如何?”

德克斯特利也笑了起來:“對呀,雖然我還沒有達到那個級別,不過我還是知道,這個力量比戰神殿下差得多了。”

“那我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兩個人相視一笑。

而夜色鎮中,奧克塔維也沒有安睡:“安東尼和迪亞……他們真的能得到那個力量嗎?”

同時不能安睡的,還有墨非和巴爾:“你說……我們這樣不就等於是和神明作對了嗎?萬一那個戰神生氣了以後不讓我們打勝仗……”

“你都擔心了多久了呀……好好睡吧……戰爭又不是戰神一個人說了算……”

寂靜的夜裡,烏鴉不安地叫了起來。月亮惺忪地望着暮色森林,安靜地靠在樹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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